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平告訴白手，他們這些人，對級別對待遇比對錢看得還重。
「小白，你沒有在體制里待過，不知道體制里的事。你是從農村來的，不是我看不起你。我可以這樣說，我們這些所謂的城市人，不得不追求一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市建築協會的肖長河，這次把副處待遇的副字去掉，你看看他，竟然比抱上大孫子還高興。」
白手為魏國平倒茶，靜靜的听著。
「市一建、市二建和市五建，還有以前李玉寶的市三建，都歸市建設局所屬企業。以前還有個市四建，後來市四建劃給了交通局，就是現在專門造橋造路的路橋工程公司。按照體制內的待遇，市一建、市二建和市五建，都是正處級別。我與賈明亮和余晨華三個，都享受正處級待遇，以前的李玉寶也是。」
白手嗯了一聲，「這我知道，跟現在的肖長河一個級別。」
「也就是說，我們幾個的級別，比副局長差一級，常清揚就是副局級。而在建設系統，建設局有三四個副局長，按不成文的規定，其中一個會在我們幾個人當中提撥一個。現在的梁副局長，就是原市五建總經理，他上去了，才由余晨華接了班。」
「梁副局長快到年齡了吧？」
「對，快到退居二線的年齡了。本來呢，按資歷應該是賈明亮接班，賈明亮也很自信。但後來強調年輕化，賈明亮泄氣了。因為當時李玉寶和余晨華都四十不到，就是跟我比，我也比他年輕好幾歲。所以，當時賈明亮看我們幾個都不順眼，認為我們幾個擋了他的路。」
白手笑了，「老賈這人，只能說生不逢時。」
「我是最尷尬的。比資歷，比不過賈明亮。比年齡，比不過李玉寶。比文化，比不過余晨華。比關系，他們三個比我強。以前我還有點念想，但這幾年我心態平和了，也死心了。現在我不想這事了，因為屬于我的機會已經過去了。」
白手說道︰「拿得起，放得下。老魏，你是個非常聰明的人。」
「聰明？李玉寶比我聰明。後來的發展趨勢，是李玉寶和余晨華競爭。所謂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余晨華是大專畢業，李玉寶也就一個高中生，肯定比不過余晨華。李玉寶知道自己仕途無望，便果斷下海，讓自己往錢眼里鑽。所以說，李玉寶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白手笑了笑，「你與李玉寶都是聰明人，余晨華也是聰明人，只是聰明得過頭了。」
「余晨華這次倒霉，賈明亮確有落井下石之舉。不過，也不能全怪賈明亮，余晨華得意的時候，沒少對賈明亮搞小動作。人麼，總有點報仇情結。對余晨華來講，離得遠遠的，待在崇明島也挺好。他最早是學園林專業的，現在管理苗圃，也算專業對口麼。」
「哎，現在，現在你們是什麼情況？」
「現在麼，陳耀輝是冉冉升起的人物，賈明亮和我一樣，也徹底死心了。微妙的是，現在他倆很團結，想拉你入伙，正是他倆的共同想法。我是繼續過平穩的日子，要不是他倆拉我來，我才懶得來呢。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是肯定不會與我們國企合作的。」
白手笑著解釋，「我不是對你們國企偏見，相反，我羨慕你們有靠山撐腰。但你們辦事麻煩，手續繁多，這讓我無法忍受。一百萬，一百萬都要向上打報告，要經過五道手續審批，這還怎麼做事啊。」
魏國平一邊點頭，一邊說道︰「小白，我總覺得，這次讓我們三家合作有問題，可就是想不明白問題出現在什麼地方。小白，你幫我想想。」
白手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皺著眉頭想起來。
過了一會，白手說道︰「這種破事，還三家合作，不是好現象，很容易出問題的。所以我建議，首先你要想個辦法單干，就是三家各干各的。」
魏國平點著頭嗯了一聲。
「其次，寧願挨批評挨處分，也不要把弦繃緊了。」
「哎，這話怎麼講？」
「呵呵……給你自己給你的市二建留條後路啊。局里給你一個億，你要預留五千萬，給你兩個億，你要預留一個億。總之，打死也不要全扔出去。」
「我明白了。小白，謝了。」
白手既拒絕了同行的誘惑，也抗住了有關部門的邀請。
市里有人提議，讓白手繼續出手，收購那些爛尾項目。
白手拒絕，拒絕的理由堂堂正正，就是沒錢。
要麼像上次炒地那樣，你給我二十億，三年不用還，我倒願意試試。
那樣的好事不會再有，白手明白，與有關部門打交道是很麻煩的。
上半年就這麼過去了。
下半年也沒好到哪里去。
房子照樣沒有人買，市場死氣沉沉。
七月，市國土局供地一萬畝，一半住宅用地，一半商業用地，試探市場反應。
價格是市場價。
市場反應冷淡，整整一個月，只有一半的地被買走。
申風公司以及那五個外商，連個動靜都沒有。
爛尾項目還是那麼多，白手買走八個，三家市屬國企買走十幾個，但爛尾項目還有七八十個。
上半年倒閉的房企有十七家，佔總數的五分之一。
好消息不是沒有。
七月底的一天。
老李來找白手，遞給他一張今天剛到的報紙。
報上有新華社的報道。
「小白，好消息。國家宣布，長達三年的宏觀調控終于告一段落了。」
「好事。」白手看著報紙，一邊說道︰「這意味著金融政策的放寬，銀行敢放貸了，資金的流動性又回來了。有了資金，經濟又將充滿活力。」
老李說道︰「現在就一個問題，上級對房地產市場怎麼看。如果允許資金向房地產行業流動，房地產行業就有救了。」
「有救了？」白手搖著頭道︰「我沒這麼樂觀。老李，沒人來買房子，那些爛尾樓建成了商品房也沒有用，整個行業還是活不起來。」
老李提了一個建議，「小白，你該找個人打听打听，政策的下一步怎麼走，咱們也好提前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