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學院這個項目是包工不包料,所有建築材料和其他原料,都由甲方采購並按需要分配給參與施工的八支工程隊。
這種形式下,甲方首席代表羅漢的權力就很大。
項目總投資兩千萬,先期打到帳號的有一半,也就是一千萬掌握在羅漢的手上。
監管是有的,市金融系統有專人負責,每個月兩次查帳,但太形式主義。
最主要的因素,投資方是羅漢的親娘舅,相當于是羅漢的錢,自己管自己的錢,人家也不好監管,甚至不能監管。
漏洞一直存在,就看有沒有人利用。
董培元和謝洪水二人,用了不到兩天的時間,查到了白手想要的結果。
一共有十三個供應商,給金融學院項目提供建築材料。
沒有一家供應商,在那幾天收到過預付款。
更何況根據協議,在采購過程中,不能使用現金,只能通過銀行轉帳。
明擺著,六十萬塊錢被羅漢挪用了。
怎麼辦?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事與白手沒有關系。
但某種意義上,白手不得不關注這事。
皮卡車上,白手听了董培元和謝洪水的報告,好久沒有吭聲。
謝洪水道︰「根據我的推斷,三個十萬塊,應該分別給了張孝南、方自立和胡祥瑞。一個三十萬,應該是羅漢挪用給了自己。」
董培元道︰「咱們倒沒什麼影響。但是,小白,對你的影響可不小。根據協議,甲方繞過了你,對他們三個進行了利益輸送。」
白手苦笑起來。
「你倆知道我為什麼要查個水落石出嗎?」
董謝二人搖頭。
「不是為了現在要怎麼樣,而是為了以後會怎麼樣。」
董謝二人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白手的良苦用心。
現在還真不能怎麼樣。
羅漢是白手的好朋友,沒有羅漢,白手肯定拿不到金融學院項目,連一點機會都沒有。
朋友二字的意義,這時顯得特別重要,沒有朋友幫助,外來人又怎麼能在上海立足。
白手毀了羅漢,他在上海將曇花一現。
董謝二人明白,羅漢不用白手操心,白手要防的是張孝南、方自立和胡祥瑞這樣的同行。
「老董,老謝,咱們還是祈禱他們的娛樂公司成功吧。如果不成功的話,這六十萬最終會由咱們買單的。」
這是要害所在,到時候項目完工,如果缺了這六十萬,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仨人在皮卡車里嘀咕了老半天,決定靜觀其變,以靜制動。
不過,事情非白手所願,過了半個月,羅漢的娛樂公司不見一點響動。
白手不問,羅漢不說。
雖然一個星期只去金融學院項目工地兩天,但白手還是感覺到不少變化。
羅漢以前天天釘在工地上,責任心很強,現在听工地上的人說,比白手來的時間還少,來也是不穩,不知道在干什麼。
張孝南、方自立和胡祥瑞三個,與羅漢有些相似,反正來工地的時間越來越少,經常是來了就走,顯得忙忙碌碌,神神道道。
謝洪水消息靈通,他告訴白手,方自立做會是成功的,糾集了十七個同行,籌集了八萬五千塊錢。
這天,白手在公司總部,剛上班不久,就接到副總工程師老顧打來的電話。
「小白,我老顧。」
「老顧,有事嗎?」
「倉庫里的水泥不足了。今天早上,咱們的人去領水泥,老羅的人說,水泥庫存不足。咱們只領到兩噸水泥。」
「有沒有說水泥什麼時候到?」
「管倉庫的人說不知道。」
「找羅漢問問啊。」
「管倉庫的人說,羅漢兩天沒有上班了,打電話不接,打傳呼也不回。我也試過了,電話和傳呼也都聯系不上。小白,八支工程隊,六七百人,等米下鍋啊。」
「哦,不急,老顧,不急,這事交給我了。」
放下電話,白手感覺大事不妙。
半年多來,羅漢還是盡心盡責的。項目順風順水,從沒發生過原料供應不上的情況。
白手再打電話找羅漢,家里人說不在,原單位也沒有,現單位也沒有。
打傳呼,連呼三遍,不見回音。
白手向陳嵐打聲招呼,匆匆出門。
今天天氣真好,萬里無雲,太陽高掛。
市郊公路兩旁的田野里,莊稼茁壯成長,郁郁蔥蔥,沐浴著春風的吹拂。
金融學校項目開工以來,除了雨天和春節,就從來沒有停過工。
今天是第一次停工。
倉庫里只有七噸水泥,只能滿足一個半小時的需要。
民工們聚集在甲方辦事處邊,黑壓壓一片,少說也有兩三百人。
大家不是鬧事是問事。
白手停車下車,民工們自覺讓開,讓白手進來。
羅漢辦公室。
羅漢手下兩個重要人物,老張和老高,正哭喪著臉坐在那里。
老張管倉庫,老高管生產,羅漢全靠這哼哈二將。
但羅漢自己管錢,兼管采購。
看到白手,如見救兵,老張和老高都站起來讓座。
白手坐下,沉著臉問道︰「他多長時間沒來上班了?」
老張看向老高。
老高道︰「今天是第三天,大概有兩天半,我們怎麼聯系也聯系不上。」
想了想,白手起身,打開門,沖著民工們大聲宣布,放假一天。
民工們散去,不少人還因為放假而興高采烈。
白手回身關門,坐回到羅漢的辦公椅上。
老高遞給白手一支煙,老張拿打火機點火。
老張道︰「小白,全靠你了。」
老張和老高都是借調的,在銀行系統里都是中層干部,崗位固定,都是實在人。
也就是沖著每個月三十塊錢的補貼,才願意到工地上吃苦受累。
「老張,老高,你倆沒向上面報告吧?」
老張老高一齊搖頭。
「我提醒你倆,暫時不要向上面報告。」
老張老高一齊點頭。
但是,老張問,「現在該怎麼辦?」
白手讓老張找出水泥廠的聯系電話。
昆山水泥廠,既供應這邊的水泥,也供應雙擁小區項目的水泥。
白手認識水泥廠負責銷售的副廠長李玉璧。
電話那頭說李副廠長不在,請打他傳呼。
終于,十幾分鐘後,李玉璧接到傳呼回了電話。
「老李,我是小白,向你求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