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幸福村

作者︰道峰下的農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幸福往往來自于不幸福,繁華也總是來源于對比。

幸福村地處江南省偏西部的一個山村,兩面環山,中間一條彎曲的小溪將村莊與田畈一分為二。西面村莊和東面的田畈形狀似一對陰陽魚,蜿蜒的小溪成了陰與陽的分割線。

田畈一望無際的綠野就是太極圖黑色部分,中間的一個湖泊就像一顆眼楮。村莊里因為坐落著大量的灰色瓦房,就是太極圖白色的一半,村尾的一株巨型古香樟樹是陰陽魚的另一顆眼楮。

據村中族老言道,東漢末年始祖姓沈,在京城官至輔宰,告老還鄉之際,路經于此,見此地山水環抱,風景秀麗。最重要的是,此地竟然是一個天然的太極陰陽形狀,于是就將族人遷徙于此。

幸福村里以沈姓居多。後來歷經幾代的繁衍,慢慢地增加了其他姓氏的加入,發展至今小山村有四百余戶,人口千余,悠久的歷史、厚重的沉澱成了方圓百里的千年大村。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卻也能自給自足。

幸福村名字听起來非常高大上,但在大多數小伙子眼中幸福村就像壓在男青年們頭上的大山。幸福村一點不幸福。村里的經濟收入在全縣倒數第一,幾十年來雷打不動,這無疑是最大的諷刺。

整個大洋鎮的GDP在全縣只能算中下游,做為國家級貧困村的幸福村其「貢獻分」確實是巨大的。

幸福村距離大洋鎮也就十公里路程,但在村村通公路之前,八十年代之前,村民趕集都是靠兩條腿步行。一直到了全鎮大多數村子都走上了水泥路以後,幸福村在鄉賢的資助之下,合政府之力,才澆築了一條僅三米寬一公里長的水泥公路。

九十年代初期的大洋鎮,街上偶爾也能夠看到幾輛鈴木摩托車,但那也絕對只有天子驕子才能擁有的。一般人能夠騎上一輛永久牌或鳳凰牌自行車,就已經是令人艷羨不已了。

在大洋鎮範圍內,大部分人買的自行車都只是「海獅牌」。一輛永久牌要近二百多塊錢,而一輛海獅牌也要一百多塊呢。

80年代,正值華夏改革開放時期,很多新東西開始傳入我國。但傳統的東西也不見的便宜,比如說這鳳凰牌、永久牌自行車,那個時候的自行車不是誰都可以買得起的。

村里新人結婚的最高要求是三轉一響,要是這「三轉一響」都滿足了,那肯定是土豪級別的。所謂的三轉就是︰自行車、手表、縫紉機,而一響就是收音機。

這些東西如果換算成如今的物價,80年代的一輛永久牌自行車值多少錢呢?按照當時國企工人工資45元算的話,在1988年在遂陽縣城買一輛自行車要180多元,也就是四個多月的工資。

