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了。」
「得了吧！可惜什麼呢？人家還有惦記，做個飽死鬼，你呀就是那餓死鬼！」
陶七妮接過韓金虎手里的食盒，看向棚內之人道，「我們送她一程，應該沒問題吧！」
「去吧！」屠夫指指簾子後道，「快點兒。」
陶七妮拉著二妞繞過棚子走到了她面前。
她早在听見她們的聲音時，就拿著破衣服穿上，遮住了上半身。
「你們怎麼來了。」她看著洗得干淨的喬二妞道。
「二妞想讓你吃了這碗面。」陶七妮打開食盒遞到她的眼前道。
她看著食盒里黑乎乎的面條，奪眶而出。
「娘，吃吧！」喬二妞上前兩步舉著食盒道。
「嗯！」她含著淚將那一碗高粱面給困難地咽了下去，「謝謝！」
「二妞，以後小姐是你的主子，她讓你干什麼就干什麼！」她看著喬二妞叮囑道。
「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陶七妮驚訝地看著她說道。
「很簡單，男人看見俺這樣都回避。」她平和的目光看著陶七妮說道。
陶七妮知道她指的是陶六一他們，跟受驚的兔子似的。
「可是棚外那些人不躲不閃的呀！」陶七妮看著她說道。
「你眼里沒有yin邪。」她目光清亮的看著她說道，言外之意棚外那些男人，餓著肚子也不忘佔便宜。
好個細致觀察的婦人，陶七妮抿了抿唇想了想道，「那個，其實我可以……」
「不了！」她目光平和地看著她說道，「俺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俺不能拖累你了。」看他們的衣著樸素，粗糙的手，也是掙的辛苦錢，人家能賣下二妞已經是天大的恩了。
「走吧！」她蹲下來緊緊地抱著喬二妞道，「二妞要乖乖听小姐的話，好好的活著。」
「嗯！娘，俺听你的。」喬二妞重重地點頭道，蓄滿眼楮的淚水，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
「小姐，帶著她走吧！」她站起來將二妞的手放在陶七妮手上道。
「你放心，二妞一定會好好的活著，我會教她武藝傍身，不會被欺負的。」陶七妮看著她保證道，「會教她讀書認字打算盤，自食其力的。」
她一臉震驚地看著陶七妮不敢相信，看著陶七妮清澈的眼神不似作假，跪在地上道，「謝謝！」
陶七妮拉著二妞出了棚子，繞到了前面，看著屠戶說道，「麻煩你好好收殮一下，我們得讓她入土為安。」
「這……」屠戶看向不遠處的荒墳堆，他們都是直接扔了。
「圖造殺孽，有違天和，多為自己積點兒陰德。」陶七妮眼色微冷地看著他們倆說道。
「好的，好的。你看咱們也是無奈，只能用草席卷卷了。」屠戶為難地看著她說道。
「好。」陶七妮拉著二妞看向陶六一他們道，「咱們走吧！」
陶七妮他們走的很快，耳朵靈敏的她清晰的听見斧子砍下得沉重的聲響，與婦人的悶哼聲。
她怕自己叫聲被女兒听見，所以嘴里叼著樹枝。
等在棚外的人神色各異，卻都同樣的躲避著陶七妮犀利的目光，眼底或許閃過一絲羞愧，可取而代之的是血腥味兒讓他們興奮。
陶六一耳力也不太差，雖不如陶七妮听的分明，但也听得見。
明明是艷陽高照，心里卻冷的直打顫。
只有喬二妞神色如常，這才知道為啥她家妮兒走那麼快，是怕孩子听見吧！
五個人回到客棧坐在方桌前，情緒始終不能平靜下來，這對他們的沖擊力太大了。
鄭通和韓金虎見的多，但是沒有親眼看過，帶來的沖擊力非同一般。
以往的態度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自己做到不吃，其實是沒錢，現在書讀多了，很是羞愧。
「你們別這樣。」姚長生看著他們說道，「只不過又一次詮釋了亂世人命如草芥。」吞咽了下口水，壓下胸口的惡心感，「由《左傳》可知，食人的情況最早可以追溯到夏朝甚至更久以前，春秋時期人祭成風，離我們稍近的史書隋朱粲吃女無數；唐張巡殺妾饗三軍；北宋範溫稱少女肉為不羨羊；十六國時石邃將尼姑先奸後食；東晉孫思好將捕獲的縣令妻女吃掉；隋末諸葛昂將姬妾蒸熟宴客；北宋王繼勛、東丹王李贊華、南宋林千之、單史載的殺食婦孺一頁根本不夠寫。」
也就是這些史書上的記載，讓姚長生心里減少負罪感，度過最初的幾年，不然他真差點兒把自己個逼瘋了。
「只有吃飽了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陶六一看著他們忽然說道。
「可現在連安生的種地都不可能。」韓金虎噘著嘴嘟囔道，「誰想背井離鄉，流離失所，誰不想吃飽穿暖，安居樂業啊！」
「現在這世道，希望打他一個太……」
陶六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陶七妮給打斷了，「吃飯，吃飯。」
我的傻哥哥喲，也不看看在哪兒，還打個太平盛世，被有心人听了去咱們就完了。
「吃飽了，才能好好種地。」姚長生趕緊附和道。
「面來了，客官請慢用。」小二端著新做好的高粱面放在了桌子上。
「二妞!吃吧！」陶七妮下巴點點她眼前地面條道。
「小姐，俺剛才那一碗給了俺娘了，俺說過不吃的。」低垂著頭的喬二妞聞聲抬眼看著她鼓足勇氣說道。
陶七妮聞言清澈的目光看著她道，「你娘的話你听不听？」
「听！」喬二妞紅著眼眶看著她說道。
「那你娘讓你听我的話，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對吧！」陶七妮目光溫柔地看著她說道，「那現在吃面。」眼楮看著她眼前的高粱面。
「嗯！」喬二妞眼底含著淚，拿起了筷子，低著頭，眼淚吧嗒的落進了碗里，濺起水花。
「吃面。」陶七妮抬眼看著他們道。
味同嚼蠟一般的吃了眼前冷掉的高粱面。
小二收走了空碗筷，上了一壺水。
「自我介紹一下……」陶七妮他們介紹了一下自己。
「姚先生，教我們寫字，從喬二妞的名字開始吧！」陶七妮看向姚長生說道，這樣轉移一下注意力。
等到了半下午，陶七妮他們將喬二妞的母親給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