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心如死灰

楚九驚訝地看著達爾罕說道,「老太師真的作古了。」說著翻身下馬。

「遺體就在中軍大帳內。」達爾罕回頭看了下中軍大帳道。

「我可以去看看嗎?」楚九眸光真誠地看著他說道。

「主上!」郭俊楠和李道通、羅天佑三人齊聲喊道。

這怎麼能進了官軍的中軍大帳呢!萬一人家埋伏呢!

「無妨。」楚九面色柔和地郭俊楠他們微微搖頭道,視線又落在了達爾罕身上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達爾罕聞言立馬說道,「只是我們元帥被賜的是鴆酒,有些……」

「我明白。」楚九點了點頭道,飲下毒酒之人,死狀很慘的,「我還是想祭奠一下老太師,這片土地上戰神!」

話音一落,此起彼伏的哭聲四起。

達爾罕更是淚如雨下,反賊都如此的尊重自家元帥,想想皇帝和欽差大人,所作所為,這胸中的怒火怎麼都壓不住,最後全部發泄在了哭聲中。

達爾罕是淘淘大哭,哭的不能自已。

楚九沒想到他打心眼兒里的一句話居然讓他們如此大的反應。

想想自己剛才說了什麼?黑眸輕輕晃了晃,心思微動。

楚九等他們哭夠了,才被請進了中軍大帳,走進寢帳,看著老太師的遺體已經被他們細心的打理過了,只是著臉色鐵青,一看就是中毒了。

「有香嗎?」楚九看向達爾罕問道。

「香?」達爾罕眨眨眼眼里的淚,拽著素服粗魯的擦擦臉,聲音嘶啞地說道,「有!」

楚九拿著三根香,就著燃燒的蠟燭點燃了,手扇著將火苗扇滅了,雙手拿著香恭敬且真誠的給老太師鞠躬,上香。

達爾罕他們齊齊跪下,還禮,沒想到第一個來祭拜自家元帥的居然是敵人,反賊。

眼中的霧氣又不爭氣的泛起。

「老太師啊!」楚九感慨萬千地說道,「您為當今天子,費盡心血,勞盡神思,最後卻換來一杯毒酒,一把鋼刀,一條上吊的白綾,我真是為您不值啊!您以為您走了,那些作威作福的奸佞小人就會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了嗎?」厲聲道,「不會!他們在京城會繼續享受榮華富貴,享盡人間繁華,而您偌大的年紀,飽經風霜嚴寒之苦,刀槍入骨之罪,像這樣的昏君您到死都在保全他的名聲。可人家一點兒都不在乎,白白搭上這條命,也喚不了他回心轉意,以天下蒼生為重!君不正臣投外國,父不正子奔他鄉,皇帝不會體會您的良苦用心的。他不會覺得自己錯了,像這樣的皇帝是香臭不分,忠奸不辨,真是不值啊!」連連搖頭道,「他們還不知道這髒水怎麼潑您呢!」

老太師是听不見了,可這手下眾將士听得真真切切的。

他們是感同身受啊!自己幕天席地,餐風飲露,刀尖上拼命,圖的什麼?圖的就是京城那幫子王八蛋高官厚祿,穿金戴銀,吃香的喝辣的。

自己為他們賣命到頭來得到了什麼?三班朝典。

「楚大帥,我們?」達爾罕雙手抱拳看著他說道。

「你們先將老太師入殮為安吧!」楚九紅著眼楮看著他們說道。

「嗯!」達爾罕點點頭。

「在下告辭。」楚九率領兵馬退出了營地,給與足夠的信任,一點兒兵馬都沒留下。

「主上,主上,咱就這麼走了,他們萬一反悔呢!」李道通擔心地說道。

楚九騎著馬慢慢的溜達著,看著他直接說道,「不會。」

「為什麼?」李道通不解地說道,按他的想法那就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他們已經心灰意冷了,哀莫大于心死,根本沒有心勁兒在起兵戈。」楚九眼底閃著華光看著他們說道。

