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排除臥底

十一月,周二下午,帝域精神病院,後院。

一個年輕男子在下棋時,不動聲色地用腳尖倒弄著桌子下面的泥土。

這不是什麼尋常動作,但也稱不上可疑……除非你有確切情報,知道這人在兩三天內需要越獄,到牆的另一邊去。

若是情報確切,那他現在豈不是表面上在下棋,實則在埋藏著些什麼越獄工具?

錯,就連這腳尖的動作,也只是一層幌子。

這場戲的最終目的,還是為的找出那一個,或是那幾個,可能藏在安保隊伍中,不受孫大樹管轄,也沒被莊風買通的眼線。

而不遠處似是在讀著畫本的李某仁,則是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院子里寥寥可數的幾個安保隊員來。

早在棋局開始之前,姬霄就已經把這個任務交付給他。

而他也只知道,這是一次極其重要的試探——為的是在周五的越獄路上,沒有任何阻礙。

周五,周五……周五?周五!李某仁在腦海里不斷重復念叨著這個日子。幸福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一時間,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越獄的方案很簡單,簡單到我會直接到一樓接你,然後你跟著我跑就是。外面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說著,腦海里的那名年輕男子鄭重其事地吩咐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好精力,千萬不要讓身體出什麼差錯——感冒或者崴著腳之類的。再者,就是和我暗中配合,試探出一些東西。」

那人只給了我李某仁一個任務,那我就只需要切切實實地幫他達成這一點,不辜負他的信任,李某仁想道。

沒過多久,就有一張整齊對折寫滿了字的紙,藏進了負一樓衛生間某間「包廂」里,被壓在掛卷紙的盒子的蓋子下面。

傍晚,攝像頭記錄下了孫大樹鬼鬼祟祟進入二樓倉庫的身影。

終于,夜幕降臨,就連蟲鳥都不叫的時間段,哪還有什麼眼線能夠在此時行事,早就躺到床上呼呼大睡了。

好不容易裝睡至今的姬霄這才松了一口氣,從床上翻起身來,穿上拖鞋走到牆根蹲了下來,不知道在搗鼓著什麼物事。

誰知,這一切,都被監控室里一個新來的安保隊員盡收眼底。

他在心底嗤笑一聲,暗笑對方的愚蠢,看兩邊同僚早已打起了呼嚕,躡手躡腳地用手環向某處發去了信息。

……

周三。

考慮到這精神病院里藏有眼線,姬霄也不敢輕舉妄動,尤其不敢在夜半無人三更半夜的時候,屏蔽監控錄像,然後開始搗鼓自己的手環。

誰知道,新來的幾個安保隊員里面,誰是臥底?

要是那人不但沒睡,還剛好將這一幕瞧了去,從而被搶了手環,那該到哪里說冤去?

還好,李某仁沒有辜負信任,列舉出了一整個名單,盡己所能地闡述了名單上的每一個人員值得懷疑的地方。

憑借著這份名單,姬霄趕在所有人睡醒之前,借著監控視線的死角,飛快地在床上用那微乎極微的晨曦讀完了名單,然後將那紙揉做一團在被窩里藏在身後,起身借著在牢房里上廁所的機會,輕而易舉地將那紙團抖進了馬桶,沖刷到了天另一邊的垃圾處理站去了。

雖然敵暗我明,但實際上,情況要比想象中的好許多︰由于和孫大樹、莊風都極為相熟,兩面逢源的緣故,自從和莊風談妥了之後,牢房的鐵柵欄早就重新升了上去——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些臥底,是絕無可能提議把我重新鎖回去的,姬霄想道。

再者,故意作出反常舉動,讓人從旁觀察的策略比他想象中還要管用。

雖然名單上有著好幾人,但目光如炬的劉某仁在下棋的時候找到了一個絕對不正常的哥們兒,提前喝了咖啡提神半夜假寐的孫大樹又用余光瞥到另一人通風報信……

但是,真的只有這兩人嗎?

