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賤

進入石堡,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片花園。

一個中年男人正在花園中澆花。

他的澆花方式很特別,水壺騰空在他的身前,若有只無形的手抓著水壺,在花叢上方飛舞,落下的水滴就自動分開,形成一片雨幕,均勻地穿過花葉間隙,落入泥土中。

當那漫天雨幕落完時,花枝不見絲毫水滴,泥土卻早已濕潤的均勻透徹。

沈奕與華天睿的目光同時凝固。

華天睿低聲問︰「你能做到嗎?」

「不能。」沈奕回答︰「這需要在瞬間分析出每一片花葉的空隙,然後精確控制每一滴水滴穿過那些縫隙……就算是超級電腦也很難,我做不到。」

「沒有分析,沒有計算。」中年男子抬起頭說。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阿索卡身上,然後落在了周宜羽身上。

這目光停留得格外長久些,以至于周宜羽只覺得自己象被什麼掃描儀掃過一般,渾身的不自在。

最後才看向說話的沈奕。

這個人,就是歐比王?肯諾比了。

他看上去的確和原作中的歐比王有幾分相象,只是顯得更加蒼老一些。

「沒有計算?」沈奕重復了一句。

「沒有計算。」歐比王很肯定地重復了這句話︰「原力指引你,告訴你何處才是正道。順著原力告訴你的感覺走,你就能找到正確的路。」

他的手輕輕揮動,那水壺在灑完水在空中漂浮著,自動回到原位。

歐比王這才走出花海,一路行來,所有的花自動為他讓開位置。

「這真有趣,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原力的武士們卻會走上不同的道路呢?」沈奕問的很含蓄,其實卻已是在暗指安納金的背叛。

這是很冒險的做法,揭人傷疤,弄不好會讓歐比王惱羞成怒。

不過沈奕還是決定這麼做,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打壓歐比王的氣焰不一定囂張才是氣勢,象歐比王現在這樣連問都不問對方是誰,直接來個原力花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才是真正裝逼到境界的表現。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沈奕吃準了歐比王不會大發雷霆。

絕地武士大多是能夠控制自身情緒的人,他們心向光明,胸懷遠大,被別人言語一激就生氣,不是他們的風格。

既然這樣,沈奕又何必擔心?

好人總是更容易被欺負。

歐比王既然選擇了做個好人,想來也會有這方面的覺悟。

果然歐比王的目光立時黯淡下來。

他說︰「終點只有一個,道路卻未必只有一條,原力指引方向,武士做出選擇……安納金,他太心急了。」

「您是說,原力本無所謂光明與黑暗,造成這一切的,還是武士們自己?」

「也不全是。終點雖然相同,但是選擇的道路不同,產生的方法當然也會有變化,結果也就隨著變化。」

沈奕明白了︰「明白了,就象在海中生活與在陸地生活,都是為了生活,卻因為環境的不同,適應生存的能力也有所不同,從而產生的文化也變得不同,久而久之,就會逐漸形成不同的種群。」

華天睿也接口︰「人類本就是一個在不斷追尋的過程中完善自己的生命,而我們對人生道路的選擇,其實就是決定了我們完善自己的方式……歐比王大人說得沒錯,安納金他是心急了。」

歐比王沒想到眼前的兩個年輕人一點就透,也不由怔了一下。

阿索卡已對著歐比王鞠躬︰「大師,我這次過來,是為了……」

歐比王止住她︰「我知道你們來做什麼的,但是反抗軍不需要外來者的幫助,尤其是這些分裂分子!」

他的口氣堅決,態度堅定,明確表現出不需要分裂分子幫助的意圖,這並不讓大家感到奇怪,事實上歐比王沒有說現在就干掉他們,已經讓沈奕他們很驚訝了要知道他們這次過來可是準備好了打一場的,不然帶武井時貞來干什麼?

