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告訴白手，大概是工作繁忙的緣故，最近的白天明和余文杰都相當「老實」。
白天明已經很少去娛樂場所了，余文杰也不在中午出去了。
白手笑笑，鼓勵小朱繼續關注白天明和余文杰二人。
但是，白手特別強調，為了自己的安全，小朱只能在單位內關注，不要在外面跟蹤他們。
小朱匯報完畢，轉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白手集中精力，開始閱讀余文杰的論文。
先閱讀余文杰的，後閱讀白天明的，是白手的既定安排。
這二人的論文，盡管做了修改，但仍然非常激進。仍然堅持借鑒某個地區的「先進經驗」，賣掉所有能夠賣掉的市屬企業和區屬企業，賣不掉的就進行關、並、停、轉。
花了一個白天和一個上半夜，白手將二人的論文全部看完。
相比之下，二人的觀點還是有所區別。
白天明主張，放開醫療事業和教育事業對民資的限制。不賣掉公立醫院和公立學校，但允許民資創辦醫院和創辦學校。
可白手知道，公立醫院和公立學校，是很難與民營醫院和民營學校競爭的，除非采取措施加以支持。
余文杰主張合資，就是成立公私合營的醫院和學校。白手非常驚訝，這種行不通的辦法，余文杰是怎麼想出來的。
對那些市屬企業和區屬企業，二人的觀點也有區別。白天明主張賣光，而不管好壞，認為這樣做，能幫市財政和區財政卸下包袱。余文杰沒有主張全部賣光，但認為應該只保留優質資產，剩余的也全部賣光。
本質上二人是一樣的，照他們的做法，市屬企業和區屬企業將幾乎不復存在。
可他們也不想想，賣掉全部市屬企業和區屬企業以後，近一百萬在職職工怎麼辦？近一百二十萬退休職工怎麼辦？
不能把這兩百二十萬在職職工和退休職工推向社會。而交給市財政和區財政，不同樣是一個沉重的包袱嗎。
大上海沒有市屬企業和區屬企業，這是不可能的事，白手斷定，白天明和余文杰二人的方案，百分之百會被否定。
反觀自己提出的方案，既符合國情，也符合上海的實際，更便于操作，也不會引起社會的不穩定。
白手自信滿滿。
第二天，參事二室開始討論。
前來參與討論的領導，除了楊副主任，還有市政策研究室的柳副主任。
柳副主任年紀不大，看上去頂多四十歲。後來白手听說，他剛上任不久，也是留洋回來的。
跟著柳副主任前來的還有兩個年輕人，負責會議記錄。會議記錄除了書面的，還有一台錄音機。
大家都在大會議桌邊就座。
白天明帶頭鼓掌，大家跟著鼓掌。
白天明說道︰「歡迎柳主任和楊主任講話。」
柳副主任微笑道︰「今天啊，我只是帶著耳朵來的。」
楊副主任說道︰「柳副主任和我，今天都是听眾。所以，你們就開始吧。」
白天明點點頭，問道︰「諸位，你們誰打頭炮？」
沒人開口。
白天明說道︰「好吧，那我就點名了。白參事，你先說吧？」
白手裝傻充愣，「我說什麼？我的觀點和立場，都在我的論文里了，我沒什麼好補充的。」
白天明笑了笑，「都怪我，都怪我。今天的討論會，不用說自己的觀點和立場，而是對別人的觀點和立場開炮。」
白手還真有點意外，「是這樣啊。不行不行，讓我沖前輩們開炮，我做不到。還是你們先來，你們向我開炮，把我逼急了，我才能拉得開炮栓。」
大家都笑了。
白天明也拿白手沒辦法，「好吧，吳教授，要不你先說說？」
吳教授點了點頭，「市政策研究室的論文，我不予置評。白參事的論文，我還沒有吃透。這兩天，我對白天明參事的論文，倒是有不少看法。」
白天明似乎早有準備，「吳教授，你請。」
「我提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按照你的方案，一百多萬下崗職工，一百二十多萬退休職工，每年需要三百五十億至四百億的下崗工資和退休工資。我想問問你，市財政能解決嗎？如果市財政解決不了，你又有什麼其他的解決辦法？」
白天明說道︰「當然不能由財政一家來解決。另外，吳教授，你的計算方法有問題。一百萬下崗職工，可以自己去找工作。所以下崗補貼也沒有那麼多。至于一百二十萬退休職工，他們的工資，一半由市財政負責，一半由收購企業的公司負責。我計算過了，關于這方面的開支，第一年需要兩百億，第二年需要一百五十億，第三年需要一百億。從第四年開始，每年只需要五十億就夠了。」
「第二個問題，是第一個問題的繼續。在職職工的每年平均工資，現在在四萬左右。他們下崗了，平均收入下降到每年兩萬左右。你考慮過沒有，這樣他們會同意嗎？社會會穩定嗎？」
白天明猶豫了一下，「這個麼，我還沒有考慮過。但我相信，政府會解決的，市場會解決的。」
「第三個問題，計算市屬企業和區屬企業的總資產，以及盈利率和負債率，你為什麼不把土地的價值計算在內？」
白天明說道︰「吳教授，在市屬國企和區屬國企的所有資產中，只有他們的土地是優質資產。人家收購你的企業，需要有利可圖。所以，人家首先要收購的是你的優質資產。我之所以沒有列出，其實是想單獨列出，或者叫優先列出。」
吳教授擺了擺手，嚴肅的說道︰「我個人強烈反對。你說的這種做法，別的地方有過。這種做法的危害，在于很容易造成國有資產的流失。先賣優質資產，很容易被收購方壓價。所以，即使要賣掉企業，也應該先處理劣質資產，而優質資產應該放在最後。」
白天明仍然堅持，「吳教授，這只是程序問題，不涉及其他問題。」
吳教授也做了總結，「總而言之，我全面的反對你的方案。」
這時，劉教授舉了舉右手，「白天明參事，我對你的方案也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