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道︰「二舅,每次開工前,要把煤爐提前燒起,這是第一。」
二舅點點頭,表示已經記下。
牆上有塊鐵板,可以橫向移動,白手伸手拉開,「二舅你看,從這里可以看到煤爐的情況。」
二舅看了看,又點了點頭。
白手再指著牆上的四個按扭,按扭旁邊分別寫著「慢、中、快」三個字和「開關」二字,「這是鼓風機的控制開關,這是電的開關,每次用時要先打開,收工時要記住關掉。這三個是鼓風機的風速,慢速中速快速,你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節。」
二舅道︰「這個我在區中學食堂當臨時工時見過。」
「二舅,你再看這兩根線,都是供煤用的。煤爐需要加煤時,你不用出去,只需拉一下線就行。左邊的那根紅的拉一次加煤一斤,右邊的那根白的拉一次加煤兩斤。」
會干活的人,听一遍看一遍就能上手。
二舅就是這樣的人,只干了一個小時,他就像個熟練工似的,反倒讓白手成了多余。
白手趁機偷懶。
今晚的生產速度,讓白手也沒有想到,達到每小時八十包,五個小時做了四百零七包餅干。
這樣的速度,讓白手放心了。
也就是說,加上白天的生產,一天八百包餅干,可以很輕松的完成。
人員暫時已夠。
生意順風順水,投資的錢正嘩嘩的回流。
一天銷售八百包餅干,每包的純利至少有三角五分,一天就能獲利兩百八十塊。
一個月就能收回全部的投資。
餅干廠紅紅火火,村里也正熱火朝天。
一九八二年的這個春夏之交,白村大隊正式改為白村行政村,並公開選舉白村村民委員會。
這是一個里程碑。
可對白手來說,卻沒有什麼關系,他才十七歲,還沒有選舉權呢。
大早上的,村里的高音喇叭,村支書馬蘭花正在喊話。
「村民同志們,村民同志們,今天上午八點半,村里要在村部召開全體村民大會,選舉白村第一屆村民委員會,選舉各村民小組組長和村民代表……」
白手蹲在石桌上,一邊喝著稀飯,一邊心想,馬蘭花這娘們,成了白村一把手,天天不著家的,不知她老公放心不放心。
女人麼,還是在家待著的好,老往外跑,成何體統。
吃罷早飯,三弟與大妹和小妹背著書包,跟大哥說一聲,蹦蹦跳跳的去學校了。
二弟白當和陸水龍一起,推著兩輛裝滿餅干的自行車,出門去送貨。
二人已經熟門熟路,不再需要白手吩咐。
今天白天不開工,二舅媽去陳童街買菜,二舅閑不住,扛著鋤頭去了菜園。
白手叼上一支香煙,踱到後院,開門進了辦公室,再上樓進入他那幾乎沒有書的書房。
坐在窗前,一邊吸煙,一邊遠眺,很有當老板的感覺。
老板,賺錢的人,應該比村長還牛吧。
正胡思亂想時,白手被樓下的推門聲打斷。
「誰啊?」白手忙問。
「我。」是方玉蘭。
白手又驚又喜,喜的是方玉蘭知道不上班還過來,是沖著他這個人來的。
驚的是大白天,這娘們,膽子變大了。
果不其然,二人沒有多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好一番激烈的溝通交流。
「姐,以後,以後白天不要這樣,會被人看見的。」
方玉蘭嗔了白手一眼,「白天不行,那就是晚上,可晚上我怕撞車呀。」
白手訕訕道︰「姐,什麼,什麼撞車啊?」
「還嘴硬。」方玉蘭伸手,在白手胳膊上狠掐一下。
「哎喲。」白手疼得不行。
方玉蘭還有招,拿手擰住白手的耳朵,「說不說?」
「姐,我說,我說……你猜得沒錯,丁老師也……」
方玉蘭放過白手的耳朵,「我可不是猜出來的,是看出來的。她在包裝間,你常進去,眉來眼去的,我能看不見嗎?」
白手大吃一驚,「這,這也能看出來?那,那其他人不也知道了麼。」
「你說呢?」方玉蘭反問。
「姐,你說呀。」
方玉蘭噗嗤一笑,「放心,只有我一個人發現,其他人沒有。至于為什麼,你自個想去。」
不用多想,白手就明白過來,「噢,有心人才老盯著我,才會發現我。」
「呸。」方玉蘭又掐白手,但這回不是真掐,「她,她也知道你和我的事嗎?」
「可能,可能也只剩下一層窗戶紙吧。」
「壞蛋。」
白手再被重掐,這回還疼得扯牙裂嘴。
幸虧高音喇叭又哇哇響起,及時挽救了白手。
「姐,你听你听,我要去開會,我要去選村長。」
「去你的。」方玉蘭笑道︰「你還沒那個資格,選什麼選啊。」
「學習鍛煉,我學習鍛煉,為下一屆做準備。」
方玉蘭松開白手,忽然臉紅,滿是羞澀。
白手好生奇怪,剛剛還勇敢無比,怎麼現在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了。
「小白,我是來跟你商量,你看我能不能當村干部?」
這讓白手大感意外,方玉蘭是出了名的不愛管閑事,怎麼突然想拋頭露面了。
「姐,是你自個想的呢,還是別人慫恿你啊?」
方玉蘭道︰「當然不是我自己想的。是馬蘭花和李茉莉來動員我,還有,還有童家的幾個長輩。噢對了,還有老隊長,他也動員我。」
白手又不懂了,「馬蘭花和李茉莉那倆娘們動員你,這不奇怪。奇怪的是幾個長輩,他們吃飽了撐的啊。」
方玉蘭嗔道︰「你傻呀。陳童兩姓,自古就你爭我奪的,雙方一直較著勁呢。這次選村民委員會,雙方都想著自己這邊的人,能多佔幾個位置。哎,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但也不明白。」
「這話什麼意思?」
白手道︰「村干部,受氣包,不如在家自己嚎。姐,我看現在的社會,還是有錢人最牛。」
「可誰也沒有你白手會掙錢啊。」
白手笑笑,不無得意,「也是,白村只有一家姓白,白家只有一個白手。」
「哎,你說,我參加不參加?」
「姐,這是你自己的事,得由你自己拿主意。」
「不行,你幫我做決定,必須的。」
白手琢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