而現在國企工人工資一般在5000元,也就是說1988年一輛永久牌的自行車換算成今天的物價,價值2萬多。算了下大部分工人的工資,一年都買不起。

……

幸福村兩面環山,是典型的人多地少,山地不是地勢陡峭就是土少地貧。這樣就造成干活很累,產出卻少得可憐的局面。

周邊村里的大姑娘一听媒婆說男方是幸福村的,立馬頭搖的像撥浪鼓。就是本村的姑娘,也都是一心想著嫁到大洋鎮周邊村莊,那里地勢平坦,田多地少干活輕松。

據不完全統計,幸福村的光棍上至八十,下至三十,應有盡有。

種種原因,也造就了幸福村的男人們從小就學會努力奮斗,會讀書的,努力考上大學;會做生意的,努力在城里買房;什麼都不會的,外出務工……

幸福村的人有一種韌性,肯吃苦,敢開拓,善于在窮山惡水中創造奇跡。

幸福村有句古話︰就是摔倒了也要抓把泥。正是因為這種不屈服的性格,即便在如此「硬件」設施奇差的環境,從古至今仍然養育出一個個名人。

如某朝一代名宰,絕世文豪,民國騎兵師少將……

幸福村的人特別能吃苦,到了城市里,無論是工廠還是建築工地,他們都能贏得老板的贊賞。

……

幸福村最高的山叫五重山,五重山其實並不是一座單一的山峰,而是以五座子母峰形成的山脈,綿延十余里,呈扇形,剛好將村落半個陰陽魚環抱在內。

五重山的五座山峰,兩端低,中間高。那最高峰位于中間,高約五百余米,就像一個母親養育著四個孩子。

在二十世紀初期,國家實施封山育林後,山上已是樹高林茂,蒼翠藹然。據說最高峰有幾棵粗壯的松木,需要三四個成人合抱。

左右兩端偏低的山峰呈綿延的丘陵狀,最高處海拔也只有百余米。而綿延的丘陵地貌,正好方便了村民開發。

一片片梯田狀的土地,養育著幸福村幾代人。

當年一首「南泥灣」傳遍大江南北之時,在幸福村也掀起了開荒熱潮。

家里勞力好的,就在土地肥沃、地勢平坦之處開荒。反之,勞力差的人家,不是土地貧瘠,就是要到海波最高之處才能找到一席之地。

到了二十世紀以後,壯勞力都去了城市討生活,村里只剩下了993861部隊。99代表老人,38代表婦女,61代表兒童。缺失了壯勞力的村子,也就失去了往日的生氣。還有一個顯著的變化是,五重山上的地大都荒蕪了。

當然也有極個別人家的列外,就像沈富貴家。

沈富貴今年25歲,18歲那一年就入贅到村里沈如花家。

此時瘸了一條腿,費力張著一只獨目的他,正艱難拄著拐杖爬行在山路上,腰間系著柴刀,肩上還背著一把鋤頭,鋤頭木柄上後面掛著一袋洋芋(土豆)種苗,前面一袋復合肥。

身後跟著一條瘦不拉幾的小土狗,看土狗干癟的肚子,可以推測出和他的主人一樣,早飯沒吃飽。

自從前幾年在縣城工地上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以後就瘸了一條腿,讓原本在家庭地位趨于邊緣化的沈富貴,即便沒有做錯事,丈母娘王桂英總會給他按上一些錯,然後扯開洪亮的嗓門把沈富貴罵的狗血淋頭。妻子沈如花也是和母親一個鼻孔出氣,老丈人前幾年還有心維護一下,但自沈富貴瘸了一條腿,瞎了一只眼以後,覺得沒有了「搶救」的價值,于是對沈富貴也漸漸冷淡了。

原本出門打工可以極大緩解與丈母娘的緊張關系,但自從瘸了腿以後,外出務工就變得再也不可能,沈富貴的工作只能每天修地球了。

……

說起沈富貴,他原本也有一個溫馨的家,母親在鎮上一家絲織廠上班,雖說每天十二小時辛苦一點,但工資也有四千多。父親在縣城承包點建築活計,即便是二手甚至三手的小活,一年下來也有幾十來萬的純收入。

這個收入在幸福村也算得上小康的家庭了,但這一切,在沈富貴15歲那一年,徹底破碎。

那一年清明節的一天,媽媽吳桂霞在工廠里暈倒了,在送縣醫院後不久就轉入省級醫院,最終查出患上了肝癌,晚期。

女人四十一枝花,正是大好年紀,爸爸沈建強自然是不願意放棄,在將家中百萬積蓄投入醫院之後,病情卻依然沒有起色,直至在挪用了工程款五十萬以後,依舊沒有能夠挽回吳桂霞的性命。

吳桂霞下葬的那一天,受多日精神折磨已形同槁木的沈建強哭的是昏天黑地,幾天後的一個晚上,伉儷情深的沈建強終于如願的追隨妻子的腳步,撇下懵懵懂懂的沈富貴走了。

15歲的沈富貴,那會兒正是初中二年級。

一直以來,家庭還算優越的沈富貴,每天有不同花樣的零食,15歲的年紀,個子倒是長到了一米七五,但體重足足達到了170斤,整個人圓潤的像一個肉球。

有了優渥的經濟條件作為後盾,雖然成績總是在班級中游徘徊,但架不住他為人豪爽,買零食時,對室友同桌以及班里的姐妹們,從不吝嗇。星期五放假時,還經常帶著同學們出入鎮上大排檔、小飯店。綜合種種,沈富貴人緣倒是很不錯。

沈富貴的性格屬于典型的有了上頓不愁下頓,你罵他幾句,也是左耳進右耳出,長到15歲,也沒見他發過幾次火。

就這樣無憂無慮度過了初中兩年半的生活,直到這一年的清明節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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