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甕中黑水

對武先生和風水先生來說,這個味道都不陌生,因為武先生打行尸,我們看風水的偶爾要幫忙遷墳,都在開棺時聞到過這種味道——業內叫葬氣味兒。

一開始沒聞出來,是因為這東西實在太濃烈了,仿佛是幾百個腐尸同時從棺材里被起出來一樣,我們都沒管過這麼大規模的事兒。

程星河聞出來,聲音也緊張了起來︰「臥槽,那就不對路了。」

是啊,紅眼老鼠最愛吃的就是腐尸,按說聞到葬氣味兒,就是跟小孩兒看見肯德基一樣,撲過來活撕還差不離,怎麼可能嚇跑?

這個散味兒的東西估計不簡單。

說話間那些紅眼老鼠已經退到了一丈之外去了。

我就讓他們倆都警醒點,這地方藏龍臥虎的,誰知道動了哪兒就犯忌諱——就跟門口那個墓俑似得。

他們倆也有點心虛,就跟著我一起查看這里的展架。

程星河歪頭就問啞巴蘭︰「你家消息靠譜不?」

啞巴蘭可能是天蠍座的,比較記仇,之前被程星河得罪透了,也是愛理不理的,才在本子上寫了一個「嗯。」

程星河十分不爽︰「你說話咋還跟擠牙膏似得,問一點出一點,那你知道密卷長什麼樣嗎?咱們橫不能抓瞎吧?」

啞巴蘭本來不想搭理他,看我也在听,這才寫道︰「八角。」

程星河一看就笑了︰「你咋不寫大料呢?再加上點香葉桂皮,把紅眼老鼠抓來,炖個龍虎斗補腎?」

我說︰「你腦子里是腦漿還是腦花,怎麼光想著吃?啞巴蘭的意思,是說裝密卷的盒子是八角形的。」

啞巴蘭點頭不疊,看著程星河的眼神更不屑了,像是在說「看人家」。

程星河各種不服︰「你也別看不起我,這李北斗還是我領進門來的呢,沒讓他跟我喊師父是怕顯老。」

啞巴蘭撇嘴,「吹牛逼」三個字呼之欲出。

他們斗嘴的功夫我用手電在周圍照了照,也沒發現跟這個味道有關的東西,稍微放了心,不過這個地方的陰物依然很多,一個人找到明天也看不完,更別說還得往里面一重門找呢。

我就說你們倆又不是在德雲社,還是別逗話了,這個靈物區挺大,咱們仨冒個險,分頭來找。

說著我從懷里模出了三個火柴︰「拿著,誰要是遇上事兒,把火柴給點著了。」

啞巴蘭十分不解,瞪著眼像是問我點這玩意兒有用?

程星河卻一把搶了過去,奚落道︰「一看你就是深閨大院的嬌小姐,連小竄天猴都不認識。」

這東西是高老師給我的一種野藥。

舊社會的風水先生沒有現在的裝備,走山踩穴是非常危險的,所以都會帶著小竄天猴上山,如果遇上危險就放一個,在山下接應的見了小竄天猴的紅光,就會立刻趕過去救人。

放在現在來說,應該就跟信號彈差不離。

不過這比信號彈好帶,別看它小,一亮就會帶來一聲尖嘯,而且上天會冒出一個四爪朝天的煙霧,經久不散,方便定位。

啞巴蘭一听倒是挺愛不釋手的,我們三就各自分開,在幾排靈物里各自尋找。

這地方其實也很像是個大圖書館,隔著展架能听見對方說話,就是見不到面。

程星河跟我隔著一排展架,一邊找一邊發出驚嘆︰「七星,你還別說,天師府就是財大氣粗,這麼多靈物就在這吃灰,拿鬼市上去,咱們倆這輩子夠吃了。」

我說︰「你可別瞎動東西,保不齊哪個就是老虎,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我倒也不是嚇唬他,這種事兒古玩店老板是最有發言權的,說過以前有一個當棺的,為了棺運亨通,花了大價錢找了個大印,期望能封侯拜相。

可沒成想那大印到了他家沒幾天,他就七竅流血死了,一查沒查出死因,後來才知道那個大印是個「秋後印」,也就是專門給死刑犯蓋章「秋後問斬」的,數不清的罪犯因此喪命,怨念全掛在這東西上,你本身的煞氣不夠,帶著這種東西,那跟自殺差不多——附在靈物上的邪祟是不認人的,它們只殺人。

