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躁動的幻覺

洛倫佐!」

亞瑟在喊自己,視線有些模糊,洛倫佐看不清他。

「我沒事……」

他回答著,步伐跌跌撞撞。

「我只是……需要冷靜一下……」

腦海里是那近乎撕裂的痛苦,各種破碎的回憶在不斷的在眼前閃回。

漆黑的甲冑逐一月兌落,撞在地面上,叮當作響。

……

洛倫佐記不太清自己是怎麼從那暗的地下走出的了,他站在昏暗郁的天空之下,舊倫敦那高聳的建築如同刺向天空的長矛,仿佛那古老森林的巨木,將所有的光線遮蔽。

空氣冰冷涌入鼻腔,這讓感覺令他清醒了很多,但腦海里那隱隱的劇痛依舊在折磨著他。

亞瑟在負責永動之泵的善後,這件事甚至要比勞倫斯教長的出現還要嚴重,永動之泵自從建立起來第一次遭到這種程度的破壞,所有人都警覺了起來。

「所以那個該死的項目是要延後了嗎?」

感覺好了一些,他看向邊的梅林,是他送自己離開的永動之泵,此刻他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好,平靜之下藏著震怒。

「應該是了,我們需要加強安保措施,加上修繕……你可以暫時享受一個小假期了,霍爾默斯先生。」

梅林說著。

「當然還要感謝你的而出,如果沒有你,我們可能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洛倫佐倒沒有在意梅林的感謝,他眼神有著幾分空洞。

「是嗎……梅林,你了解間隙嗎?」

听到洛倫佐的話,梅林微微皺眉。

「你問這個干什麼?」

「我需要有關它的報。」

洛倫佐微微喘息著,看著他這副模樣,梅林沒有多問,只是淡淡的說道。

「這是個好的開始,霍爾默斯先生。」

「什麼?」

「我是說你學會了向他人求助,這是個好現象。」

梅林望著那郁的天空,就像自言自語一樣。

「人類是群居動物,一個人始終是勢單力薄的。」

「這種話從你口中說出還真是奇怪啊。」

洛倫佐斜視了梅林一眼,這個詭異的煉金術師,那仿佛沒有靈魂的眼眸,感覺什麼話從他口中說出都會沾染上些神秘的色彩。

「項目的開始,我們會另行通知你的,當然你要是有什麼有關妖魔的新發現也麻煩通知我們一下。」

現在他們是真正的同盟了,面對神秘莫測的勞倫斯教長他們只能團結在一起。

「是嗎……」

洛倫佐用力的咳嗽了幾聲,他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

「你受傷了嗎?」

看著洛倫佐的狀態,梅林幾分擔心的問道。

這個獵魔人在殺死妖魔之後便一反常態,不肯在其中多做停留,執意離開,就像在畏懼什麼一樣。

「怎麼可能不受傷,但我是獵魔人,只要不是致死的傷勢,我都能過來。」

不知道是自嘲還是自信,他說道。

雖然保持著人類的形態,但洛倫佐很清楚,自己某種程度上早就不再是人類了,畢竟正常人類可做不到這種程度。

梅林見此便不再多說什麼,他尊重洛倫佐的想法。

「那麼再見,霍爾默斯先生。」

沖洛倫佐擺了擺手,一列火車從工業區的盡頭駛來,它會帶領洛倫佐離開這座武裝的堡壘。

獵魔人的步伐有些遲緩,目送著洛倫佐的離去,梅林長嘆了一口氣,低語著。

「間隙……」

可突然又有聲音在他後響起,閘門緩緩打開,一個踉蹌的影飽含著激動的緒而來。

梅林先是意外,緊接著便是憤怒。

「歐維斯你在做什麼!」

誰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病態瘦弱的男孩會是神秘的蘭斯洛特,作為能完美駕馭原罪甲冑的騎士他一直都是淨除機關的王牌,故此他的份很是隱秘,只有少數人知道。

