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听了張孝南的話，不動聲色，「老張，具體什麼內容？」
「我听說，鑒于鋼材價格漲得太快，有關部門作出重大決定。明年年初，臨時增加鋼材進口配額，從台灣省、日本和南朝鮮進口鋼材。就是用進口鋼打壓國產鋼材，平抑鋼材價格。」
白手哦了一聲。
「你听說了？」張孝南盯著白手問。
白手的臉上，波瀾不驚。
張孝南想套白手，從來就沒成功過，這是張孝南最怵白手的地方。
白手想說，他會自己說出，他不想說的，挖他的心都沒用。
張孝南也知道，自從西環路項目出爐以後，他這個朋友，還有許老黑和方自立，已被白手排到次一檔的位置。
方自立也湊過來問，「小白，你听到什麼了？」
白手欲言又止，高深莫測，不肯說的樣子。
張孝南沖著同桌的三個小老板說道︰「去，一邊待著去。」
三個小老板極不情願的離開一號桌。
李玉寶買煙回來了。
一條大中華香煙拆開，李玉寶學著白手的樣子，拿出八包扔向四面八方。還有兩包，一包扔桌上，一包塞進自己包里。
白手笑話李玉寶，「老李啊老李，一條香煙錢，看你回家怎麼跟老婆解釋。」
李玉寶笑道︰「沒事，我就說請你吃飯了。」
張孝南和方自立齊聲說，這個解釋好。
白手又開始漫不經心，拿起一張報紙，要認真學習的樣子。
張孝南拿手捅了白手一下，「哎，你還沒回答問題呢。」
白手裝傻，「什麼問題？」
氣得張孝南打了白手一拳，「老李，你來說，鋼材市場的那個信息。」
李玉寶道︰「我也是道听途說。小白，我有個遠房親戚，在南京市也搞建築工程。據他說，國家要調整進口政策，額外進口鋼材，壓一壓國內瘋漲的鋼價。」
白手問，「老李，你問沒問過你親戚，這個消息他是從哪兒听來的？」
「他說他有一個同學，在北京工作。他同學的大學同學，在國家貿易委員會工作，這個消息是他同學的大學同學親口說的。」
白手評論道︰「典型的道听途說。」
李玉寶點了點頭，「所以，我只能說僅供參考。」
方自立開口提醒，「這年頭，小道消息的準確性是很高的。」
白手問張方二人，「老張，老方，你倆是從哪里听來的？」
張孝南道︰「是許老黑說的，許老黑是听他老婆方玉玲說的。方玉玲有幾個女性朋友，消息是她從朋友那里听來的。」
方自立道︰「我是從朋友那里听來的，我的朋友的親戚，與王俊峰的老婆廖玉珠是同事。據說廖玉珠有同學在北京，消息來自北京方面。」
白手听得有點傻愣樣。
這回李玉寶推了白手一下，「哎，什麼情況？」
「不瞞三位，我也听到類似的小道消息。」
方自立急忙追問，「小白，你的小道消息來自什麼渠道？」
「我北京的朋友，去南方出差，路過上海。我去看望，聊到鋼材行情，人家無意中說起來的。但人家一再強調，小道消息，未經證實，僅供參考。」
北京的朋友。
張孝南听得心動，「小白，你的北京朋友，是不是咱們上次在海南炒地時，向你提供重要消息的那個北京朋友？」
白手點了點頭。
張孝南道︰「這麼說來，這個消息的可信度就相當高了。」
白手凝眉思索。
李玉寶問，「小白，你不相信？」
白手嗯了一聲，「一半信，一半不信。」
「此話怎講？」張孝南問。
「我是這樣想的。日本向咱們出口鋼材，我百分之百相信。咱們台灣省，不是主要產鋼區，說台灣省向大陸出口鋼材，我就不相信。還有南朝鮮，就是韓國，它與咱們還沒建立外交關系，說它向我國出口鋼材，我也不相信。」
李玉寶道︰「也不見得。咱們與南朝鮮雖然沒有外交關系，但民間交往早就有了。不信你去商場里找找，南朝鮮的商品不比小日本的少。」
白手笑了，「老李你啊，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商場里的商品，可以通過轉口貿易進來。但是，鋼材是大宗商品，國家是有計劃的，沒有配額，你根本進不來。」
李玉寶恍然大悟，「是的是的，像有配額的進出口商品，很難在兩個沒有外交關系的國家之間產生。」
白手又點上一支香煙，吸了幾口，「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也讓我不相信這個小道消息。」
方自立問，「什麼重要原因？」
白手道︰「咱們國內的鋼廠，全部是國有企業，都歸冶金部領導。你們想想，國貿委增加鋼材進口配額時，冶金部會不會同意？我看肯定不會同意。」
「為什麼不會同意？」張孝南問。
「前幾年，鋼廠效益不好，出現普遍性的虧損。現在好不容易漲價了，鋼廠也扭虧為盈了。好不容易過上了好日子，這好日子才過幾天，他們能同意嗎？他們不同意，鋼材進口就相當困難。」
李玉寶點點頭，問道︰「小白，你的判斷到底是什麼？」
「這個小道消息不是空穴來風，但極不靠譜，我選擇不相信。」
但是，這個白手不相信的小道消息，卻已傳遍勸業旅社的整個一樓大廳。
白手說不相信，產生的效果有三個。
大部分人相信白手的不相信，小部分人不相信白手的不相信。
還有少數人，對白手的不相信半信半疑。
張孝南和方自立，就極度懷疑白手的不相信。
白手走了，勸業旅社的一樓大廳還在議論紛紛。
大家有個共同的擔心，現在大家的倉庫里，基本上塞滿了鋼材，大多是漲價開始後買的。
如果進口鋼材進來，並目數量巨大，勢必導致鋼價下跌。
這就意味著虧損，買得越多，虧得越狠。
小戶看大戶，大家有同樣的心思，判斷鋼價是漲是跌，最好的辦法，就是盯住幾個同行大戶。
白手就是大戶中的大戶。
這時，鋼價趨穩，風平浪靜的形勢。
但是，白手卻在這時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