程星河不屑的說你知道毛線,老子可是屬虎的,小時候經常被人請去給新郎新娘滾床鎮宅,無所畏懼。再說了,在這一行混了這麼多年,經驗比你個女敕芽子豐富。

我心里暗笑,我起碼也接受過系統的風水教育,你個模爬滾打的野路子還嘲笑起我來了。

說話間我就听見程星河窸窸窣窣的像是在動東西,心說這貨怎麼還是這麼貪,有命拿錢也得有命花啊!

剛想張嘴罵他,忽然「啪嗒」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碎了。

我的心頓時就提起來了,夠資格進這里沒一個是善茬,別再讓他摔出點什麼來。

于是我就問他闖了什麼禍了?

可空曠的黑屋子里只傳來了我自己的回聲,程星河那邊一片死寂,根本就沒有回話。

而我鼻子很靈,瞬間就在這惡臭之中,聞到了一股子血腥氣。

「程星河?」

我凝氣上耳,拼命去听那邊的動靜,好不容易听見一絲︰「七星,你他媽的千萬別過來,這里有……」

接著那邊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好像數不清的東西被摔碎了,這話被噪聲剪斷,倏然沒聲音了。

草,我知道壞了,立刻敲了敲另一側的展架︰「啞巴蘭,你听得見嗎?听見敲兩下。」

「篤篤。」

啞巴蘭比程星河靠譜多了,我接著就說道︰「程星河那個財迷瘋出事兒了,我過去看看,你自己小心,有事兒放小竄天猴。我要是放一個,你來救我,我放兩個——你就趕緊跑。」

「篤篤。」

展架很高,翻過去十分吃力,並不如繞過去劃算,我就撒腿往程星河那一排跑。

可這一跑我忽然有一種感覺,我身後好像有個人,在用跟我一致的步調跑。

于是我回過頭就看身後,可身後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

媽的難道我精神過敏了?

我也顧不上了,就去找程星河,一手電筒的光柱照了過去,我就看見那一排的甬路上,落著一堆碎瓷片,還有……一串鮮血。

我耳朵里頓時就嗡的一聲,那個財迷瘋跑哪兒去了?

「程星河?」

我一進來還沒望氣,現在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立刻開始望氣,這一望不要緊,這地方跟潑了墨似得,都是濃重漆黑的煞氣,全是這些陰物發出來的,就跟一團迷霧一樣,十分難以分辨。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一團漆黑之中,帶著一絲微微的藍色。

程星河的玄階功德光?

我趕緊奔著那邊就跑過去了,這一看我頓時傻了眼,只見程星河倒在一堆,身上有好幾個大洞,正在汨汨往外流血。

我立馬把他提起來︰「怎麼弄的?」

程星河勉強睜開眼楮看見我︰「跑……」

跑你大爺。

我把程星河甩到了後背上,忽然就感覺出來,這里的腐尸氣息是前所未有的重,好像——這就是那個臭氣的中心。

用手電一照,這地方有個大甕。

大甕跟被司馬光砸了一樣,漏了一個大洞,里面還在源源不斷的冒出黑水,顯然剛破沒多長時間。

而地上,有幾個濕腳印子——像是剛有什麼東西,從黑水里走了出來一樣。

我後心頓時就涼了,想問程星河這里到底是什麼,可程星河的臉色飛快的變白,眼楮已經閉上了。

程星河向來怕死,但身手其實是可以的,我看了看他的手指,根本沒有朱砂線的痕跡——說明那東西厲害的,讓他連拿朱砂線的機會都沒有。

媽的,那東西挺猛啊。

這時我發現大甕上有一些花紋,仔細一看頓時就愣了——那是龍虎山張家的伏妖紋,說明里面的東西是張天師一門親自封的,警醒世人千萬不要打開。

夠資格被張天師封的,會是什麼東西?

