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3章 斯人已去,只留遺憾

遺憾的是,白手被拒絕參加丁光遠老人的葬禮。

被拒絕參加葬禮的人,還有丁光遠老人的前妻蕭船老太太、女兒丁雅瓊、兩個外孫女丁丁和丁玎。

據說這樣的決定,是丁光遠老人的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共同作出的,而且是一致決定。

白手很難想像,城市里的親情為什麼如此脆弱,而仇恨卻能綿延三十幾年。

當然,白手也能理解,因為在親情和財富的糾葛中,財富總是那麼的無堅不摧。

丁丁繼承的遺產,按現在的價格計算,早已超出了三億。

而另一邊的家族群體,大多都是有頭有臉的高知和文化人,因為沒有分一杯羹,而化成了刻骨銘心的仇恨。

親情沒了,親情死了。

葬禮後的第二天上午,白手率丁家全體,來到墓地祭奠丁光遠老人。

蕭老太太已經不能走路,但也要來看一眼,就坐著輪椅來了。

墓地肅穆,細雨綿綿,冷風勁吹。

蕭老太太面無表情,盯著墓碑上的照片,沒有眼淚,沒有情緒。

白手掏出兩本手稿,點火燒掉。

這是丁光遠老人的手稿,是白手走進經濟學殿堂的啟蒙書,白手答應過,要在墓前燒掉。

雨天難燒,白手幾次點火,好不容易才完成這個承諾。

蕭老太太一言不發,丁雅瓊和丁丁母女也是默默無語。

白手獻了兩束花。

小丁玎不解,白手向她解釋,一束花是他送的,而另一束花,是一個朋友委托他送的。

這個朋友實際上是丁光遠老人的對手,就是齊再坤老爺子。

之所以說丁光遠的離世是不壞不好,白手有自己的理解。

丁光遠已成植物人十多年,離開是一個解月兌,如果他自己能決定,他一定希望離開。

前輩離開,不好,前輩離開,其實不壞。

從墓地回來,白手直接去了齊老爺子那里。

齊老爺子獨自躺坐在院子里。

細雨還在下著。

老爺子坐在竹涼亭里,躺椅墊著被子也蓋著被子,嚴嚴實實。

白手悄悄坐下。

老爺子正在打盹。

不料,白手點上一支煙,打火機的聲音就讓老爺子醒來。

「給我吸幾口。」

白手扭身看看,確認老太太沒有出來,才把香煙擱在老爺子的嘴邊。

「你老人家不冷啊?」

「不冷,吸了煙就更不冷了。」

老爺子慢悠悠的吸了幾口,白手就奪回香煙,笑著叼在自己嘴上。

「老爺子,對不起,也許我今天不該來看你。」

「什麼意思?」

「因為我剛去看了丁光遠老爺子。用我們農村人的說法,似乎有點那個。」

「哪個那個?明說嘛。」

「晦氣,或不吉利。」

「哈哈……臭小子,這里是上海,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你還是個現代青年,沒想到你還有如此陳舊的觀念。」

白手有點不好意思。

「再說了,是我讓你這樣做的。我都不計較,你計較什麼。」

「好吧,不說這事了。」

老爺子嗯了一聲,「但是,丁光遠這個人值得說。」

「你想說什麼?」白手問道︰「你們二人一生對立,六十余年老死不相往。現在他走了,你又能說些什麼呢?」

老爺子沉思了一會。

「學術上,我們針鋒相對,誰對誰錯,交給後人評價。特別是你,最有發言權,希望你以後給我們蓋棺論定。」

白手點點頭,「丁光遠老爺子去世後,就有不少記者要采訪我,被我拒絕了。」

老爺子笑了笑,「你這是顧及我的臉面。」

「也不全是。丁家人不待見我,我現在說丁光遠老爺子,顯然不是合適的時候。」

「嗯,想得周到。」老爺子說道︰「他運氣比我好。曾幾何時,他的學術觀點符合主流,他自己也成了主流。他堂堂正正的成了一級教授,不說桃李遍天下,徒子徒孫也起碼達到上千。還有他有血緣上的後代,子孫滿堂。這些,都是他比我強的地方。」

白手不接話,靜靜的听著。

「但我也有比他強的地方。我比他活得自在,我比他活得有質量,我比他活得更長命。因為我比他大三歲,實際上他十多年就已經死了。而我看我現在的情況,我活到一百歲沒有問題。」

白手鄭重其事的說道︰「還不夠,我對你有更高要求。確保活到一百一十歲,爭取活到一百二十歲。」

「哈哈,我努力,我努力。」

「請你老人家繼續嗦。」

「我一直處于主流之外,雖然不能桃李滿天下,但我也有不少學生。就質量而言,我的學生比他的學生強得太多。而最最厲害的,是我有你這麼一個偉大的學生。」

白手笑道︰「老爺子,你糊涂了吧。我是你的學生,但同時也是丁光遠老爺子的學生。而且從時間上論,他比你還早。」

「臭小子。」老爺子不滿的說道︰「你說的算是事實。但老丁那是什麼?他頂多是幼兒園,勉強算初小。他那兩本破書,也就是小學畢業的水平。你在我這里達到的成就,沒有博土水平,也起碼在碩士以上。」

「呵呵……算你說得對,算你說得對行了吧。」

「哼,把算字去掉。」

「去掉,去掉。」

老爺子嘆了一聲,「當然,老丁已經不在了,我不能再說他壞話。但他在學術方面,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導致了他後三十年停滯不前。」

「什麼缺陷?」

「自己畫了一個圈,然後站在這個圈子里,死活不肯出來。」

「老爺子,此話怎講?」

「他很固執,他在學術上的主要觀點,是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創造的。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國家進行改革開放,可他還抱著老觀點,一點都沒有改變。也許後來他想改變,但非常遺憾,他那時已半死不活的躺在了病床上。」

白手也是感慨,「是啊,致命的弱陷,永恆的遺憾。」

「往事隨風,不說了。」老爺子望著白手問道︰「你那個置業公司折騰得怎麼樣了?」

白手咦了一聲,「老爺子,你怎麼知道的?我還沒向你匯報呢。」

老爺子笑道︰「是蘇寧海來看我時隨口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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