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五章——色厲內荏

作者︰松平修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山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邊用手在拉桿車的儲物囊里抓起了什麼(卻沒有拿出來,仍然隱藏在拉桿車的袋子里。)一邊轉過身,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千羽一個人站在距離山尾不遠的地方,冷冷地看著他。

山尾眯起了眼楮,盯著面前的年輕人。

「你是誰啊?」他用有些被掃了興致的不爽聲質問道。「你來這里做什麼?」

「是你把水壩炸開的嗎?」千羽並沒有理會山尾的問題,而是又重復了一遍。

「……」山尾意識到了面前的年輕人好像很生氣——難道說,他是村民嗎?可是村子里應該沒有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才對……算了,就逗逗這孩子,當作離開之前的最後甜點吧。

「怎麼,」山尾輕哼了一聲。「這麼好玩的事情,當然是本大爺做的了——你是哪家的小孩子,有眼無珠到能問出這種問題?」

「……」千羽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卻始終鎖定在山尾的身上。「你……把水庫炸掉,讓下面的那麼多人淹死,難道就只是為了找這個手提箱,還有里面的珠寶?」

「不然呢?」山尾一副听到了笑話的模樣,笑嘻嘻地反問道。「足足一手提箱的珠寶在這里,這難道還不夠我下定決心,把水庫放空嗎?至于村子……又不是我讓他們把新的村落建立在那里的,所以我把水庫炸掉之後,他們卻又正好在河道旁邊最危險的地方建立了村子,難道是我的責任嗎?」

千羽抓著無痕傘傘柄的手在微微顫抖著,但他的臉上仍然保持著無懈可擊的營業式笑容。

「不不不,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了,」他的語氣仍然非常平靜。「我的意思是,當初為什麼你要把這些保持埋藏在這里呢?就沒有什麼……更安全的地方嗎?比如銀行之類的。或者說……其實這些東西並不是屬于你的財產,所以你只能偷偷私藏起來?」

千羽提到這個話題的語氣很平和,但是內容卻帶著刺,讓山尾的態度一下子便轉變了。

「我好像,沒有什麼必要和你講吧?」山尾看了村子的方向一眼,似乎有些失去耐心了。「連你都到這邊了,看起來我得抓緊時間了——你也真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在這種情況下來找我聊這些東西。不過不好意思,我沒時間陪你玩了。」

這樣嘀咕著,山尾將行囊袋里的手縮了回來,而且他的手中還多了一把從袋子里掏出來的短管獵槍。

從槍托連接著的子彈袋當中取出兩顆彈丸,裝填進這把雙管獵槍里,山尾深吸了一口氣,以單手持槍的姿勢將槍口對準了千羽。「你還是死在這里的比較好,不然把閑話傳出去的話,多少會給我帶來一些沒必要的麻煩。」

「原來,你居然真的不介意殺人這種事情啊,」千羽並沒有驚慌,只是有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介意讓我問個問題嗎?」

盡管看上去人畜無害,但千羽始終盯著山尾搭在扳機上的手指,而輔助單元也已經同時接管了視神經和握持無痕傘的手的運動神經元,隨時準備打開無痕傘抵御獵槍的鉛彈。

「你想問什麼?」山尾沒好氣地對著這個自己眼里的死人說著。

「你不在乎有人死掉這種事情嗎?」千羽的語氣同樣沒什麼波動,仿佛只是在照本宣科地念著。「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受傷甚至死掉,你都無所謂嗎?」

「其他人的生命由他們負責,我又不需要在乎他們的安全。」山尾仿佛听到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連自己的性命都保護不好的人,就不需要別人來給他們叫苦喊冤了吧?」

「嗯,是的呢,」千羽似乎很認同這句話,相當認真地點了點頭。「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性命都保護不好的話,自然也就沒有資格央求別人來憐憫他了,是吧?」

山尾正打算再說些什麼來教育面前的這個小孩子,卻發現一道寒光從他的面前閃過。

下一刻,他便再也感受不到自己拿槍的那只手的知覺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疼痛,還有仿佛漩渦一般的虛弱感。