「主上真要放他們北上啊!」郭俊楠有些擔心地說道,「老太師這一個多月,就聚集了將二十萬兵馬呢!會像他們說的解甲歸田嗎?老實說我不太相信。」

「咱知道。」楚九劍眉輕挑看了看左右道,「怎麼怕他們刀鋒襲來,戰場上再相見。」

「嗯嗯!」李道通重重地點頭道,「他們說的不可信,還是以除後患的好,畢竟他們可都是壯勞力。」

「人家卸了盔甲,刀槍都給了咱了,你還怕什麼?這誠意滿滿。」楚九柔和的雙眸看看他微微一笑道。

「當年白起坑殺了趙國四十萬降卒,壯勞力沒了,只剩下老弱婦孺一下子就讓趙國一蹶不振了。」李道通漆黑如墨的雙眸看著楚九說道,「從此趙國再也無力對抗強秦了。」

「但卻有傷天和,雖然我知道白起做的對,歷史對他的評價也高。唐宋時期為古代名將設廟,七十二位名將中亦包括白起。」楚九皂白分明的雙眸看著他說道,「咱能打敗他們一次,就能打敗他們第二次。」鎮定自若地又道,「從他們的心態上,已經無心戀戰了,還擔心什麼?」

「主上攻心為上,主上英明。」郭俊楠雙眸盈滿笑意看著他雙手抱拳拱手道。

「俊楠也學會拍馬屁了。」楚九黝黑明亮的雙眸沒好氣地看著他說道。

「這怎麼是馬屁呢!這是實話。」郭俊楠眸光真誠地看著他說道,「主上在中軍大帳那番話,將他們的心氣兒給徹底的打散了,甚至勾起他們對燕廷的仇恨。至于如何的選擇就不管咱的事情了。」

姚長生打馬過來,「主上,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快就打完了。」

「長生啊!」楚九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的說了說。

姚長生聞言一時間是感慨萬千,「沒想到大燕的戰神,猶如神祇的人物居然這樣的退下去了。」

「是啊!生前何等的威風,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楚九這心里也是五味陳雜,眸光晦暗不明。

「不管如何金陵之圍算是解了。」姚長生高興地說道,「可以睡個囫圇覺了。」

「呵呵……」楚九聞言明亮的雙眸看著他搖頭失笑,「走了!」一夾馬月復,朝金陵奔去。

怎麼可能松懈呢!金陵城反而加強了戒備。

*

夕陽將整個金陵城給染成了紅色,傍晚時分也沒感覺涼快,吹來的風依然是熱乎乎的。

姚長生和陶七妮兩人吃過晚飯,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知了趴在樹上,叫個不停彰顯自己的存在。

「這挨著長江而建的城池,江風吹來應該涼快的,怎麼熱的喘不過氣來。」陶七妮搖著大蒲扇忽扇個不停。

「其實樹蔭下也沒那麼熱,只是潮。」姚長生拿著蒲扇輕輕的搖著。

「嗯嗯!那床上的席子都黏糊糊的。」陶七妮嫌棄的撇撇嘴道,「感覺都沾在身上了。」重重地嘆口氣道,「最可氣的是立秋了,北方盼著涼快有希望,而南方還有得等了。」

「有冰,有冰就好了。」姚長生琥珀色的雙眸忽然亮晶晶地看著她說道,「等回頭咱建個冰窖。」

「算了,大家都熱,這樣才是夏天嘛!」陶七妮聞言淺淺一笑,微微搖頭道,「其實我不熱,就是看著你辛苦。」這身上的衣服都被汗給打濕了,「這里也沒外人,你就穿的隨意點兒,干嘛還一絲不苟的。」

「習慣了,從小都這麼穿的,夏練三伏不是嘴上說說,頂著烈日穿著盔甲。」姚長生溫潤的雙眸閃著華光看著她說道,手中的扇子輕輕地搖著。

「你今天很高興。」陶七妮黑白分明的雙眸上下打量著他道。

「看出來啦!」姚長生渾身散發著喜悅的氣息。

「嗯哼!」陶七妮微笑著點點頭道,「就因為咱們打贏了官軍。」

「老實的說,這場仗我們都沒怎麼打,是皇帝自掘墳墓,老太師愚忠。」姚長生沉靜的眸光看著她繼續道,「而那二十萬兵馬直接投降了,是我沒有預料到的。」

「信仰坍塌,沒有崩潰就不錯了。」陶七妮澄淨的眸光看著他說道,「這些兵卒很樸素的,往日里我總說保家衛國,可這國的概念看不見,模不著。而將士們可是朝夕相處的這感情同袍之誼可是非比尋常。看著自己奉為神一般的元帥被冤枉致死,心里的痛可想而知,不殺上燕京城都是克制的。」