「可是大師,他們現在是帝國軍的敵人,聯合一起反抗帝國的力量不正是我們現在應當做的嗎?」阿索卡急道。

「不包括聯合邪惡!」歐比王斬釘截鐵道,他看著阿索卡道︰「對帝國的反抗是一場長期戰爭,任何試圖快速解決這場戰爭的想法,都是不現實的。阿索卡,你是個聰明姑娘,可是你很象你的老師。想想安納金吧,他是如何墮入黑暗的?就是因為他過于追求原力的力量,在對力量的追尋中迷失了自己。如果我們現在為了推翻帝國,就和這些邪惡的分裂分子聯手,那我們和安納金又有什麼區別?」

阿索卡怔怔地看著歐比王,一時再說不出話來。

就連沈奕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說服一個人,說易不易,說難不難,最怕的不是對方有怎樣的聰明頭腦,而是對方有著先入為主的成見和自圓其說的理論。

前者便如論壇爭辯,因立場關系,無論你說得如何有道理,對立方哪怕胡攪蠻纏也都不會松口。

後者則如宗教理論,無論信神或不信神,都各有一套自圓其說的體系用于支撐,使其渾然天成,無懈可擊。

當這兩者同時存在時,你就算說破大天,也沒法讓對方改變主意。

以前沈奕大忽悠神功一出,無往不利,是因為他遇到的目標,本身大多沒有自成體系的理論來支撐自己的看法,立場也不堅定,或者說他們的立場自始至終就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沈奕能找到他們的終級目標,自然也就能對癥下藥。

到了歐比王這里,一切就不一樣了。

人家追求的是正義,分裂分子最沒的就是正義,這意味著天然對立。

人家有自己的一套不能同流合污的理論,連安納金這個反面例子都出來了,再不濟還可以把原力的「指引」作為擋箭牌。

要想說服他,意味著就得先毀掉歐比王的三觀,再毀掉他對原力的信任這恐怕比殺了他都難。

因此這刻一听歐比王的說法,沈奕和華天睿立知事情要糟。

果然歐比王已看向沈奕他們︰「看在阿索卡的份上,我不殺你們,現在……你們離開這兒!」

他看向阿索卡︰「你留下來!」

「是……大師。」阿索卡萬般無奈地回答,她看了看沈奕,用唇形表達了一個我很抱歉的意思。

「那就別怪我們……」武井時貞陰測測說道,他正要對小盧克下手,沈奕卻突然出手,反手抓住武井時貞的咽喉,讓他再吐不出來一個字,然後對著歐比王彎了下腰以示尊敬,說道︰「既然主人不歡迎,我們就先離開吧。」

武井時貞憤怒地想甩開沈奕的手,奈何沈奕這刻的力氣奇大無比,後面周宜羽和趙靈兒的手已同時抓住武井時貞雙臂,讓他動彈不得趙靈兒的突然出現也讓歐比王的眼神驟然收縮了一下。

沈奕象拎只雞般將武井時貞拎出石堡,一直走到無人空處,才將武井時貞丟下。

「你這混蛋!」武井時貞憤怒地拔出妖刀。

衛馳柏上去給了他一拳,將他擊飛,然後才回頭問沈奕︰「為什麼不抓小盧克?」

與武井時貞不同,衛弛柏雖然也有立刻抓住小盧克威脅對方的想法,但是他已經懂得尊重沈奕的選擇。

「你認為歐比王會對我們沒有防備嗎?」沈奕冷笑。

華天睿已快速道︰「他們從一開始就不信任我們,根本就不會給我們任何機會。你們只看到了歐比王,其實石堡里還有至少三個絕地武士。他們早已經鎖定我們,只要我們一出手,他們就會立刻下手救人。」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沈奕道︰「其實歐比王之所以肯見我們,就是因為他希望我們動用武力。他關心阿索卡,他認為阿索卡被我們誘騙了。如果我們在阿索卡面前強行動手,你們認為阿索卡會怎麼選擇?」

