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岸仍處于計劃經濟時期，商品價格不能以常理來判斷，像汽車這種進口大件，價格高到離譜。
各類家電的售價同樣驚人，足以讓所謂的「萬元戶」都心疼不已，望而興嘆。
高博學和王教授初來乍到，一時間還無法改變老觀念。
他們很難想象汽車在美國售價有多低，自然而然就將年紀輕輕的陳林芝，無形間高看了幾眼，覺得他不簡單。
同樣的。
陳林芝沒將他們倆的底子模清楚，總覺得這年頭就有本事出國，來到舊金山做生意，肯定挺有實力。
互相認為對方厲害，所以握手交談時候無比客氣，無論陳林芝還是高博學，都擔心禮數不夠怠慢對方。
在這種情況下自我介紹，不免將事實略微夸大一點點。
陳林芝怕錯過機會，請他們倆上車後親自開車，特意解釋說︰
「我這位朋友不會開車，要不然剛才應該直接送你們去我公司，怠慢你們了，等那麼久，真是不好意思。我在市區的金字塔大廈，二百多米最高的那棟，剛買兩層寫字樓裝修著，估計再有三個月左右就能搬進去。
你們想找個地方喝咖啡，還是去我朋友那喝杯茶？北美白幫總舵子，虞洛琦虞小姐听說過沒，她的總堂在附近，如果咱們能把生意談成，估計還得借她的貨輪船隊運過來。」
什麼叫把牛吹上天？
這就是了。
陳林芝也想靠譜些，可惜自身實力不夠，一旦露餡很難爭取到合作機會。
他深知商人多半勢利，因此只好胡吹海侃，扇腫臉裝胖子。
短短幾句話，就提到幾件陳林芝刻意想讓他們誤解的訊息。
低調是有錢人該干的事，他此刻只怕被人猜到自己手里資金不多，事業剛起步，為此不惜搬出虞洛琦這尊大佛，幫忙撐門面，反正她又不知道。
殷蟄聞言想笑，又擔心露餡，沒拆台，反而幫忙接著吹噓說︰
「陳總的生意很大，前段日子剛去沃爾瑪談生意，爭取到供貨份額，沃爾瑪公司在全美開了數百家超級市場，每天營業額都是天文數字，老板成了世界首富。
你們想要賣貨，來找陳總絕對沒錯，正巧需要撇掉巴西、墨西哥的供貨商，他們的產品價格高了，運費不便宜。」
坐在寬敞的豪車後排，高博學正暈乎著。
偷偷打量中控台，手再模模真皮座椅，暗自如果把這輛車帶回國，估計能賣個百萬左右。
被陳林芝和殷蟄一唱一和，既是什麼北美總堂，又是什麼世界首富，高博學見的世面不多，此刻更加暈乎，想著美帝就是不一樣，遍地有錢人。
怕被看低了，高博學強裝淡定。
掏出包煙，分別散給前排二人，嘴里說著︰
「我們生意沒陳總厲害，只是家小工廠而已，我和我爸替國家打工，掙點辛苦錢。
去年下半年廠子剛投入上百萬，購進一批新機器，主要生產絲襪，另外還有服裝廠、皮具廠，陳總想要哪種貨，只要有，我都能找來，價格絕對比其他地方便宜。」
裝淡定的還有陳林芝。
他開著車前往市區，打算去聯合廣場附近找家店坐會兒，如果聊得順利，剛巧去附近吃頓午餐。
繼續胡扯說︰
「蛇口口岸，開放之後搞得怎麼樣？港城一些朋友很關注內陸市場，我一直想去，可公司事情多，找不到機會。
看最近很多商人來這邊，經濟開始盤活了吧，那麼多人口，市場絕對小不了，往後我過去考察，還得高老板幫忙領路才行。」
「這當然，只要陳總你去了，我隨叫隨到，擺一桌當地特色菜給你嘗嘗。」
高博學被唬住，真拿陳林芝當大老板看待，。
十多歲的人了，面對陳林芝，他一口一個陳總，叫得心服口服。
高博學客套完，接著說道︰
「蛇口這幾年發展很不錯，去了許多外資企業，全國各地的公司把貨物帶過去展覽，組織海外商人參觀拿貨，銷量相當可觀。
我們公司的絲襪不愁賣，這次過來是為了尋找其他銷路，爭取把產量繼續擴大，讓美國人認識到我們的產品，質量肯定有保障，價錢也低于國際水平，如果量大還能再商量。
蛇口那地方的公司我都熟，往後陳總需要什麼貨物，跟我打聲招呼就行，保證幫你辦得漂漂亮亮，裝船直接運過來賣。」
想抓住救命稻草，急于將倉庫里堆積如山的絲襪推銷出去的高博學，言語之間難掩焦急。
他這次順便帶來許多其他種類的商品，為的是不在一棵樹上吊死，覺得即使沒人要絲襪，找些其他銷路也不錯，可以掙錢拿去填補廠子里的賬目虧空。
陳林芝納悶于絲襪而已，哪有什麼國際水平的價錢？
得知他們廠主要生產這些，剛巧又能往沃爾瑪推銷，問道︰「就是剛才帶來的樣品絲襪對吧，質量怎麼樣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看，一雙成本價多少錢？」
高博學果斷告訴說︰「八毛，換算成美金，大概二十多美分，我看商場里都賣七八十美分一雙，質量還沒我們的產品好，你從我們這拿貨，利潤絕對很大。」
陳林芝沒了解過具體行情如何，因此不急著砍價。
他的事業才起步，包括運費多少之類，都需要了解完才能正式接活，免得白白耗費時間和精力，到頭來不掙錢就算了，虧本才叫倒霉。
陳林芝目視前方，佯裝懂行情，詐道︰
「船運價格高，運來美國清關還需要交稅，對岸沒加入世貿組織，關稅高于從其他地方進口，你的報價我很難掙錢啊。
當地行情怎麼樣，我派個人過去問問就一清二楚，你可別欺負我是愛國華裔，就漫天要價，假如東西質量不錯，價格又合適，供貨的事好商量。」
「量少一個價，拿貨量多又是一個價，你先打听打听，我哪敢蒙你，到時候如果真想拿貨，我保證給你最低價。」
比起掙多掙少，高博學只想盡早把庫存清掉，哪會冒然推掉「大客戶」，話語間留足了商量的余地。
別說八毛錢，哪怕五毛他都會同意賣。
可惜陳林芝不敢胡亂接單，轉移話題打探起別的事，沒再提到絲襪拿貨價。
來到熱鬧繁華的聯合廣場，陳林芝停好車，領著高博學和王教授去了家咖啡廳，各自點杯喝的坐在閑談。
說實話，陳林芝挺想回國發展。
美國各行各業早已被瓜分完，除了互聯網、IT行業之外，想掙快錢不容易，機會數量遠不如正高速發展的大洋彼岸。
然而從高博學口中得知，現如今創辦企業限制極多，陳林芝又退縮了，認為在這邊多攢些錢，等匯率管制取消掉以後，人民幣貶值了再回去，可能更合適些。
另外，他還發現一個重要信息。
雖然大洋彼岸的勞動力、原材料便宜，但由于匯率管控，拿貨價格比預想中高出一截，也就意味著對岸商品的市場競爭力，優勢可能沒那麼明顯。
反倒從國外往對岸販賣商品，利潤極高，完全是賣方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