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不是說頭蒙，沒有摔著腦袋嗎？」姚長生關切地看著陶六一說道，「磕著腦袋了，這是可大可小。」
「沒有，沒有摔著腦袋，俺雙臂死死的護著頭的，落地後，滾了兩圈。」陶六一看著他們關切的目光忙說道。
「那你說頭蒙？」姚長生不放心地看著他追問道。
「俺只是被嚇傻了，這冷不丁的。」陶六一看著他們沒心沒肺地說道，「俺想知道是啥把俺給絆倒的。」
「是尸體。」陳鶴鳴看著開口道。
眾人回頭望過去，看著遠遠的陳鶴鳴和他眼前被扒開雪的赤果著身體，發青的尸體。
「這……」楚九他們疾步奔了過來，擰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尸體。
「這是凍死的。」姚長生蹲下來查看了一下道，看著起伏不平的雪，閉了閉眼道，「不止一具。」
粗略數了一下，十來具。
唐秉忠看看雪地，在看看隱隱約約高大的城牆，「他們怎麼在這兒，離城並不遠啊！」
「恐怕他們不是進城，而是被城里的人給扔出來的。」姚長生面色凝重地說道。
「扔出來的？」楚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風雪中，只听見咯吱、咯吱的聲音，啥也沒看見。
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姚長生他們就看見朦朧的身影映入眼簾，人影越來越近，這次清晰的看見有人拉著板車，朝他們走來。
板車上不是別的，而是尸體，大都衣不蔽體，一個個蜷縮著身體，有的手上抓著厚厚的干草，希望汲取點兒熱量。
來人沒想到這里有人給嚇了一跳，悶聲道，「你們……」
來人裹的嚴嚴實實的，也看不清相貌，听聲音是個中年漢子。
「別怕，別怕，我們要進城的，沒有惡意，只是不小心被絆倒了。所以停了下來。」姚長生趕緊解釋道。
來人應了一聲，推著板車繞過他們，然後就這麼當著他們的面，抽起板車尸體滑到雪上，拉著板車退後，晃了晃，拉著板車就走。
「哎哎！」楚九趕緊伸手叫著他道，「你就這麼就走了。」
他回頭看著他們衣著華麗，才道，「不然干什麼？」
「這死者為大，入土為安啊！」陶六一看著他忙說道。
「你挖給我試試，這地凍的硬邦邦的。」他看著姚長生他們嗤笑一聲道。
「可也不能曝尸荒野吧！」唐秉忠看著他粗聲粗氣地說道，語氣非常的不善。
「等天晴了，一把火就燒了。」他直截了當地說道，「看你們也是心善之人，進城後有你們發善心的機會，只是別太善良了，救不完的。」悶聲又道，「知道俺今天拉了幾趟了嗎？」自說自答道，「還沒到晚上呢！已經拉了三回了。入冬以來，老漢我就沒有間斷過。」
「你們的廬州王爺呢？他不管這些嗎？」姚長生面色凝重地看著他問道。
「王爺？」他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話似的，「哈哈……」大笑，「王爺大人人家忙著搜刮民脂民膏，哪里管老百姓的死活，用他的話說，這平頭百姓在他眼里算個屁。」上下打量著他們道，「看你們也是外地來的，進城後小心點兒，嘴甜點兒，人家要什麼就給什麼？別硬踫硬，不然吃虧的是自己。」
「謝謝提點。」姚長生雙手抱拳忙作揖道。
「提點談不上，希望你們能平安回去。」他黝黑的雙眸看著他們語氣非常的憐憫，給了他們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後，拉著板車離開了。
「少爺，咱還要進去嗎？」唐秉忠看向楚九道，「听剛才那人的話，咱進去，那是不死也得月兌層皮。」
「去，干嘛不去，都到了這里了，怎麼也得去見識、見識。」楚九面容冷硬語氣冷的如冰錐似的，冷且硬。
「六一沒事了吧！」楚九看著他關心地問道，「要不進城找個郎中把把脈。」
「不用，不用，俺沒事了。」陶六一面對大家關切的目光，微微搖頭道，「真的。」
「那好，咱們走吧！」楚九下令道。
上馬的上馬，楚九和姚長生上了馬車，馬鞭揮起，全速前進。
高大的城牆在飛舞的雪花中清晰可辨，厚重感撲面而來。
不愧是徽州的省府所在地，牆高城闊。
「吁……」唐秉忠拉住韁繩，馬兒停了下來，不住的打著響鼻。
「這前邊的人還真多，咱且得等一會兒呢！」唐秉忠裹了裹身上的兔子皮斗篷道。
兩位軍爺在城門洞里擺了一張桌子，坐在桌子後守著，收進城之人的稅。
桌子上放著一個大大的籮筐，里面淺淺一層的銅板，還有些散碎銀子。
進城之人，叮一聲扔一個銅板在籮筐里，守門的軍爺這才放行。
姚長生從馬車中鑽了出來，看著自己前面十來個莊稼漢縮著脖子，雙手互相揣在衣袖中，衣服單薄的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冰天雪地中，雙腳不停的在倒換著。
腳上的鞋有木頭靴子，有的木板鞋，有的甚至是草鞋，赤著的雙腳被凍的發青。
後背的背簍里裝的都是雞、鴨、菌菇、雞蛋等農產品，還有扛著柴火的，木炭的……
听見身後傳來的馬蹄聲，回頭看了姚長生他們一眼，眼里均是羨慕，羨慕他們身上穿的暖。
「臨近過年，希望進城換點兒錢，也好過個年。」姚長生閉了閉眼低垂著頭說道。
「俺知道，俺以前也這樣。」唐秉忠悶聲說道，扯扯自己的兔皮斗篷，將自己半張臉包裹了起來。
傻笑地說道，「那時候俺還盼望著有誰好心賞個高粱窩窩頭，或者一件衣服。後來才知道那是白日做夢。這世上有好心人，可俺沒那運氣能踫到。」
「自助者天助之，從來沒有救苦救難的菩薩。」陶六一輕蹙著眉頭聲音毫無起伏地說道。
「你小子比俺活的明白。」唐秉忠微微扭頭看著他說道。
「經歷的多了。」陶六一緊抿著唇看著行進的隊伍。
「哎哎！」唐秉忠看著自家馬兒翹起了尾巴趕緊說道，「別再這兒拉啊！也沒個糞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