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
也是，混跡三教九流之中，多少是有些門道的。
可如果是老太爺出手，只怕更迅速。白沐夏眼觀鼻鼻觀心，並不吱聲。
豪門恩怨，白沐夏也算是知道一點滋味了。深陷其中，像是被一個巨大的漩渦吸進去了，怎麼都爬不上來。
那袁欽御在蘇嬋娟手里是吃過大虧的，總犯不著再吃一次虧吧？白沐夏總覺得袁欽御不至于那樣蠢頓，可是每一回那個人的表現都讓人大跌眼鏡。
指不定這一次也是一樣。
多悲慘？听從那樣一個母親說的話，庸碌地活到了今天。
一無所有，還多了案底。已經這副樣子了，也還要跟在蘇嬋娟後頭？還真是夠執著的了。白沐夏鼓鼓嘴，心里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總覺得袁家這一局棋，是一點兒滋味也沒有了。每個人所顧念到的，都只有自身的權益，至于旁的事，仿佛都忘得一干二淨。
以前白沐夏從不覺得親人之間的利害關系有那樣多，果然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能體會得多一些。到底是個大家族，豪門大戶，人人艷羨，只要稍微分出零星一點來，就夠讓一般人家一輩子歡天喜地地過了。
「沒想到蘇女士這樣厲害。」白沐夏說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話，她打心底里覺得袁欽御變成今時今日這個樣子，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蘇嬋娟的緣故。
如果不是蘇嬋娟「辛勤」教導，又不分青紅皂白處處維護，各種助紂為虐，袁欽御被養在老太爺跟前，再怎麼樣，都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惹人厭煩也就罷了，還處處惹是生非，甚至是謀財害命。老太爺聰穎通透，當初搬出老宅子，才逃過一劫。這要是換了尋常老人，豈不是已經一命嗚呼了？
「厲害，當然厲害。」袁慶森多少有些嘲諷的意思，冷嗤一聲︰「天底下沒有哪個媽會那麼教育兒子的。」
話音剛落，老太爺就拄著拐杖下了樓。
他習慣了拄拐杖，哪怕腿腳很利索，穿著一身長袍子，灰黑色，整個人顯得格外沉肅。
見到白沐夏跟袁厲寒來了，臉上才稍稍帶著幾分笑意︰「你們可算是來了。」
「爺爺。」在場三人都站了起來，恭恭敬敬︰「來晚了。」這是袁厲寒說的話。
此言一出白沐夏才有些明白，或許老太爺是一早就讓他們過來的，但是袁厲寒心里多少有些糾結，因而一再耽誤，直到現在。這倒是很像袁厲寒的處事風格。
袁家的饋贈，向來是不好得的。袁厲寒作為袁家人，自然最了解這一點，哪怕是袁老爺子願意給，袁厲寒也不給雙手接著。
恐懼，本能的恐懼。
「這邊的手續已經準備好了，簽個字就好。」老太爺顯然是認為袁厲寒已經把這里頭的情況都說給白沐夏听了，拍了拍手，走下一個須發全白的老人，手里捧著一沓子文件，看樣子是這邊的管家。
老太爺是個很謹慎的人，像是貼身管家這之類的職位，他基本上都會交給他比較信任的人去做。老宅子里的那位老管家也是跟隨數年之久的人，看樣子這位也是。
他很恭敬地走到老太爺跟前，目光並不亂掃，看起來像是認得白沐夏跟袁厲寒的樣子。
「老爺，準備好了。」
袁家老太爺點點頭，掃了上頭的那些文件一眼，將其中幾份擺在白沐夏前頭，輕聲道︰」這些你簽個字就算交接好了。「
額！白沐夏心里一咯 ，下意識就要拒絕。
這一簽字，大概要有許多資產落在她的戶頭，幾乎是幾秒鐘的時間就能變成一個貴女。這個世界上，壓根沒什麼是免費的，包括這些東西。說來簡單，只要簽個字就好，可是背後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就說不準嘔了。
看出了白沐夏額猶疑，老太爺又道︰「來之前，厲寒沒有跟你說清楚？」
「夏夏的意思是不接受這些。」袁厲寒並不喜歡強迫白沐夏做任何事，只要是她不喜歡的，不做也就不做。
老爺子這一生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知道太多算計之類的問題。指不定這一次又是一種試探。
如果就這麼爽快地簽了字，老太爺指不定又有什麼後話。倒是不如把白沐夏的想法都說出來，也好讓老太爺知道，白沐夏並不貪圖袁家的任何財產。
「長輩饋贈，為什麼不要？」老爺子一听，抬了抬眉毛，倒也沒有半點動氣的意思，乍一看，像是欣慰。
看到這樣的情形，袁厲寒也漸漸覺得了，指不定這次真的只是一個試探。
