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踱過去一看,立即咧嘴而樂。
不是別人,正是陳老二的寶貝兒子四眼陳雲峰。
陳雲峰穿得厚厚實實,頭上戴著帽子,腳邊擱著一捆書和一條被子一個帆布包。
高考三次,次次落榜,陳老二不死心,這是逼著陳雲峰再次去縣城的高考復習班呢。
看見白手,陳雲峰像老鼠見了貓似的,本能的退到兩米開外。
白手卻是樂了以後有點犯傻,這家伙半夜去翻陳寡婦家的牆頭,哪能當知識分子呢。
再一想,這家伙就是個壞種,既然敢挖地道跟堂嫂鬼混,就能翻陳寡婦家的牆頭。
現在的陳雲峰很怵白手,昨晚在陳寡婦家失手,他還不知道對手是白手,他是想起了白手痛揍童九陽的情景。
陳雲峰多慮了,白手是不會主動去惹他的。
班船突突的來了。
白手還做好事,主動拎起陳雲峰的書和被子,幫他帶到船上。
陳雲峰提著帆布包跟上。
進船倉後,倆人坐在一起,只是隔著被子和帆布包。
冬天的早班船乘客少,三三兩兩的。
白手客客氣氣地問︰「雲峰哥,你這是要第四次參加高考嗎?」
陳雲峰不好不回答,嗯了一聲,「我爸我媽逼的。」
「雲峰哥,說句實在話,你是咱村的才子。我上初中時,老師常拿你當例子,讓我們向你學習。」
陳雲峰不吭聲,以為白手是在諷刺他。
「真的,雲峰哥,你本來應該能考上大學。你考了三次都沒考上,原因不在你不夠聰明,在于別的事情上。」
「什麼別的事情上?」陳雲飛忍不住問道。
白手俯身,壞笑道︰「不要生氣。你把心思放在你堂嫂身上,是你考不上大學的根本原因。」
陳雲峰紅起了臉,「白手,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呵呵……雲峰哥,你知道婚姻法為什麼規定,男的要二十歲才能結婚嗎?」
「你說為什麼?」陳雲峰沒好氣道。
「就是為了防止你去偷堂嫂而忘了讀書。要麼讀書,要麼偷堂嫂,二者只能選一,二者不可兼得。」
陳雲峰氣得不行,扭過頭去,不再理會白手。
船到縣城埠頭,已是早上七點半。
白手沖著陳雲峰道︰「雲峰哥,我還想再提醒你一下。要想考上大學,別再深更半夜去陳寡婦家扒牆撬門。」
說罷,白手揚長而去,不再幫陳雲峰提拎行李。
陳雲峰傻愣了好久,這家伙太可怕了,他咋知道我昨晚去了陳寡婦家?
縣城又叫城關鎮,依山旁水,交通方便,城區面積六七平方公里,人口三四萬,是全縣的文化中心和經濟中心。
白手不常來城關,去年就只來過五次,但他對城關很熟悉。
最早是馬小路帶著白手,走街串巷,收購居民手中多余的票證。
後來單干,白手幾乎走遍城關的每個角落,白手記性好,走一遍就能記住。
白手上岸,先在埠頭邊的小吃攤填飽肚子。
城關有國營飯店和集體飯店,可他們早上很少營業,不如路邊小攤,便宜還不收糧票。
白手動身去老隊長大兒子家。
也就十來分鐘,白手就到了縣紡織廠的家屬院。
老隊長的大兒子在紡織廠上班。
白手以前來過兩回,這回也一樣,他不進家屬院,只是找看大門的大爺,說了他要找的人。
看門大爺拿個土喇叭,沖著五層高的宿舍樓吼了幾聲。
過了一會,老隊長從宿舍樓里冒了出來。
甫一見面,老隊長就沖白手掄起巴掌。
白手躲得快慢,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
「你個敗家子,先砍樹後賣土,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
白手一邊躲一邊樂呵,「木已成舟,您老就別生氣了。老叔,今兒是一九八一年,咱不計較一九八零年的事成不?」
老隊長嘆了一口氣,「唉,窮根逼的啊。」從衣兜里模出一個信封,扔到了白手的身上。
不用說,信封里裝的是各種票和證。
怕老隊長再數落,白手收好信封,趕緊撒開雙腿開溜。
因為今天來城關,白手想多收一點票證,走訪幾個他的「老客戶」。
老隊長提供的票證,是先賣掉再分成,不佔成本。身上帶著二十塊本錢,今天不能白來。
天大亮,但弄堂還黑,面對面都看不清臉。
白手剛拐過一個彎,迎面就過來兩個騎自行車的人。
白手沒在意,今天是城里人節後上班的第一天,城里人條件再好,也得出門掙他那份工資。
擦肩而過,白手肩膀上挨了一記暴擊,疼得他差點跌倒。
「狗日的,干嗎打人……」
白手沒有說完,就見寒光閃閃,朝他臉上直奔而來。
是刀,那種電影里的長刀。
白手慌了,連連後退。心說他娘的,今兒出門沒看黃歷,不對,家里根本沒有黃歷。
刀光隨影隨形,再次襲來。
不是偶遇,不是一般的搶劫,是要命來的。
兩個家伙,一個棍一個刀,凶猛異常。
白手只好開跑,邊跑邊想,我買賣公平,我鄉下農民,純樸老實,沒在城里得罪過人啊。
白手萬萬沒有想到,這倆人是四眼陳雲峰的狐朋狗友,他低估了陳雲峰的狠毒和能耐。
在縣城讀高中兩年,復讀兩年,陳雲峰沒有好好讀書,倒是結識了不少社會上的小混混。
船上被辱,扒牆被揭,陳雲峰惱羞成怒。
正好一小混混在河埠頭邊當裝卸工,陳雲峰找他訴說,白手還沒吃完早點,就被人家給盯上了。
白手想不到的事情還有。他剛跑過一個弄堂口,迎面又來倆自行車。
躲不了了。
, ,兩輛自行車都撞在了白手身上。
還有 兩聲,後面的兩輛自行車,追得太急,剎車不及,也撞在白手的身上。
白手慘得不能再慘,撞暈不說,還被撞進了弄堂的排水溝里。
還好,只有半個身體栽在水里,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錢和信封完好無損。
那四個家伙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紛紛人仰車翻,倒在地上直喊疼。
但他們畢竟沒有昏迷,他們很快東山再起,卷土重來,手上的家伙什一齊向白手招呼過去。
白手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