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白米綴學,一直瞞著白手,怕他生氣發火。
白手愣了好久,「二舅,這丫頭書讀得還行,怎麼就退學了呢?」
「我也不知道。」二舅苦笑道︰「退學三個多月了,誰勸也沒有用。手,這丫頭倔啊。」
「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說,要是告訴你,她就離家出走,去南方打工。」
「現在在干嘛?」
「在皮箱廠干活。」
白手嘆了一口氣,「現在看來,我白家能當知識分子的,就只剩下三弟和小妹了。」
二舅嗯了一聲,「你小妹很好,成績單我看了,都是優秀。這次本來要跟我來的,被你媽給攔下了。」
白手也噢了一聲,「我媽身體好吧?」
說到自己的姐姐,二舅有點不自然,直愣愣的說道︰「你媽身體很好,腦瓜子不好。」
白手怔了一下,「二舅,你這話啥意思?」
二舅指了指放在茶幾上的另一本銀行存折。
白手拿起來一看,存折是溫橋街信用社的,帳戶用他的名字開的,上面有十七萬塊三千多。
「不對,不對。二舅,我在溫橋街信用社沒開過戶,這錢是從哪來的。」
二舅猶豫了一下,「你媽給的。」
「什麼意思?」
二舅道︰「你把戶口遷到上海來後,你媽就把戶口簿上的戶主,改成你二弟白當的名字。同時,縣里搞房屋登記,你媽把老家所有的房子,都登記為在你二弟白當的名下。」
「那這錢?」
「你媽說,這些錢都是你給她的,她一直舍不得用。她說把這些錢給你,算是房子的補償。」
白手苦笑起來,「這就是說,我媽把我給買斷了,給開除了。」
「手,你想開點。」
白手舉杯喝酒,借酒澆愁。
連喝三杯,白手突然愣住了,「二舅,大事不好。」
「啥事?」
「我戶口遷出來了,房子也沒了,我這不是無家可歸了麼。」
二舅笑著安慰,「手,說啥傻話,你有家,你至少有四個家。」
「二舅,你沒喝醉吧,我哪來的四個家?」
二舅道︰「你現在是上海人,正兒八經的,這沒錯吧。」
白手點了點頭。
「在溫橋街,你媽住的房子是你租的。但我背著你,用皮箱廠賺的錢,為你在溫橋街買了三間房子。」
「啊,二舅,你怎麼瞞著我啊。」
「還有,你羅橋的姐姐李靜,你不會忘吧。你有一筆錢放在她那里,她幫你作主,用你的錢買了幾間房子,就記在你的名下。」
「唉,我姐也瞞著我。」
「另外,你還記得柳如茵老師嗎,她娘家就是溫橋街的。她出國了,把房子委托你保管來著。半年前她娘家人找到我,說柳老師定居國外,要把房子賣了。我就替你作主,用皮箱廠的錢,把柳老師的房子也買下了。」
白手笑了,「二舅,有房子不等于有家。」
「不對,手,有房子就是有家。」
想想也對,白手點頭,「二舅,謝謝你了。」
「手,還有一個事。」
「好事還是壞事?」
「壞事,但被我擋了。」
「說說,是什麼事?」
二舅道︰「你二弟白當,在龍嶴那邊辦皮箱廠虧了,據他自己說,總共虧了五萬多塊。小半年來,他呆在家里,一直無所事事。」
白手道︰「他沒出息,我早看出來了。二舅,白當早已獨立門戶,他好他壞,跟我不沾邊。」
「可是,可是……」
白手有點生氣,拍著桌子道︰「二舅,你啥時候變得婆婆媽媽了。」
「手,是這樣的。你媽見你二弟和女朋友沒事干,就異想天開,說要把咱們的皮箱廠,分三分之一的股份給你二弟。我當然不答應,再說皮箱廠是你的,我不可能拿皮箱廠的股份送給別人。」
「後來呢?」
「後來,你媽說,不給股份也行,那就讓你二弟和他女朋友,到咱們廠上班,干什麼都行。」
白手忙問,「你答應了?」
「當然不能答應。」二舅道︰「你二弟白當,也是我外甥,我能不了解他嗎。要是讓了進了廠,咱廠非被攪黃不可。」
「二舅,你拒得對,拒得好。」
二舅嘆了一聲,「可是,你媽糊涂,天天找我說這個事,還找你二舅媽,讓她也來勸我。」
白手長嘆,「老媽,你真糊涂啊。」
「手,你媽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什麼道理?」
二舅道︰「你媽說,你現在生意做大了,不在乎皮箱廠這點錢。你媽又說,二弟有難,當大哥的應該幫忙。你媽還說,你不幫忙,你二弟閑著,怕你二弟會學壞。」
白手一邊思考,一邊問道︰「二舅,你說我該不該幫?」
二舅憨憨一笑,「我咋回答呢。」
「二舅,我就要你一個態度。」
「手,我的態度有用嗎?」
白手笑了笑,「二舅,明說了吧。我最了解我二弟,別的本事沒有,挖牆腳搞破壞的本事絕對一流。二舅,我要是松口,讓二弟進咱們皮箱廠,你這個廠長就當不成了。」
二舅也是個明白人,「嘿嘿,手,你是讓我做惡人啊。」
「你說錯了。」白手笑道︰「二舅,是我做惡人。你回去後,就說我說的,打死也不能讓我二弟沾咱們皮箱廠的邊。」
「你媽要是逼我怎麼辦?」
「你就說是我說的,再逼我的話,我就把皮箱廠關了。」
二舅點了點頭,「好,就這麼辦。那,那你大妹的事怎麼辦?」
「這個臭丫頭。」白手道︰「算了,人各有志,她不想讀書,就不讀書了。你告訴她,讓她在皮箱廠好好干。」
「她想來上海跟著你呢。」
「不行。」白手斷然道︰「二舅你告訴她,她在皮箱廠干好了,我才會同意她出來。否則的話,我不認她這個妹。」
「好,回去我就這麼說。」
白手道︰「說完事了嗎?二舅,喝酒喝酒,咱爺倆今晚不醉不休。」
不料,二舅端起酒杯,卻又放下,「手,還有,還有一個事。」
白手哭笑不得,「我說二舅啊,你哪來這麼多事,你能不能一口氣說完?」
「這個事,這個事對你最最重要。」
「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