他的右手前臂已經被沿著肘關節的連接處被齊根切斷,和那把仍然被手指牢牢扣住的獵槍一同摔落在泥濘的河床上,在沉于其中的同時,發出清脆的踫撞聲。

就在這段殘肢的根部,還有一把深深嵌入淤泥當中的菜刀——剛才便是它從天而降,將山尾的手臂分成兩段。

至于它是怎麼做到從天而降的?當然是無人機的功勞︰得益于輔助單元的計算能力和風阻較小的氣象條件,無人機才能在在難以察覺的幾十米空中完成一柄足夠沉重的菜刀的精準投擲。

「所以你看,」走向正在因為痛苦而抱著自己的斷肢末段,哀嚎著的山尾,千羽一邊走向他,一邊用還是那麼冷漠的聲音說著。「既然你連自己都保護不好,那麼我隨便玩一玩你,應該也沒有什麼關系了吧?」

無痕傘的傘帽早已被卸下,映入山尾眼簾的是冒著寒光的尖刺。而就在已經被嚇得動彈不得的山尾的注視中,千羽將這冰冷的刺錐抵在了他的咽喉處。

「你知道嗎,」千羽居然笑了出來,盡管這副表情在山尾的眼中仿佛死神的索命。「你很快就有機會,向那些人親自贖罪了。」

那個曾經將其他人的生死完全不當一回事的恐怖分子,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只知道求饒的窩囊廢。

「不……別殺我……」山尾終于恢復了一點點理智,但他卻沒有將理智用于反抗,而僅僅是一邊顫聲祈求著千羽的原諒,一邊用僅剩的一只手和兩條腿驚慌地向後方拱著。但無論他如何掙扎,無痕傘的傘尖都精準地抵在同一個地方。

「怎麼,還想給自己掙命嗎?」千羽看著山尾的丑態,嗤笑著繼續對山尾的壓迫。「之前那個仿佛大徹大悟,解構了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的恐怖分子去哪里了?我現在怎麼只看到了一個膽小如鼠的慫包?」

「我求求你,饒我一命……」山尾已經只知道不住地求饒了。「我錯了,我會向他們懺悔,求求你,別殺我,你直接報警也好,別殺我!別殺我!!!」

千羽的表情稍稍嚴肅了起來。

「剛才,你還想著殺了我,」他冷笑著,如此對山尾反問著。「現在我快要把你殺了,你卻突然想起來還有警察這樣的職業嗎?」

「少……少俠,您大人有大量,就饒我一條狗命吧……」山尾忙不迭地哀求著。「我求求您……求求您……」

而後,讓千羽有些哭笑不得的事情發生了。

「……」千羽突然輕輕皺起眉頭,然後看了一眼山尾的褲子。「你……」

這一瞬間,千羽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一只一人大的綠頭蒼蠅。

「丟人現眼……」主動遠離了山尾,千羽輕輕用一只手掩住鼻子。「算了,你也不想想我怎麼可能沒有報警就一個人過來——不過我提醒你,他們剛剛被你淹死了很多同事,現在的情緒很暴躁。所以呢,你最好趕緊開始祈禱,祈禱你不會被一槍崩了,然後安上一個拒捕被擊斃的罪行。」

在千羽的身後,強壓著怒意的渡邊警部帶著三名氣勢洶洶的警察向這邊走來。

「享受你最後的自由時光吧,」千羽稍稍後退了幾步,在山尾痛苦的目光當中,狠狠地將山尾被砍斷的小臂的斷面踩進了泥里——這里本身距離有條件進行手術的大城市就偏遠,再加上手臂已經被如此污染……或許等待他的也就只有終身殘疾了。(當然,考慮到日本的火化制度,以及等待他的基本上只可能是死刑的這一事實,恐怕對他而言的終身和須臾並沒有什麼分別。)

山尾在千羽的記憶里最後的印象,便是被幾名刑警用極為粗暴和生硬的方式架起來,如死狗一般被從他面前拖走的模樣。

對所有還活著的人來說,今天都將是他們人生中最為黑暗的日子之一。但……時間不會因為悲痛而駐足,一切哀慟也終將被這永恆的長河撫平。

生活,總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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