「老爺，如今官家春秋鼎盛，為了家族，為了承宗，咱們只能受了這委屈。姚家妹妹那里，妾身去好好說道說道，就當是被狗咬了。」魏氏嘆口氣，經過這一遭，也不知該如何相處，這女子的名節丟了，如何能夠抬得起頭來。
「你，先進去收拾一下。」看著黑漆漆的房間，趙普不敢進去，他無法面對姚氏的目光。
魏氏聞言，推門而入，屋中黑漆漆一片，掏出火折子，就準備先將桌上的油燈點起來。
突然腦袋撞到了什麼東西，姚氏伸手一模，借著火折子的微弱亮光，居然是一個人。
「啊！」魏氏抬頭一看，居然有人掛在房梁上，嚇得大聲呼喊。
「先點燈！」趙普進來大喝道，然後走過去，一把將掛在房梁上的姚氏抱下來。
「老爺！這、這姚家妹妹」魏氏也未曾想到，這姚氏居然如此剛烈，直接懸梁自盡了。
「打些熱水過來，另外，天亮之後，著人去買一副棺材，要最好的那種。」趙普伸手一模，早已沒了呼吸，將姚氏放在床上，整個人異常冷靜。
她就這麼走了，連澡都沒有洗，想必很不舒服，趙普打算親自給她擦洗，好干干淨淨上路。雖然姚氏乃是改嫁之身，又被趙老二給玷污了，但在趙普的心里，她依舊是那麼的干淨，猶如初見時的飄雪。
魏氏端了水盆進來，就被趙普攆出去了，想必姚氏的身體，只願被他一個人看見。
「為夫，對不起你！」趙普用水輕輕擦拭她的面容，吊死之人，面容丑陋，趙普卻不怕。這麼些年，他趙普總算對一人動了心，居然是如此結局。
若是當時，自己能夠及時喝止，也許，她不會尋死。她走的時候，想必內心是絕望的，肯定以為他趙普，會舍棄她吧。
有一種恨，在趙普的心底栽種，不僅僅是對趙光義，也包括官家，乃至整個朝堂。
張燈結彩的趙府，連夜換上了素縞，喜事成了喪事。姚氏乃是妾室，又沒有子嗣，照理是不能入他家祖墳埋葬的。
趙普顧不得這麼多，非要讓她入祖墳，卻也沒人敢說什麼。本就對不起她，若是她死後還成了孤魂野鬼，趙普不能原諒自己。
他要把恨，都深深埋在心底，然後耐心等待，若是有那麼一天，他趙普，絕對要讓趙氏兄弟，加倍償還，痛不欲生。
雄州城外，高繼沖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眺望城頭守軍。他沒有圍三缺一，所有人馬全部聚集在東門，麾下有騎兵，他們出城的話，那是再好不過。
天瑤莊的三莊主潘留，如今搖身一變，成了高繼沖麾下都頭，統領百余士兵。如今高繼沖麾下，是兵器甲冑多，青壯年少，所以潘留麾下，裝備齊全，看著也像那麼回事。
連家堡堡主連元山，立于城頭，身後還有十數位雄州頭面人物，天瑤莊的另外兩位莊主，也在其中。
鮑正廷戰死的消息傳來，連元山立刻將城中守軍的指揮權抓到手中，敢反抗的南漢將士，都被殺了。
「秦莊主，那位好像是你們天瑤莊的老三吧？」連元山善射，目力極佳，就算潘留戴著頭盔，卻也被他給認了出來。
「還真是，怎麼老三會在敵軍隊伍中。」秦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原本以為老三肯定凶多吉少了，怎麼還混到敵方隊伍里去了。
鮑正廷的數千精銳都全軍覆沒，他們倒是沒指望天瑤莊能頂住。
「大哥，那些個，好像都是莊里的弟兄。」二莊主也發現不對勁了，這老三旁邊的那些人，都是莊里的熟面孔。
「也許，是當了俘虜，為了活命也屬正常。」秦鎮點點頭，突然覺得高繼沖倒是有些氣量的，既然能夠讓這麼多人老老實實隨軍，想必莊中情形也還好。
雖然他們都把最親近的人帶到城中了，但是莊子里留下的人也不少，能夠活著，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哼！無膽鼠輩，慣會苟且偷生！」連雲山有些惱火，雖然據城而守，也勉強湊了三千人，但對方這陣勢，明顯是一等一的精銳。鮑正廷留在城中的，基本都是沒有鎧甲的，很多連兵器都不趁手，戰力差上許多。
如果對方糧草難以為繼，連雲山尚且有把握退敵，可如今這情形，明顯糧草充足。
秦鎮想要分說，可終是放棄了，因為之前就傳令各家，一旦抵擋不住，務必放火燒毀所有的物資，不能被敵人得了去。
高繼沖麾下大軍正在扎營，帳篷之類的肯定是沒有的，但是尋些木頭茅草，簡易搭個棚子，晚上過夜也方便些。潘留在莊中帶了一些工具，帶著弟兄們打造雲梯，攻城是指望不上太多的。
「大將軍」高權走到近前，對高繼沖拱拱手。
「以後改稱將軍！」高繼沖擺擺手，大將軍的稱謂，不能用了，他也不想用了，眼下這種有依靠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將軍，咱們何不跟他們談一談？」高權建議道，他們也抓了不少俘虜，知曉城內的狀況，強行攻城的話，恐怕損失不小。