不能再考慮這件事了,姬霄搖了搖頭,將這道煩惱甩出了腦海之外。

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去找莊風。想到這里,趁著清晨無人,他徑直走向了話療室。

「……我明白了。這是你要的手環,」說著,莊風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嶄新的手環,和平時發放的那個假釋手環顯然有著差別,看樣子,是一道新買的普通手環,「不過,你總不能指望我又被你揍一次吧?上次我自己撞上去,現在還發疼呢。」莊風指著自己說道。

「總不能是我吧?」姬霄大驚,用雙手也指指自己的面龐說道,「我要是臉上身上留下什麼淤青,過幾天就算是雙面大衣也救不了我了……」

莊風沉吟一陣,正當他心底終于妥協,就要把臉貼上去,心甘情願地挨揍的時候,姬霄笑了笑,擺了擺手。

「開玩笑的,我早就找到了一個倒霉蛋,這次由他來挨揍——醫生你只需要行行好,把我送進海綿房就行。」他帶著笑意說道。

「這倒是無妨。」莊風舒了一口氣,將此事答應了下來。

走出話療室,他就一路吹著口哨唱著歌,大搖大擺地在走廊上逛悠,直到某個特定的安保隊員——他先前所說的「倒霉蛋」出來之後,暴起打人。

由于這道偷襲之不可預測,那個臥底反抗都沒能防抗一下,就很是可憐的被按到在地面上痛揍了一頓,直接被揍昏了,沒個三兩天,恐怕是緩不過來,直接送去市區的醫院住院了,按工傷報銷醫藥費。

正好瞧見此幕的另一個臥底,背後一寒,心有余悸地偏過頭去,視線避開那個方向,不敢去看。

要是自己的身份也被發覺了,不得被那個瘋子揍死?他有些惶惶地想道。

畢竟,光從他讀到過的關于樓下這個年輕男子的資料,或者說,光榮「事跡」,可算不上太好听。

什麼武藝高強啊之類的,大家都是接受過訓練的,只要不是現在這種偷襲,應該也不會兵敗如山倒,被單方面按在地上揍。

可資料後面寫的那些︰什麼為了泄憤揍人啊,什麼為了泄憤在百層高樓的表面上澆糞啊……這真的是正常人敢做的事嗎?

無法無天,這就是他對姬霄的真實評價。

沒有規律可循的正常人,也就和瘋子差不太多了。

正當這名臥底就要惶惶不可終日地度過接下來的幾天時,身後那名叫做孫大樹的便宜隊長的怒喝,總歸是讓他安心了幾分︰

「什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襲擊安保人員?給我抓住他!」

說是抓,實際上,姬霄早已很是配合地把手腕交叉,將手放到了背後,而剛剛目睹這一幕的安保,哪敢在擒他的時候用力,生怕這個喜怒無常的家伙在懲罰時間過後又做出些什麼來。

于是,這本來應該嚴肅無比的抓捕場面,反倒變得很是滑稽起來了。

看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兩位健壯的年輕人,在攙扶著自己年老體弱的爺爺一樣——只不過實際情況來說,這中間的人不是他們的爺爺,但在他們的敬畏之心里面,勝似他們的爺爺。

等到大樓最底層的一間海綿房, 嚓一下插上門閂,然後鋃鐺一下鎖上門,那個逃過一劫的臥底才暫時松了一口氣。

要問為什麼是「暫時」松了一口氣?因為他的這口氣,實在是沒有松上多久。

中午送飯時,也不知道在海綿房里的姬霄使出了什麼花言巧語,哄得一個安保隊員走進了話療室,帶去了幾句話。

這才「鋃鐺入獄」一個早上沒到,中午吃完飯……這不,又被放出來了。

剩下的那名臥底,簡直欲哭無淚,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當他要設法避著姬霄走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是,姬霄卻沒有來找他的茬,似乎是沒有注意到他這個人的存在,反而是又進話療室,知會一聲之後,走出了精神病院的大門。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臥底,趁著兩側無人,連忙挑了個空檔溜進廁所,發出了一條消息。

……

已經走出病院大門的姬霄,自然不會知道病院里的那個臥底發出了一道信息。

不過,即便知道了,大概也不會影響他的心情——他現在,很滿意。

首先,穩穩當當地把一個臥底送進醫院了,而且莊風剛剛也承諾會用關系強行留他住院,這讓他很滿意。

其次,事情的進展讓他很滿意。

按照孫大樹的話來說︰這里的員工大多是工作了一段時間的老員工了,不大可能有玄盟那邊的人,提前這麼久潛入這麼一道專門關押一些見不得光的犯人的「黑獄」。

所以,只要回程時找時間把剩下那人解決掉,事情就算大功告成了。

最後,是地下世界的辦事效率讓他很滿意︰這個早上,他在海綿房里忙的不是別的,正是在策劃逃出的路線和方式。購買工具倒是簡單……問題是,誰來裝配呢?