姚長生聞言點了點頭,「嗯!要不有岳家軍呢!靈魂人物沒了,人心立馬就散了。」

「所以啊!還是得告訴將士們打仗是為了什麼?」陶七妮深邃正直的雙眸看著他說道。

「解救萬民于水火啊!」姚長生想也不想地說道,夕陽下的他雙眸熠熠生輝。

「那天下平定了呢?」陶七妮挑眉眼波流轉看著他好整以暇地問道。

「這個……」姚長生吧嗒了下嘴,吭哧了半天道,「好像沒有,都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說聲音越小,沉吟了片刻道,「歷朝歷代無可避免的事情。」食指輕輕劃過下巴,「馬上打下來的天下,這些人本來就桀驁不馴,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陶七妮身體微微靠近他壓低聲音道,「還容易被皇帝忌憚,功高震主啊!」朝他俏皮地眨眨眼。

姚長生溫潤的如琉璃珠子似的雙眸寵溺地看著她說道,「你可真是什麼話都敢說。」眼眸四下警惕的看了看。

「沒人,咱們在後院。」陶七妮黑得發亮的雙眸看著他笑吟吟地說道,「他們在前院。主上很大方這院子夠大,三進的。」

難得的這模型加班加點的不辭辛勞的做好了,稍事休息,就要接受檢驗了。

「這個還真是難題。」姚長生皺著眉頭道,「歷朝歷代都沒有很好的解決,可是沒有武將一直打壓的話,這誰來守護江山啊!這外族入侵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眼前,脊梁骨都被打斷了。」食指輕撫額頭道,「就如讀書人有出路,可以考科舉,這武將也得有出路吧!」

「保家衛國啊!」陶七妮笑吟吟的眼波流轉看著他簡單輕松地說道,「你也說了抵御外族入侵啊!這戰斗力不能落下來。」

「你這都老生常談了,好像沒用。」姚長生輕皺著眉頭,撇著嘴微微搖頭道。

「你那保家衛國也就在邊陲上實實在在的做,剩下的也就是口號,你有具體的內容嗎?」陶七妮沒好氣地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道,「馬放南山,悠閑度日,閑得能打蚊子。」

姚長生嘴張張合合的,實在無法反駁,干脆虛心的求教道,「那你說干什麼?」

陶七妮雙眉輕揚白了他一眼道,「少來,你會不知道該干什麼?人只要不閑著就不會有事,閑著才會胡思亂想。我還是喜歡踏踏實實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豎起食指道,「解救萬民與水火就完了,你得讓萬民過上好日子吧!吃飽穿暖誰還會……」輕輕吐出兩個字,「造反啊!」努努嘴道,「當皇帝的就怕下面的位置不穩。」

「你喲!」姚長生微微低頭在她白皙女敕滑的臉頰上啵……了一下。

在屋里窩了這麼久,人都捂白了。

「喂喂!這都是汗啊!」陶七妮靈動的澄澈的雙眸看著他說道。

「少來,妮兒寒暑不侵,哪里來的汗。」姚長生放下手中的扇子,直接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坐在自己的腿上。

「涼涼的,抱著挺舒服的。」姚長生臉頰蹭蹭她又細又滑的臉頰道。

「大庭廣眾的不好吧!」陶七妮乖巧的坐在他懷里道。

「這後院就咱倆人,他們不敢隨意進來的。」姚長生甜膩膩地撒嬌道,「你就心疼、心疼我,好熱啊!」琥珀色的眼楮如微瀾乍起的明湖一般,波光瀲灩,眼底盡是她的身影。

「好好好!」陶七妮看著很是辛苦的他,心軟道。

撒嬌的他真是要人命,他的聲音像是磁石通電,又癢又麻酥酥的。

「你高興的不止這個吧!」陶七妮微微抬眼看著他,眼底的流光輕轉,眼角和眉梢一樣微微向上勾起。

「我高興的是主上沒有像白起一樣屠戮的這二十萬降卒。」姚長生清雋俊美的容顏水晶般晶瑩剔透的雙眸看著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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