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請余全寶坐下，再遞香煙給他，給老顧也遞了一根。
三個人都吸著煙，一時無話。
還是白手打破沉默，「老余，你今年幾歲了？」
老余笑了笑，「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今年五十有二。」
老顧說道︰「正是干事業的大好時候。」
「沒了，一切都結束了。」老余攤著雙手苦笑。
白手彈了彈煙灰，「老余，有什麼話，你盡管說。」
「我有幾個問題。」老余也彈了彈煙灰。
「你問，直接問。」白手翹起了二郎腿。
「老板，你是不是從來就沒信任過我？」
「沒有。這個老顧可以作證。」
老顧說道︰「老余，同你說的恰恰相反，老白非常的信任你。在這方面，老白他問心無愧。」
「既然非常信任，為什麼把土地儲備交給投資公司？為什麼對我這個總經理設置了種種限制？為什麼我這個總經理連單獨任命一個中層副職的權利都沒有？」
白手說道︰「土地儲備交給投資公司，這個規定早在老顧擔任總經理的時候就有了，根本不是為了針對你。難道這個規定的好處，你到現在都沒有明白嗎？」
老顧替白手解釋，「老余啊，關于這個規定，我開始也沒有想明白。後來我才知道，老白這麼做，是為了降低地產公司的負債率。土地儲備規模，現在已高達百億，拿掉這個百億，地產公司的負債率就下降了至少十個百分點。」
老余嗯了一聲，「這個解釋我接受。」
白手繼續說道︰「至于說為什麼對你這個新總經理設置不少限制，為什麼不能單獨任命一個中層副職，其實也是老規矩，並不是單單針對你這個新總經理。老余你想想，從老李開始，到後來的老顧，什麼時候單獨有過任命權？只有推薦權和提名權，從來就沒有過任命權。」
老顧補充道︰「老余，你是不是糊涂了？」
「好吧，算我糊涂。那麼請問兩位，除了偷竊公司資料和數據，我錯在什麼地方？」
白手和老顧相視一眼。
「老白，還是你說，我來補充。」
「老余，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承認不承認，這些年在公司內部，有意無意的進行了拉幫結派，並且有了屬于你個人的小團體？」
老余稍作猶豫，但馬上點了點頭，「是的，想必你與老顧也是知道的。如果這算是錯誤，那我承認。」
「不，不。」白手擺了擺手，「這不是錯誤。相反，老顧可以作證，我是默許你和支持你的。」
老顧點了點頭。
白手說道︰「但是，那是你不是總經理的時候。而一旦你當上總經理，你的地位超然，你必須放棄和解散你的小團體。」
老余迷惑不解，「放棄和解散小團體？」
老顧說道︰「老余，老白的意思是說，當你只是副總經理的時候，你可以拉幫結派，甚至他還會支持你。但當你是總經理的時候，你不僅不能拉幫結派，你還必須解散你的小團體。」
老余愣了一下，「這個，這個我還真沒有想過。」
白手說道︰「老余你想想，老李當總經理時，他拉幫結派了嗎？老顧當總經理時，他拉幫結派了嗎？他們都沒有。而你坐上總經理位置後，還把自己當成副總經理，不僅沒想解散自己的小團體，還想加強自己的小團體。老余，這是你最大的錯誤。」
老余懵了，但也馬上清醒了。
老顧提醒道︰「老余啊，當你是總經理時，你要把自己放在高位，不要等同于副總經理。總經理，就是要高屋建瓴，統抓全局，而不是計較個人得失。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確定財務部副主管時，你不該跟老楊爭，你爭你就輸了。」
老余又嘆了一聲，「老板，還有老顧，你們為什麼不提醒我呢？」
老顧冷笑一聲，「這需要提醒嗎？如果這都需要提醒，那隨便挑個人都能當總經理。」
思忖一番，老余說道︰「老板，我心服口服。」
「希望你心服口服。」白手說道︰「老余，你拿走我的資料和數據，實在是愚蠢至極。一蠢，你的行為涉嫌違法。二蠢，我對你對老顧，從來沒有秘密。三蠢，你居然通過小于去做，這實在是犯了大忌。收買老板身邊的人，實在是蠢得不能再蠢。」
「老板，我錯了。」
老顧說道︰「老余，告訴你兩點。一是你拿走的那些資料和數據，關鍵部分都是假的，毫無一點價值。老白早就料到，可能有人會入室盜取，所以預先做了布置。二是小于、小艾和小尹，老白也早就看出了她們的異動。老白把她們留下來，沒有調整她們的工作，其實是故意賣個破綻。」
白手說道︰「這個破綻麼，其實是賣給楊進明和江小東的。老余，我萬萬沒有想到，摟草打兔子，你居然成了兔子。」
老余說道︰「無話可說。老板，老顧，我無話可說了。」
白手拿出一張銀行卡，「老余，這里有三百萬，是給你的。」
「我不能要。」
「你必須要。」
「老余，你必須要。」老顧也說道。
老余搖了搖頭，「做了壞事後滾蛋，還有錢拿，這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天下沒有，但我有。」
「老板，錢對我已經不重要了。我準備轉行，和我老婆一起開超市去。這些年，在公司里掙的薪水和分紅，足夠我開十家超市了。」
白手笑道︰「老余，你少來這一套。我問你，你還拿不拿我當朋友？」
「還能做朋友？」
「就是不知道你還拿我白手當不當朋友。」
「老板，我……」老余終于被感動了。
白手再次強調，「拿我白手當朋友，你就收下。」
「我收下，我收下。」
白手再從茶幾下拿出三張規劃圖，「老余，你最熟悉，我不做解釋。這三個在建樓盤，你隨便挑一個，我以平價轉讓給你。」
「這……」
老顧解釋道︰「老余，老白認為，你還是不要改行的好，你還能至少干上十年。你拿一個在建項目，再找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你可以搞一個規模不很大的房地產開發公司。老白和我，我們都相信你一定能取得成功。」
老余差點哽咽，「謝謝，老板，謝謝你。」
白手語重心長，「上海很大，上海也不大。老余，你我低頭不見抬頭見。你將來有困難，一定要來找我。只要你來找我，我一定責無旁貸。」
老余點著頭起身，鞠了一躬，轉身而去。
老顧搖著頭感慨，「老白，你畫了一個句號，現在該另起一行了。」
「如何另起一行？」
「你總得先解決崔永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