先前那些需要知道牆體高度才能定制的裝備,在他將牆體數據交給鑄造的匠人之後,為了省事,順便直接在地下世界里面找了一個專門在幾間店鋪之間做「橋梁」,替人做合伙保證人的中間人。

雇佣了那名中間人,按比例抽取佣金之後,那中間人直接大手一揮,表示自己會包辦一切,讓姬霄只管放心等著。

于是,在周三的早晨,帝域精神病院外的盤山公路上發生了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爆炸聲之響,直接就吵醒了精神病院里的大半人物。

就連姬霄吹著口哨等待那名臥底起床進入工作崗位巡邏時,都被這響聲嚇了一跳,不知是怎麼回事。

直到他在莊風給的手環那里看到交通事故的新聞,直到他在後院牆外一步的地方看到一塊顯然被做過手腳的土壤,他頓時明白了一切。

早晨的那道上了新聞的,哪是什麼嚴重的交通事故導致爆炸?那根本就是演的一出戲!為的滿足客戶的要求,特意響起爆炸聲,以掩蓋同一時間用泥土壓縮機等器械施工的噪音!

想到這里,姬霄不禁笑出聲來︰「真不愧是中間人,專業。」

說著,他走到森林里無人會看到的位置,露出了那道纏滿了黑色防水膠布的手環。

莊風給的手環,終究只是一個幌子︰不是為了騙別的人,就是為了騙莊風這個人。

要是被這生性多疑又不擇手段的莊風知道了手環的存在,那還得了?想要少一事,就只能多一事——為此,姬霄也只能要來了這道手環,將外界的一切交接工作歸結到了一個並不存在的「朋友」身上。

我有一個朋友……這不就是天底下最合理的說法麼!

……

根據信息里的坐標,在某處輕輕松松地挖出了一個遙控器之後,姬霄便回到了精神病院里面。

進門之後,他在走廊上面,看到了一個雙目完全不敢和自己對視的身影。

咦?這人怎麼回事?姬霄在心底納悶道。

沒多久,他就想起來了︰

「呵,原來是最後剩下的那個臥底啊……」輕笑一聲後,他給不遠處使了一個眼色,一邊冷笑著,一邊徑直走向了那名臥底。

好笑的是,似是因為心虛,又似是因為先前同伴的遭遇,那臥底一看姬霄來了,竟是像貓躲耗子一般,飛快跑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姬霄心中更是好笑,大喝一聲,腳下便是咚咚咚地追了上去︰

「哪里跑!」

當然,這一鬧劇不可能不被其他人注意到,監控室里的孫大樹更是哭笑不得,輕嘆一聲之後,隨意點了幾個安保隊員︰

「你,你,你。去把貴客請到海綿房里坐坐,冷靜一下吧。」

還沒等姬霄追上那個臥底,將他痛揍一頓,這場追逐戰就因為裁判的介入進入到了尾聲。

剛被逮到海綿房里面,他似乎還有些不服氣︰也不管樓上的罵聲,一直在用刻意而為的難听歌喉「洗禮」著眾人的心靈。

直到孫大樹又在無奈之下,給他送去了幾本雜志,這一幕才有所好轉。

……

「怎麼三更半夜開始唱歌了……我真是要瘋了……偏偏其他人帶著耳塞,還能睡著……」臥底夜不能寐,獨自走去廁所,在途中頂著睡意朦朧的上眼皮,喃喃罵道。

總不能是因為晚上沒燈看不了書,或是海綿房睡著不如意,因為睡不著覺,所以閑來無事要拉其他人下水吧?

「唉……」他又長嘆一口氣。

不過想到這種日子熬完明天,就能調回原來崗位了,往好的方面想,只要我明天一天眼楮放機靈點,至少不會挨揍……想到這里,他的心情也是好上幾分,一邊悉悉索索地解開腰帶,一邊哼起了調子。

「哼的什麼,倒挺好听。」背後忽地傳來一個聲音說道,驚得他尿都憋了回去。

是那與監視目標有來往的孫大樹!沒等這臥底反應過來,他就挨了狠狠一手刀,暈了過去,被孫大樹綁起手腳,拖死豬一樣向著負二層某間空閑的海綿房拖去。

「呵呵,沒想到,我們是三人一組吧……」看著孫大樹背著幾乎和自己等高的臥底,氣喘吁吁的身影,一個人在心底冷聲笑了起來,不動聲色地拍下了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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