可現在他卻光明正大的跑了出來。

「梅林,我可以了,我可以了!」

歐維斯拄著拐杖,滿臉是因疼痛帶來的汗水,但卻難以掩蓋那激動的神。

「我能繼續駕馭原罪甲冑了!」

梅林先是扶住歐維斯,幾分怒氣的說道。

「你已經快抵達第三階段了!要我說多少次!」

「不,梅林,我的侵蝕衰減下去了,我又能繼續駕駛原罪甲冑了。」

歐維斯眼里放著光,似乎為了令梅林信服一樣。

「你可以重新為我檢查,相信我,我可以的!」

話語到了最後反而又著幾分懇求的模樣,對于歐維斯而言這是他的一切了,真正屬于他的一切。

看著這個幾分瘋狂的孩子,梅林不由的一怔。

「冷靜,歐維斯……你需要休息。」

「我可以的,梅林,我能繼續駕駛甲冑!」

他不斷重復著話語,眼中有著幾分瘋狂。

「你還年輕歐維斯,你這樣只會毀了你自己。」

他忍不住的說道,可歐維斯依舊是那副眼神,他根本不在乎。

閘門再次開啟,醫務人員沖了出來,看起來歐維斯是不知道以什麼方式從他們的手中逃離了。

不等歐維斯繼續說什麼,一支鎮定劑便扎進了他的體內。

藥劑迅速麻痹了他的神經,可他依舊是死死的看著梅林,那只不屈的手就像鋼鉗一般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衣服,不肯松手,直到醫生強行將他分離。

「我能繼續的……梅林。」

最後歐維斯這樣說道,就像溺死之人最後的掙扎。

梅林幾分心悸的看著這個孩子,歐維斯向來穩重,這是他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

「發生了什麼。」

他向著控制住歐維斯的醫生們問道。

那些醫生都戴著厚厚的面具,對于梅林的問話他們回答道。

「根據保護蘭斯洛特的條例,在警報響起後,我們便進入保護他……可是他當時倒在了地上,不斷的痛苦抽搐。」

醫生說著當時的場景。

「還不等我們做什麼救治,他便好了起來,然後便是逃離,很難想象他居然能移動到這種程度上。」

「那他的侵蝕程度呢?你們重新為他檢查了?」

「沒有,他可能有些無法接受事實,產生臆想了吧。」

醫生說道。

「嗯……我知道了。」

梅林有著幾分頭疼的說道。

歐維斯就這麼被醫生拖回了永動之泵,可沒有人注意到他嘴角微微抬起,就像有什麼東西給予了他力量與自信一般,令他狂的執著。

……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扭曲。

不知為何,在殺死霍納後,從那個詭異的間隙離開後,一種難以言明的力量似乎一直在折磨著洛倫佐。

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沖擊,洛倫佐從未遭遇過這樣的事。

他行走在幾分擁擠的街頭,舊敦靈的繁華即使是冬的寒風也無法吹散,熙熙攘攘的喧鬧聲中,洛倫佐只是覺得從未有過的疲憊與疼痛。

「我……我是怎麼了?」

靠在小巷的牆壁上,洛倫佐無力的坐了下去,整個視野變得混亂。

那個詭異的間隙,他在那里殺死了那個人,于是外界異化的妖魔也死了。

兩者之間是有聯系的,洛倫佐就要觸及那真相了。

可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從他的體內抓撓著自己,一點點的向外爬出來,壓迫著他的喉嚨,令洛倫佐感受那痛苦的窒息感,于是他不得不張大了口,用力的喘息著,甚至來不及繼續思考。

獵魔人還沒有意識到他的狀態已經很糟了,臉頰是那失血般的慘白,瞳孔微微放大,各種程度的幻覺顯現,但他卻沒有察覺到這個幻覺的本。

此刻他的腦海里還在不斷的閃回霍納的記憶,那破碎的人生與洛倫佐的意志撞擊在了一起,隨後緩緩的融合,就像把兩段不同的人生硬生生的拼湊在了一起一樣,塑造出一段新的生活。

「他看起來很糟。」

有人關心的問道。

「他會好起來的。」

另一個人說道。

「真的嗎?」

「他也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了。」

「可顯然他忘記了。」

「這是因為你。」

「……」

似乎有人在自己的耳邊交談,他們在談論著自己,聲音模糊不清,仿佛被狂風拉扯成尖銳的聲響,只能勉強的去辨認,洛倫佐盡力睜大了眼,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就仿佛那是自己的妄想一般。

短暫的休息似乎是為他積累了些許的力量,他勉強的站立了起來,腦海就像被人重擊過了一般,混亂不堪。

可突然一種詭異的熟悉感涌上他的心頭,似乎很多年前他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洛倫佐的思緒也是如此的混亂,可他記不清,回憶里的味道涌上鼻尖,那是冷徹的海風。

