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海陽難以啟口,白手就知這事不小。
果然,施海陽一說出口,把白手嚇了一跳。
原來,施海陽與一家日本鋼鐵公司簽訂合同,委托某國內貿易公司辦理進口業務,進口鋼材五萬噸。
現在,五萬噸鋼材到了吳淞港口,但被海關扣住了。
施海陽一邊介紹,一邊拿出相關資料遞給白手。
白手擺擺手,不接資料。
白手討厭看資料,更何況這資料少說也有三十頁,還有很多專業術語,估計會看得暈頭轉向。
「老施,你讓我看這個,純粹是逼猛張飛繡花。」
黃石說道︰「老白啊,還是看看吧。五萬噸鋼材,價值一個億。要是不采取補救措施,那就是血本無歸啊。」
施海陽說道︰「老白,你知道的。我海陽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我要對我的合作伙伴有一個交代。」
白手沉吟,但總算接過了資料。
白手是有名的臭講究。
臭講究,是說人的規矩多,是人給自己定的規矩。
比方說白手不喜歡多管閑事,其中就有一個「三不幫」。
一不幫,打法律法規擦邊球的事堅決不幫。
二不幫,與行業無關的事堅決不幫。
三不幫,幫一個損一個的事堅決不幫。
白手看了看資料。
很顯然,施海陽出的難題,涉及到白手的前兩個不幫。
但說實在的,施海陽能找上門來,是一種起碼的人情。
同行都說白手薄情寡義。
作為生意人,這個評價很高,因為生意場上無情義。
但作為人,白手的薄情寡義,就是道德底線太底。
黃石和施海陽都把白手當朋友,三番五次的上門,白手捫心自問,他對他們一丁點幫助都沒有。
這一次,白手決定打破規矩,出手幫忙。
仔細的看了一遍資料,白手心里有數了。
「老施,你犯的錯太多,難怪被扣。合同上寫的是兩萬噸,你卻運來了五萬噸。你合同上寫的是建築類鋼材,可多出來的三萬噸是非建築類鋼材。對方要求美元結帳,可你沒有外匯配額……總之,沒收你這五萬噸鋼材,還是便宜了你。」
黃石補充了兩點,「還有呢。除了沒收,還要罰款。嚴格的話,再罰涉案金額的三到五倍。此外還有,要是按走私論處,老施手下那個經辦人還要進去。」
白手嘆道︰「老施,這事太大,幫不了,也不好幫啊。」
施海陽苦著臉說道︰「老白,就當我是病急亂投醫,你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那現在是什麼狀況呢?」白手問道。
黃石說道︰「現在麼,鋼材被扣,噢……是被暫扣,但有關方面正在聯合調查。」
「老施,還沒有傳喚你的人?」白手又問。
「還沒有,現在正調查船員,因為听說,船員很可能在走私。但我估計,很快就會查鋼材這事了。」
白手很為難,因為這事確實太大。
黃石說道︰「老白,這事要是完全的公事公辦,老施就完了。沒收加罰款,需要幾個億。公司不一定會完,但老施肯定完。」
白手思忖起來。
憑著這個事,能把施海陽徹底打垮,這是肯定的。
但白手再次捫心自問,把施海陽打垮了,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一點好處都沒有。
既然沒有好處,那就能幫就幫,盡量幫施海陽減少損失。
「老施,你找我是討主意呢,還是要我給出具體的解決辦法?」
施海陽精神為之一振,「都有都有,既討主意,又要辦法。」
「那就……那就丟車保帥吧。」
施海陽忙問,「怎麼個丟車保帥?」
白手說道︰「這樣,你公司的經辦人是車,你是帥。只有犧牲這個車,才能保住你這個帥。」
施海陽的臉上又掛出了苦相。
白手問黃石,「這又是什麼情況?」
黃石苦笑道︰「你說的這個車,是老施的小舅子。老施的老丈人,生了六個女兒,好不容易在四十歲時,才生了老施的小舅子。老白,你說的這個車,比老施這個帥還要寶貝。」
白手說道︰「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只有犧牲這個寶貝小舅子,才能保住老施,才能保住海陽公司。」
「老白,你說具體點。」黃石說道。
「你們稍等。」
白手起身來到大板台邊,在老板椅上坐下,再拿起了電話。
這個電話打給好朋友田野。
田野是老李和喬教授的另一個的外甥。原來是市質量監督局技術研究所材料檢驗室主任,現在調到市海關,從事的也是檢驗方面的工作。
「老白,你有事嗎?」
「老田啊,有個問題要問你……」
「老白,我方面我也不懂。這樣,你先掛了。我幫你去問問,然後我打給你。」
「好,我等你電話。」
白手掛了電話,沖著黃石和施海陽說道︰「等人家問清楚了再說吧。」
不到十分鐘,大板台上的座機響了。
「老白,我是田野。」
「老田你說,是什麼情況?」
「我們領導說了,五萬噸鋼材,其中兩萬噸是正常業務,應該問題不大。另外的三萬噸,要看具體情況。如果是公司所為,就沒收並處罰公司。如果是個人所為,公司確實不知道,那就處罰個人……為此我建議,經辦人把一切都主動扛起來,越主動越好,至少能做到不連累公司。」
「老田,我明白了,謝謝你啊。」
「客氣,我掛了。」
白手看著站在旁邊的施海陽。
電話免提,施海陽听得一清二楚。
「老白,我別無選擇了。」施海陽說道。
白手點著頭說道︰「如果你的小舅子能全部扛下,你公司的損失最少,甚至沒有損失。你的兩萬噸建築類鋼材,能正常的通關。你小舅子的個人行為,經濟處罰力度不大,要是罰你公司的話,那就是一筆巨款。」
黃石問道︰「另外三萬噸鋼材呢?那肯定要被沒收啊。」
白手笑了,「呵呵……那是小日本的鋼材,讓小日本哭去。老施的小舅子,不可能傻到提前全額付清。區區一點定金,老施能承受得起。」
老施點著頭也笑了。
施海陽跺跺腳,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