不行,我轉身去找啞巴蘭——她現在落單,可別也出了什麼事兒!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感覺一個黏糊糊的東西,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余光也看見了,那個東西是五個很腫脹的東西,爛呲呲的,像是變質的火腿腸,表皮爆裂,不住的往外滲出黑水。

那個缸里出來的東西……

我一點沒留情,反手就去抽出七星龍泉,以極快的速度,對著那個手就砍了下去——這一招現在已經算是我的絕活,按理說光憑著煞氣也能把那個東西震住,可沒成想,那個東西似乎根本不怕,抬起了五個手指頭,就卡在了我的後脖頸上,重重的捏了下去。

我沒想到那東西這麼快!

我眼前頓時就給黑了,臭氣和窒息感雙重夾擊,我想掙月兌開,可根本沒那麼大的力氣,而且身上還背著程星河,只覺得那東西力氣越來越大,一直往下摁我,想讓我跪下。

我咬住了牙就是不跪,同時反應過來,一腳奔著後面踹了過去。

「噗滋,」我听到了一聲很惡心的聲音,像是踹在了一個涂滿爛泥的柱子上,但這一下奏效,那東西還真的往後一退,抓住我脖頸的手也松開了。

我趁機回頭一看,頓時就暗自叫苦——這個東西像是爛泥捏出來的,渾身上下都是爛的,臭氣燻天。

我說這東西能讓張天師親自出馬,這他娘的是個稀罕的陰陽魃。

旱魃這種東西是行尸之中的王者,而這種東西介于旱魃和行尸之間——就好像鯉魚即將化龍一樣,在最後的關口被壓住了。

這東西本來就有怨氣,化形失敗,怨氣更重,這一出來,見到活的絕不放過,難怪那怪紅眼老鼠都害怕。

而這些黑水是壓制他的五陽水,等這五陽水干了,這玩意兒會更厲害。

一定得速戰速決,我回手就把七星龍泉取出來,對著它要斜劈過去,可那東西來的飛快,輕松閃避過去,精準無比的對著我就抓。

一陣劇痛直接戳入肩膀——它精準的捏在了我鎖骨上,我右手頓時就使不上力氣了,再一尋思,我左手先拿出兩個小竄天猴在地上一劃——這東西太狠,啞巴蘭來了也是一個死,不如讓她趕緊跑。

兩個小竄天猴兒飛上天空,「呼」的就是一聲響,倒是把這個陰陽魃嚇了個激靈。

我趁機就往甬路另一頭跑,一邊跑一邊想把阿滿叫出來幫忙,可陰陽魃反應過來,對著我就撲。

我背著程星河本來就跑不快,這下被直接壓住,手根本勾不到金箔,陰陽魃低頭就要咬上來,可這個時候,只听「啪嘰」一聲,像是有什麼銳物插進了陰陽魃的腦袋上。

抬起充血的眼楮,我看見啞巴蘭過來了,一手利落的要把陰陽魃的腦袋給扭斷。

可陰陽魃渾身是爛哄哄的五陽水,啞巴蘭手底下打滑,那一下沒用上力氣。

陰陽魃趁著這個功夫,回身就要把啞巴蘭也抓過來,啞巴蘭十分輕盈的轉身,一腳蹬在了展架上,借了力反倒是對著陰陽魃撲了過來。

陰陽魃力氣也很大,但啞巴蘭炮彈似得,直接把他撲倒,天雷釘利落的扎在了陰陽魃的眼楮上。

一股子黑水滋出來,這里更是臭的讓人作嘔,而陰陽魃怪叫一聲,顯然已經惱羞成怒,用了全身的力氣,就要把啞巴蘭給撕了,可啞巴蘭沒給它這個機會,手起天雷釘落,把陰陽魃直接釘在了地上。

「嘎啦」一聲脆響,陰陽魃的頸椎直接斷裂,不動彈了。

我看直了眼——我知道啞巴蘭身手好,力氣大,可沒想到,她弄陰陽魃這麼牛逼的東西,也跟宰雞差不多!

啞巴蘭就很關切的想把我拉起來,但一看自己一手黑水,挺不好意思的在褲子上擦了擦,才對我伸了出來,接著就歪頭示意,問我這東西怎麼出來的?又是程星河放的?

不對,這個臭氣在我們進來之前就傳出來了,不是程星河弄的,如果不是程星河的話……

我擦了擦嘴上的血,說道︰「今天上這來找東西的,原來不止咱們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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