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顧告訴白手,現在的就業情況,是一頭熱一頭冷。
熱的是普通勞動力市場,通稱「用工荒」,是嚴重的求大于供。
原因是一方面民工的流動性不夠,像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方方面面的限制還有不少。
另一方面,南方經濟特區蓬勃發展,民工大部分都跑南方去了。
冷的是人才市場,也就是有文憑有專業技能的就業者,卻是嚴重的供過于求。
原因很簡單,國企和地方國企大批改制,正掀起一場大規模的下海潮。
下海的方式多種多樣,有自己創業,也有另找工作,更有很多下崗待業。
老顧告訴白手,就建築行業來說,在現在的上海,至少有上千名中高級人員,其中四分之三來自全國各地。
至于技術工包括熟練工,沒有兩萬也有上萬。
當初主動離開騰飛公司的那些人,本意也不是另攀高枝,而是認為騰飛公司不行了,只不過是跳船逃命而已。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外面的世界很無奈。
主動選擇退出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上海本地人。
他們發現,那邊扔了飯碗,這邊找不到飯轍了。
關鍵是白手活得很好,騰飛公司沒死。
還有,騰飛公司的薪資水平,一直比同行高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就憑這一條,跳槽者們追悔莫及。
按一般道理,好馬不吃回頭草。
對白手來說,應該是鐵腕剎歪風,無情大丈夫。
老李和老顧二人一致猜測,白手肯定一個不要。
可白手給出了一個奇怪的說法。
「老顧,你告訴公司辦公室和人事部,統一向這些人員解釋。公司現在業務不足,現有人員已經足夠,暫不對外招聘,以後有機會再說。」
這叫婉拒。
白手這麼做,也有自己的考慮。
那些離開公司的人,至少有五十個,是那些關系戶介紹來的,白手不想得罪那些關系戶。
我可以拒收,但我並沒有拒收,問題是現在沒有活干啊。
這個問題就這麼處理了。
還剩老李說的兩件事。
後一件事是尋找新項目。
但是,白手風輕雲淡,胸有成竹。
「老李,老顧,這事不用談了。關于新項目,我自有安排,你倆不用擔心,也不用操心。」
老李和老顧又互相看了看。
既然老板說已有安排,二人當然放心。
老李說道︰「小白,現在還有一件事。就是魏國平和李玉寶他們,願意以原來的價格,把從咱們手里買去的土地賣還給咱們。可他們說,聯系你好幾次了,你都沒有回應。」
老顧也說道︰「小白,大家畢竟是朋友啊。」
白手沉吟起來。
過了一會,白手問道︰「老李,老顧,在去年那種情況下,我賣地,他們買地,是不是正常的生意行為?」
「基本上是。」老李說道。
「其中牽涉到人情嗎?」
老顧說道︰「沒有。你願賣我願買,很正常啊。」
白手又問道︰「那麼,如果現在他們賣還給我,我接受了,我是不是就欠下人情了?」
老李和老顧一齊點頭。
「寧欠他人錢,莫欠朋友情。」
白手說了這麼兩句話。
老李和老顧都在琢磨白手的話。
「老李,老顧,賣地的時候,我可以賣給別人,但我賣給了朋友。以當時的價格,他們是得了便宜的。說得不好听一點,是我在送人情給他們。」
「這話沒錯。」老李說道。
「現在買回來,不管以多少價格,都相當于把送出去的人情收回來。一旦我這樣做了,可能朋友就沒得做了。本來是他們欠我的人情,卻變成我欠他們人情,或向他們要回人情。這樣的事,打死我我也不會去做。因為如果這樣,我以後在同行里就沒有朋友了。」
老顧嘆道︰「小白,你說的道理好深奧啊。」
白手笑道︰「老顧,你拍馬屁的水平也很深奧麼。」
「我確實不懂。」老顧也笑起來。
「老顧啊,你和老李,是以打工人的心態面對這事。但如果你們以我的立場去想一想,你們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的。」
老顧點了點頭,「那請允許我回去慢慢領會。」
老李問道︰「那麼,小白,你如何回應魏國平和李玉寶他們呢?」
「不回應。」
「為什麼?」老李也不明白了。
白手又笑道︰「如果他們不明白我的意思,那他們就不配做我的朋友了。」
老李點了點頭。
老顧沒有點頭。
「老顧,你還有什麼想法?」白手問道。
老顧笑著說道︰「小白,你還是要操心。你不給我透點底,我心里沒底啊。」
老李也說道︰「小白,我也是。」
白手呵呵的笑了,「你們兩個老家伙啊,你們是捧著金飯碗要飯吃啊。」
「金飯碗在哪里?」老顧問道。
「咱們有兩個金飯碗。」
老李和老顧都愣了一下,但馬上又醒悟過來,立即同時啊了一聲。
老顧說道︰「一個金飯碗是騰飛大廈舊址。當時簽約的是商住兩用樓,咱們萬不得已時,可以將其建成商住兩用樓。按一個項目計算,可供五百人干上三年。」
白手笑著點頭。
老李說道︰「另一個金飯碗,是十廠搬遷後的舊廠址。按照規定,十廠搬遷項目完成後,舊廠址的土地歸咱們所有。雖然協議規定,咱們要到明年年底才能開發。但萬不得已時,咱們可以申請,提前到今年年底開始開發。」
白手也是笑著點頭,
老顧有點不好意思,「慚愧慚愧,小白,我是真的忘了咱們這兩個金飯碗了。」
白手笑著擺了擺手,「忘了是對的。老李,老顧,請你倆暫時忘了這兩個金飯碗。你們說得對,這是咱們的預備隊,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的亮相。」
頓了頓,白手眯起雙眼,神秘的說道︰「錢,有時候會從天上掉下來的。而與錢一樣,項目也是會從天上掉來的。」
老李和老顧又糊涂了。
天上會掉錢,還會掉項目?
真的。
不久以後,天下不但掉下了項目,而且還掉下項目所需的資金。
這得從白手的兩位忘年交的關心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