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漢貼出的公告，正是為娛樂公司招聘保安的。
白手懶得去看。
但看的民工不少。
招聘公告上的待遇相當高，頗有吸引力。
月薪一百，包吃包住，免費提供工作服，還有一個月三天的假期。
老顧拿著安全帽去了施工現場。
白手也不急著回公司，他好奇，想看看有多少魚兒上羅漢的釣。
還別說，月薪一百，已與白手公司的民工月收入持平，加上包吃和假期，已經超過白手的公司。
白手沒想到，第一個跑來找他的是蔡朝先。
蔡朝先年少得志，現在是副總指揮鄭重好的助手。
關鍵還戴了付平光眼鏡，裝知識分子。
「把你的眼鏡扔掉。」
蔡朝先嘿嘿一笑，「學你的，學你的。」
白手也裝，包里有兩付眼鏡，一付墨鏡，一付平光眼鏡。
對蔡朝先，白手像對陳飛，格外照顧，畢竟他的姑媽是蔡美紅。
「有事？」白手接過蔡朝先遞來的利群香煙，點上火吸起來。
蔡朝先神神道道，伸手指了指對面。
「呵，你也想去？好啊，我給你開綠燈。」
「我傻啊。我要去了，我姑媽要罵死我，你要打斷我雙腿，代價太大。」
「你知道就好。」
「可是，有人要去，我可攔不住。」
白手不相信，「咱們公司也有人要去？」
「兩個，有兩個已經報名了。」
「不會吧。」白手疑道︰「羅漢的公告剛貼出去，你們還在上班，你們怎麼就知道了呢？」
小蔡笑道︰「人家上午就在工地上散發了小廣告，幾乎人手一張。對門貼的公告，大概是個補充吧。」
白手被氣笑了，狗日的羅漢，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
「怎麼辦？手哥，那倆小子報了名。羅漢的人一听是咱們的人，當場就批準了。他們這才找我，我拿不定主意。」
想了想，白手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咱們不攔著，讓他們去。」
「那，那我就同意他們去了？」
白手點著頭道︰「不過，要辦正式的離職手續，你明白嗎？」
「明白。解約，簽字，摁印，等等，一個都不能少。」
白手覺得自己很失敗，他沒想到，他的手下會跳槽。
兩個也不是少數，千里長堤，蟻穴能毀。
讓白手更震驚的是，張孝南、方自立和胡祥瑞三人，竟然也加入了所謂的娛樂公司。
但張方胡仨人听了羅漢的吩咐，暫時瞞著白手。
可紙終究包不住火。
因為方自立囊中羞澀，需要別人幫助。
說來也是好笑，堂堂包工頭，手下上百號人，平時口袋里裝的錢，從來沒有超過三十塊。
老家一個家，市里一個家，加一起的開銷很大。
特別是市里的家，連吃帶用加上直接拿錢，開支是老家那個家的三四倍。
方自立還賭，這方面一年下來，沒有五萬也有二三萬，總是輸多贏少。
建築行業利潤高不假，但開銷也大，請客送禮，難以數計。
白手初入此行，就明白一個事實，賺到手的十塊錢，能有二塊落袋，就算是成功的包工頭了。
還有工程款的拖欠，這是家常便飯，所以成本支出欄里，必須加上利息一項。
像方自立，在三家銀行有約二十萬的貸款，加上一點社會借款，每年的利息也不是小數。
這次建築行業整頓，要求各工程隊增添設備，方自立又花去了好幾萬塊。
對方自立來說，投資娛樂公司二十萬，除了預支工程款十萬，另外的十萬塊就是個大難題。
手頭只有三萬塊，是工程隊應急用的，想動也不敢動。
那就只有借錢。可銀行那邊，方自立已不可能再貸到。向社會上借，那是高利貸，方自立吃過苦頭，不敢再借。
想來想去，方自立想到了農村流行的籌錢辦法，就是俗稱的「做會」。
做會就是若干個要好的或沾親帶故的人，一般在十人以上，每人出同樣數目的錢，叫做本金，先給做會的牽頭人。
牽頭人叫會主，須有較高的聲譽，能說動會員慷慨解囊，有經濟能力還款，還要承擔某些風險。
會主會制訂會期，並取得大家的認可。一般都是三四個月一期，短的有兩月一期，長的有半年一期。
到了下一期，會主召集會員，自己先拿出一份本金，及若干利息錢。利息是固定的，是早就商定好了的。大家也各拿出一份本金，與會主的擱在一起。
接下來要解決的就是，除了已得者的會主，誰得到第二期的會錢。
方式有多種，一是做會時約好，固定大家的「得會」順序。
二是友好協商，誰更需用錢，就讓誰得會。
三是抓鬮，誰中誰得會。
四是暗標，誰中標誰得會。
得會者得錢後，要拿出一點錢，分給其余未得會的會員，一般是本金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
在人情社會，或者叫傳統社會，特別是廣大農村地區，做會是一種很好的籌錢形式，它體現了友情，體現了互幫互助，體現了信譽的價值。
但做會的風險也大，一旦會主或某會員出事，整個會就會垮掉，會員們就會血本無歸。
富人不做會，窮人才做會，這就是風險所在。
聰明人不做會，精明人看做會，實在人會做會，有心人才做會。
以前，白手沒有做過會，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他沒有那麼多的朋友和親戚。
做會，其實就是殺熟，那也叫宰熟。
方自立做會，也逃不出這個俗套。
方自立也是目標明確，拉同行做會。
金融學院項目的工地上，就有八個包工頭，再另找七八個同行，這會就算樹起來了。
除了自己，方自立把其他七個都算計在內，包括白手。
本金定好，每人每會五千塊。
會期也定好，每四個月一期。
方自立心想，白手、張孝南、胡祥瑞、董培元和謝洪水都沒問題。
童六子和馬小三實力不足，可以合二為一。
他跑了兩三天，在同行那里又找到了七個，同意參會。
如意算盤打好，方自立開始實質性的行動。
可沒想到，第一個目標白手，就讓他吃了閉門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