衛馳柏明白了︰「她會立刻倒戈,不管怎樣她都還是個絕地武士……歐比王是想讓阿索卡徹底認清我們啊……靠,狡猾的老東西!」

「所以如果我們試圖用小盧克來逼迫他們就範,非但會徹底失去和談的機會,甚至連阿索卡也成為我們的敵人……」周宜羽嘆了口氣。

「沒錯,至于現在,阿索卡雖然回了反抗軍,但我們沒有動手,阿索卡就依然對我們有好感,對我們有期望。有她在,應該能對歐比王產生一些影響。」沈奕點頭。

「那又怎麼樣?難道現在就還有和談的機會?」武井時貞嘶啞著嗓音咆哮起來,沈奕剛才捏得太重,導致他聲帶有些受損,這刻的叫聲要多難听有多難听。

沈奕不屑地看著武井時貞︰「你這蠢貨,如果沒有機會,我又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手?」

「哦?」華天睿來了興致︰「你認為你還有什麼方法能說服歐比王?」

沈奕搖搖頭︰「歐比王是不可能被說服的了,不過不能說服歐比王,可不代表就不能聯合對方,誰說這兩者之間,一定要有什麼必然聯系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楞住。

不說服歐比王,怎麼聯合反抗軍?他可是這里的領袖人物啊!

「難不成你還想說動反抗軍下屬嘩變來支持你?」華天睿笑道。

沈奕也笑了起來︰「華鷹王你怎麼也糊涂了?我看你還是在都市時間長了,犯了習慣性錯誤。我們以前談判,都是以利益為紐帶,協議為保證,但是你忘了除了協議和利益之外,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其實還是可以有更多更溫和的方式嗎?」

華天睿怔了怔,若有所思道︰「你是說……」

「感情!」沈奕回答︰「當利益講不通的時候,就講感情。只要是人,就總是有感情可言的。以前我們談判的對象都是冒險者,又或者生死關頭,利益與性命至上,感情可以不用講。但現在我們面對的,不是這種人。他們有自己的理論,自己的立場,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和他們講利益講不通,那就講感情。」

華天睿的眼楮眯了起來︰「有點意思了,那你打算怎麼做?」

「簡單,留下來,就留在這鎮上。他們不是認為我們是惡人嗎?我們就讓他們知道,我們棄惡從善了!我們學習雷鋒同志,做好人,做好事,去幫助這鎮上受苦受災的平民百姓。反抗軍怕暴露,不敢出頭。我們敢!我們讓他們知道,誰是真正的善。」

眾人听得目瞪口呆,沈奕已繼續道︰「歐比王可以立場堅定,視而不見,可他的手下未必能做到。我們就要讓他們知道,他們口中的分裂分子,邪惡存在,正在努力改變這個鎮上平民的一切,正在讓他們生活得更好。我們改變我們自己,而他們……則是縮頭烏龜!」

「我們要打壓他們自以為是的正義感!」

「我們要讓他們心中那原本堅定的信念產生動搖!」

「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正義應當是具有寬容性的,狹隘的正義沒有容身之地,光明的胸懷應當是博大而寬廣的!」

「他們可以堅持他們的驕傲,高貴與冷艷,而我們,就要用我們的熱臉去貼他們的冷!」

「還要貼得勤快,貼得他們不好意思板下臉來對我們。」

「無論他們怎麼對我們惡聲惡氣,視若無睹,嘲諷漫罵甚至拳打腳踢,我們都要笑臉相迎,主動迎合。」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字︰賤!」

「他歐比王喜歡裝逼,我們就裝賤!」

「要賤出水準,賤出智慧,賤出能量,賤出我們的光和熱,賤出我們的博大胸懷!」

「中國有句老話,叫伸手不打笑臉人。哪怕是世界上最冷血最無情的人,在這樣的熱情下,也會漸漸放下成見,漸漸接受我們。」

「只要他們還是人,就能被我們感化!」

一番話說完,所有人都徹底傻掉。

沈奕最後說道︰「去把其他冒險者也叫過來。既然要玩賤,就大家一起賤,誰也別想逃過去,人多,力量才大,我們要讓整個安克赫德鎮的人徹底地愛上我們!到那時,我們需要的就只是一個契機。」

「一個徹底改變一切的契機,幸運的是,我們有,而且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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