「阿權，知道為什麼之前他們敢抗拒我的命令，甚至勾連南漢，欲取我性命？」高繼沖搖搖頭，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高將軍，卑職當然知道他們罪該萬死，但是，剩下的弟兄，已經不多了。」高權眼睜睜看著麾下的弟兄越來越少，想要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以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顯然行不通。此地，被這些人掌控太久了，必須將他們掃平，震懾人心，是謂破而後立。」高繼沖要的是對雄州的絕對掌控，城牆之上的那些人，都是阻礙，必須將他們挨個敲碎，並不僅僅是為了報仇。
記得臨行前，孫宇就再三交代，拉攏大多數，打擊一小撮，這城頭上的，顯然就屬于那一小撮。
等到將他們擊殺，他就能夠仿造忠勇軍，在雄州進行改革。
連元山等人在城頭一直等到天黑，等到對面高繼沖的營地，燃燒起一堆堆篝火，也沒等來預想中的勸降。
原本他們都想好了，願意回到之前那種狀態，默認高繼沖是雄州之主。沒辦法，形勢比人強，現在人家兵強馬壯，又有足夠的糧草，他們形勢不妙。
「連堡主，不如咱們先下去吧，城頭風大。」秦鎮餓得慌，但是連元山不動，他也不好帶著老二先下城。
「也罷， 通知下去，多備物資，準備作戰！」連元山知道，此戰避無可避，高繼沖是擺明了要狠狠打一仗。
連元山覺得，自己佔據城池之利，明天定要給以迎頭痛擊，讓他不得不降低姿態來談判。
不用擊敗對方，只要讓他覺得，損失難以承受，就可以了。
高繼沖躺在茅草上，看著天空的繁星，也不知靈兒如何了，是不是能下地走路了，等這邊都穩定下來，就該將她接過來了。
「高將軍，該吃飯了。」高權拎著飯盆，經過高繼沖身旁時喊道。
「幫我帶一份過來。」高繼沖將自己的飯碗遞過去，他想再看會星空。
糧草是足夠的，但是稻谷月兌殼是個麻煩事，反正高繼沖碗里的，也就比糙米飯好些。上面還有一勺尋來的野菜，兩片薄如紙片的羊肉，算是不錯的吃食。
「將軍，明日攻城，該如何行事？」高權雖然從軍多年，但是跟在高繼沖身邊，從未打過攻城戰。
「此事易爾，順著雲梯翻過去就成。」高繼沖笑笑，打造了那麼多雲梯，就是為了明天攻城戰。至于城門，他就不想了，入主雄州之後，四門都加固過，想要撞開，非一兩日之功。
「那能行？人家肯定巨石滾木招呼。」高權頭直搖，這也太過危險了，得多少人命去堆？
「咱們的弓弩手，遠超對方，完全可以壓制城頭，明天就知道了。」高繼沖有成竹在胸，城里那支弱旅，弓箭都沒有幾副，如何能夠擋住他的強弓勁弩。
夜色漸深，無論是城頭還是城下營地，都變得寂靜無聲，只有篝火燃燒的 啪之聲。
次日，天方微微亮，連元山就趕上城頭，他一夜都未曾睡好。從昨天他的觀察來看，各家的抵抗之心，都產生了動搖。
坑害高繼沖，他是主謀，今天若是不能打一場漂亮的仗，也許，他難有好下場。
對面營地，炊煙裊裊，應該是在準備早餐。
「弟兄們都吃飽了嗎？」連元山對著身旁的校尉問道。
「正在吃，管夠！」校尉點點頭，大戰在即，吃不飽還打個屁。
這些個士紳，一改往日的吝嗇，提供了足夠多的物資，這兩天，都是干飯管飽。
「告訴弟兄們，今晚吃肉，立功的，重賞！」連元山的心跳越來越快，為了保住城池，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不介意下點本錢。
其余的士紳也陸續趕過來，不同昨日，各人都將自己最擅使的武器提在手中，身上鎧甲擦拭得錚亮。
雄州這地界，可不比中原等地，讀書不過是個消遣，武力才是地位的保證。各大家族**人的首要條件，就是能打，這也就是他們為何敢掀翻高繼沖，壓制鮑正廷。
高繼沖放下飯碗，站在昨夜壘砌的簡易高台上，其上放置剛從天瑤莊搬來的一面鼓，待會就用它給將士們鼓勁。
隨著日頭漸高，開始排兵布陣，一架架雲梯被士兵扛在肩頭，戰鼓一響，他們就得發起沖鋒。
最前方是三排弓弩手，人數近千，這就是高繼沖最強的依仗。
雄州城城牆還算堅固，但是防御手段欠缺，當時修築城牆，主要是防御山匪，投石機跟床弩這種大家伙是沒有的。
「連堡主，咱們不妨先發制人！」統率弓箭手的校尉，看見對方弓弩手在羽箭射程之內，立功心切。
「好！」連元山點點頭，這城中，拼拼湊湊，弄了三百弓箭手，居高臨下，射程應該足夠。
高繼沖為了弓弩手能夠發揮出威力，布置在四十步左右，這種距離，哪怕最弱的弓，居高臨下也能夠得著。
「放箭！」校尉一聲令下，三百弓箭手陸續往前走到牆垛邊，拉弓放箭，然後準備繼續。
輕飄飄的羽箭，根本沒什麼力道，忠勇軍精銳對此很熟悉，原本單膝跪地的他們，只是低下頭，再以手臂遮臉。
一陣叮叮當當之後，弓弩手陣地除了多了一些羽箭，跟之前並無不同。
寸功未立的校尉，惱羞成怒，這他麼活靶子啊，你好歹射傷幾個，這面上也能過得去。
「都特麼沒吃飯麼？用力。」校尉咆哮的聲音傳遍城頭，一眾身著鎧甲的士紳，面色凝重。
下面這些弓弩手，太過精銳，刨開甲冑不說，僅僅對于羽箭的面不改色，整齊劃一的格擋，就讓他們心驚肉跳。
「射箭！」校尉繼續大吼，他就不信了，對方的鎧甲總有薄弱處，這踫運氣也該有點戰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