老爺子的疑心病是出了名的重，經常性地試探自家子孫。袁厲寒倒是沒被試探過幾次，他跟老太爺不親近，一直這樣疏離地過了許多年。
「我們都有工作，其實賺的錢，已經夠花費了。」白沐夏頗有些惶恐，但是言語之中，格外真誠，听在對方的耳朵里頭，有說不出的動人︰「爺爺所擁有的那些財產，都是爺爺的心血，我們作為後輩，不能給予已經十分慚愧，實在是沒必要再伸手去要了。」
「你們不要，有的是人要。」老太爺猛然想到了袁欽御跟蘇嬋娟，這麼幾個人，已經成了他的心事。他年紀大了，憂心憂慮十分傷身，這才想著在國外放松放松，眼不見心不煩，哪知道袁欽御也跟了來︰「現在趁著我身子骨還算健朗，能給你們一點是一點。」
英雄的暮年，比之尋常人，更顯得悲涼。
那些話乍一听十分平常，可是老太爺的語氣讓人傷心，大家都沉默著。
最終還是袁二叔解開了僵局︰「大家都是一家人，長輩給你們的東西，你們就收著。作為袁家的少夫人，少不得要些東西撐場面。」
撐場面？
白沐夏這才認真地看了一眼文件上的內容，其中一份是袁家所有珍貴首飾的贈與合同。
听聞袁家的許多首飾都是從祖上傳下來的，不管哪一樣都價值不菲。這所有的首飾，大概比得過某些家族所有財產了吧？白沐夏暗暗想著，自己再怎麼有能耐，也受不住這樣的饋贈。
當下就拒絕了︰「這些我都不能要，我平常也不參加什麼宴會，我對那些不感興趣。」
「一旦成了袁家的當家主母，再怎麼不感興趣的事情，該做也還是要做的。」老太爺臉色登時就變了，看起來卻也不像是動了氣︰「生意場上的晚宴，你該參加還是要參加，這是給你男人體面。「
這之類的體面問題，白沐夏從未听袁厲寒提過。他一直都也很好說話，只要是白沐夏不想去的，一律都不強求。
听老太爺這意思，她仿佛之前就做錯過不少事。可袁厲寒是個怪人，從沒有說過她什麼。
「夏夏不是這個圈子里面的人，不知道規矩，也不必受這圈子里規矩的約束。」袁厲寒還在為白沐夏開月兌。
說出來的話，落在老太爺耳朵里頭，自然是不動听的。袁家痴情的人到底還是多的，老爺子當初也是，因而也十分理解。可作為長輩，該糾正的還是要糾正︰「袁家是這個圈子里頭鼎鼎有名的大家族。夏夏既然已經嫁到了袁家，也就要守這一行的規矩。」
眼瞅著就要吵起來了，袁二叔趕忙打著馬哈哈︰「沐夏也不是那麼不懂事的人，之前那個宴會不也出席了嗎？沐夏，那些首飾本來就是要傳給當家主母的，你得收下。」
在眾目睽睽之下，白沐夏硬著頭皮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一份是關于各個國家幾十套房產的轉讓合同，白沐夏就算是再怎麼天真，也知道價值不菲，眉頭緊蹙，為難到了極點︰「這些房產？」
「你嫁進袁家這麼幾年，我還沒有給你見面禮。」老太爺兩根手指頭夾著雪茄，整個人看起來氣派且大氣︰「這是補給你的見面禮，不能不收。」
老太爺！這就是嫁入豪門的快樂嗎？怪不得當初那些媒體人士都說她這個孫媳婦並沒有被袁家承認。
現在看來，那些人的報道也還算是有理有據。原來在真正被承認之後，待遇是這個樣子的。老太爺並非什麼狠厲之人，只是掌管著袁家上下數百口人，又要管理袁氏集團旗下大大小小的許多企業，萬萬名員工，他不能不謹慎。
特別是在選擇繼承人這上頭，更要多多上心，多多觀察，多多選擇。
因而他沒有選擇那個跟他最為親近，他也最喜歡的袁欽御，反倒選擇了袁厲寒。對于子孫選擇的伴侶也格外嚴格。
如果不是當初袁厲寒真的不被重視，她白沐夏是嫁不進去袁家的。
後來袁厲寒的能力被老爺子看在眼里，也一步步被重用，老爺子自然也就看她這個孫媳婦不順眼了，所作所為，倒也是能理解的。
「爺爺現在是認可我了？」白沐夏熱淚盈眶，坐在一邊，有些哽咽︰「能被袁家家主這樣看重，像做夢一樣。」
「不認可你，也不會給你那麼多首飾了。那些首飾，可都是你們女乃女乃、太女乃女乃這些祖輩留下來的。」袁二叔對這里頭的事兒一清二楚。
「我認可厲寒，也看到了你的恆心和美好品德，當然也是認可你的。只不過後續你們行為處事都要小心一點。」
氣氛因為老太爺的話，瞬間變得肅殺。
袁厲寒屏息凝神，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一些什麼︰「爺爺查到了什麼？」
「蘇嬋娟花錢殺人。」老太爺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煙，那雙炯炯有神的眼楮里頭，已經迸發出殺意︰「前些天，已經動過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