那些被遺忘的畫面逐漸被找回,就像拼圖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的嵌合在一起。

他想起了那久遠的航路,從那遙遠的翡冷翠而來。

那時的他就是這樣……似乎是這樣,或許因為過于久遠,洛倫佐也有些無法肯定那過去的記憶了。

那時他抵達了舊敦靈,開始了那新的生活,以洛倫佐‧霍爾默斯這個份。

突然有猩紅的血滴落,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強酸般腐蝕著地面,升起淡淡的白氣。

鮮血染紅了手,洛倫佐捂住自己的鼻子,但還是止不住那血的流出。

「他……就像你一樣。」

「那種難以言明的存在形式。」

寂靜之中有人群在竊竊私語。

他們的影被霧氣模糊成了一團難以辨認的灰色,遙不可及。

「是啊,其實很多時候,軀體是一種束縛。」

「當有了軀體,虛無縹緲的意志就有了寄托,于是虛幻的概念也有了實體。」

他們討論著。

「不存在的事物,便可以被觀察,便可以被殺死。」

是誰?

洛倫佐忍受著頭疼,試著找到那聲音的方向。

就像古老晦澀的呢喃,一群人高高在上審視著自己。

這真是令人不悅。

你們是誰?

那些鬼魅影子察覺到了洛倫佐的窺探,于是他們肅靜了下來。

「噓……」

就像怕驚擾某種沉睡的存在,那聲音消失了,這一刻整個腦海的世界似乎都寂靜了下來,無論是風聲還是喧囂聲都不存在了,就仿佛那一刻洛倫佐失去了听力一般。

隨後整個街道開始扭曲變形,百年歷史的石磚開始崩裂,冰冷的土壤翻出地表,斑駁的管道被無名的力量撕裂,蒸汽與廢水胡亂的排放。

這一切就像一副宏偉的畫作,有張大手將這畫作撕碎,于是畫中的世界也一同毀滅,蒼茫的白潮過後洛倫佐看到了他,那個遙遠的猩紅之影。

「勞……倫斯。」

他試著握緊釘劍,可卻怎麼也模不到它。

視野里勞倫斯教長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他緩緩的轉過頭,但就在他即將看到洛倫佐時,洛倫佐也要找到他了,但下一秒那猩紅的影子消失了。

破碎的記憶中,塵封的一段被重新激起,刺入了洛倫佐的體。

就像是在自由落體一般,無盡的墜落之下洛倫佐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之上,這或許是幻象,但痛苦卻無比的真實。

眼前是那深邃的黑井……洛倫佐記得這里,那提煉秘血的升華之井。

那麼……難道說……

他猛的抬起頭,熟悉的穹頂映入眼中,這是那靜滯聖,早已崩毀的靜滯聖,可現在它依舊莊嚴,就像從未經歷過聖臨之夜的混亂一樣。

或許說……聖臨之夜還尚未開始。

他陷入了某個詭異的回憶之中,就像當初深陷噩境之幻一樣。

「我們該開始了,梅丹佐已經率領獵魔人們守衛在聖納洛大教堂之外了,這里的守衛就交給你了。」

有人來了,對洛倫佐說道,這是那熟悉的影,憤怒與寒冷一同涌起。

是勞倫斯教長。

洛倫佐第一反應便是揮起釘劍,可他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到……他無法控制自己,這是已經發生過的過去,那深埋在心里的回憶。

可痛苦之中新的疑問產生了,這是誰的回憶?為什麼自己這個時候會想起,還有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

沒有人回答洛倫佐,一切是如此的無力,直到他想起了那忌的名字。

「華生……」

他呼喚著魔鬼的名字,于是幻境終焉。

整個世界重新恢復常態,或者說洛倫佐那詭異的臆想結束了。

即將建立起橋梁的間隙被中斷了,深挖的回憶再次被埋葬了起來。

那些丟失的聲音重新響起,寂靜之中就像有洪流沖擊著耳膜,將那積累的音律一同釋放。

籠罩的穹頂消失了,舊敦靈那郁的天空重新主宰了天際。

模糊之中洛倫佐看到有人在朝著自己走來,噠噠的腳步聲響起,那人跑的飛快。

緊接著拄起的釘劍碎裂,他再也無法維持形,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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