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新廠的捐款數目,並不是一樣的,後捐的比先捐的要多。
雙強皮箱廠捐了兩百塊,兩合皮箱廠捐了兩百二十塊,兄弟皮箱廠捐了兩百三十塊。
這充分說明,他們三個廠事先並沒有進行過溝通,也就是並沒有聯合在一起。
他們沒有聯合,白手就放心。
白手把捐款名單還給李茉莉,再從抽屜里拿錢,數了十張十塊面額的,遞放到馬蘭花面前。
倆娘們都感意外。
她們的本意,白手安排在最後一個,他看了名單後,捐款的數目一定會爭當第一。
但白手不僅不爭第一,反而自降身份,與前三名拉開距離。
李茉莉做聲不得,主意是她出的,錯誤是她犯的。
馬蘭花笑道︰「小白,你就這麼打發我倆呀?我倆的面子不夠是不是?」
這一次,馬蘭花的盤算里,白手是要捐三百塊的。
白手也笑,反問道︰「馬姐,捐款是自願的嗎?」
「當然。」馬蘭花點了點頭。
「有數目規定嗎?」
馬蘭花搖頭。
白手攤了攤雙手,「那你不能嫌少,要麼拿走,要麼還我。」
「小白,我不是嫌少,我是為你考慮。」
「這話怎麼講,馬姐?」
馬蘭花道︰「怕你被村里人議論,怕你的風頭被別人蓋住,怕你的形象受到打擊。」
白手笑了,「馬姐,我在村里沒地位,我不怕被議論,不怕風頭被蓋。至于形象受到打擊,我就更不怕了。因為我本來就沒有形象,還怕什麼打擊呢。」
馬蘭花拿白手沒有辦法。雖然他的皮箱廠掛在龍嶴鄉竹器廠的名下,但這邊的管理費和村提留,他一分錢也沒少交。
忽然,李茉莉問道︰「小白,你是不是資金上出了問題?」
不問還好,這麼一問,白手立即一臉黯然。
當然,這是裝的,幾秒鐘後,白手恢復正常。
倆娘們可看出來了。
最近白家有事,白手被折騰得夠嗆,據說還要給仨弟妹轉學,錢肯定嘩嘩的往外流。
馬蘭花也關切的問,「小白,真是資金出問題了?」
白手先是點頭,接著搖頭,臉上擠出一些笑容,「還能克服,還能克服。」
馬蘭花道︰「小白,有困難就說。我個人幫不了你,但村里可以出面嘛。」
「謝謝馬姐,謝謝李干事。現在還可以,就是帳沒收回,流動資金有點緊。不過問題不大,我自己能夠解決。到了不能解決的地步,我再請兩位領導幫忙。」
這麼一說,倆娘們只能起身告退。
人家資金上有困難,還能捐出一百塊修路,你還能怎麼的。
白手把倆娘們送到院門外,點頭哈腰,謙恭之極。
倆娘們仿佛要配合白手似的,一個小時後,就把捐資修路的名單公布了出去。
這名單立即引來紛紛議論,以前總排第一名的白手,破天荒的退居第四。
更刺眼的是數據,前三名都捐資兩百塊以上,白手卻只有一百塊。
有人說,白手鬧情緒了。這家伙的心情,跟六月的天氣一樣,說變就變,陰晴不定。
又有人說,白手是個小氣鬼,這次他是本質大暴露。他就是這麼一個人,為一分錢都能打架的那個小混蛋。
還有人說,白手對白村沒有感情。這話連白手自己都同意,他就是對白村沒有感情,因為白村對他沒有感情。
更有人說,白手沒錢了。這家伙最近走背運,被那些部門盯上,不死也要月兌層皮。他還引來一幫城里的壞人,不知道花了多少錢,才擺平人家的搔擾呢。
議論的人,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白手倒霉,他們高興。
只有三個新成立的皮箱廠,它們的發起人,才明白白手的意思。
三個新皮箱廠,三對合伙人,有一半能跟白手說上話,他們明白過來,他們犯了一個大錯誤。
他們還沒有向業界的大佬打招呼。
明白了這個道道,童運來率先前來。
細論輩份,白手得叫童運來為叔。
可是白手邪乎,他自升一輩,老隊長叫老叔,童老七叫童七叔。童國君和童國華,白手本應叫叔,卻直接喊哥。
童運來不愧是當過工人的,知道怎麼招呼白手,見面就自降一輩。
「小白兄弟,叨擾了,叨擾了。」
白手急忙迎客,熱情萬分,「運來叔,是你啊。請坐請坐。好幾年沒見你了,你還好吧。」
又是敬煙,又是泡茶,搞得童運來忘了說詞。
「運來叔,這次回家,是小住幾天,還是要住一兩個月?」
「小白,叔這次是徹底回家,再也不走了。」
白手故作驚訝,一臉發懵,「運來叔,怎麼個徹底回家?」
「你不知道?」童運來是真的發懵。
「什麼不知道?」白手繼續裝傻充愣。
童運來疑道︰「那個,那個捐資修路的名單,你也沒有看到?」
白手傻傻的笑了笑,「我沒看到,只听我媽說,我家也捐了一百。運來叔,你是知道的,村里的熱鬧,我不想湊,也湊不上。」
「小白,我下崗了。我現在既不是農民,也不是工人。」
白手噢了一聲,「就是自己下海創業。」
童運來道︰「現在,我跟你三叔合伙,也辦了個皮箱廠。小白,以後請多多的關照幫忙。」
不料,白手一點都不客氣,直接說道︰「關照幫忙?門都沒有。」
童運來一愣,這家伙,說話真沖啊。
「小白,我知道你跟你三叔有過節。但你們畢竟是一家人,俗話說,冤家宜解……」
白手擺手,打斷童運來的話,冷冷的問道︰「運來叔,你是來做思想工作的?」
「不,不是。」童運來忙道。
「請教一下,什麼叫我跟人家有過節?」
「這個……我說錯了。小白,是他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全家。小白,對不起,我說錯了。」
白手再次拿眼盯著童運來,目光里寒氣逼人,讓童運來心里打顫。
「運來叔,你有麻煩了。」
「什麼,什麼麻煩?」
「你我同行,必須競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童運來離開時,腦瓜是蒙的,他越想越糊涂,自己哪得罪這土崽子了?
去了一個,來了兩個,沈振富和高東陽來找白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