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相見歡 第一百零八章 山中歲月如飛電

作者︰湛青是條龍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時光如梭,轉眼已是八月月半。

杜小乙看著眼前巍峨群山,不由得長嘆一聲。

想想去年此時,他與韓狗兒一道疲于奔命,尋找那不知是「隕星」還是「金丹」的物事,不也是在此山之中麼?

看來自己與這中南山的緣分實在不淺,難道上天真的要讓自己進這山里來做個野人?

若是之前那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只要能夠活命,他已是心滿意足,當個野人也沒有什麼關系。但如今他已經見識過長安城的花花世界,見識過豪俠之間的義氣肝膽,讓他怎能甘心終老山中?

尤其是

他剛想到這里,突然只听背後風聲勁疾,一物向他的下盤橫掃而來。他心中一驚,卻臨危不亂,腳下步法一錯,左腳一抬一落,閃電般地將那襲來物事踩在腳下。

是一段青翠的松枝。

他暗叫不好,連變三種步法,尋隙錯身回頭,但仍是沒有躲開身後的襲擊,只听「啪」的一聲,一粒小小石子帶著旋轉勁力正擊在他的右手手腕,疼痛無比。

後面矮樹叢中,一瘸一拐地轉出來一人,黑臉短須,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

是杜稚季!

小乙心中一寒,瞬間俯身將腳下的松枝搶在手中,眼楮卻一瞬不瞬,盯著杜稚季的手。

杜稚季手里,也持著一枝松枝!

但是小乙被暗算在先,那杜稚季先是甩出一根松枝,卻是用松枝的破風之聲掩蓋了石子的聲響,果然一擊打中小乙慣用的右手關樞,讓他手臂酸麻不能持物。現下小乙只得以左手持松枝,姿勢頗為別扭。

「仔細了!」那杜稚季一瘸一拐,但來得並不慢,手中松枝掃出,勢如大刀長戟,顯然蘊含勁力,若被擊實,不免血肉模糊。小乙慣用手被廢,不敢上前格擋,手中松枝也是依樣掃出,攻他運轉困難的左腳。

「來得好!」杜稚季斷喝一聲,手中松枝回旋,啪地與小乙掃來的松枝一交,小乙只覺大力涌來,手中松枝握持不住,登時被轉著圈兒掃飛出去,一捧松針掃過臂膊,火辣辣地生疼。

杜稚季掃飛小乙的松枝,上前一步又要進擊,卻見小乙方才一擋之下,身子已然後撤三步,將腰一擰,突然拔地而起,竄上旁邊一棵白皮松樹。看他的身形轉換如行雲流水,再不像半月之前,還要蹲身伏地才能縱身而起。

「你這小子,」杜稚季見他上樹去了,不由得哈哈大笑,「真有你的!欺負老子腿上受傷不能提縱,卻躲到樹上去了麼?」

小乙苦笑道︰「杜大俠武藝超群,小子萬難抵敵,只能溜之大吉。」

「好!好!」杜稚季繼續笑道,「這份機變,比前幾天好多了!」

小乙心道,若不想個法子避開,又得像前兩天一樣被打得滿頭包。但是明面上他卻不敢這麼說,只得賠笑道︰「不管怎樣,我雖沒贏,但也沒輸!杜大俠說話可算話麼?」

「沒輸?」杜稚季臉上現出陰險笑容,「還差得遠呢!」說著將手一揚,便听嗤嗤破風之聲,一粒石子向著小乙面門疾飛而來。

小乙身在樹梢,避無可避,情急之下雙手抱樹,將身子轉在一根粗枝之後,石子擊在樹上,震得松針簌簌而落。再看那杜稚季,已經好整以暇地俯身在地上撿拾起了石子。

「杜大俠,我服了,我服了,今日我便還跟著你就是!」小乙慌了神,連忙從樹上滑下,高舉雙手投降。

杜稚季哈哈大笑,牽動背後傷處,又是連連咳嗽不止。小乙心中不忍,連忙上前道︰「杜大俠,我先不走了,便再陪你幾天便是!」

此時距離當日杜稚季帶著小乙突圍出城,已經過半月有余。杜稚季突圍之時一路斷後,身中數箭,其中大半卻是為小乙擋的。虧得小乙奮起全力,背著他逃亡一夜,才奔到一處杜稚季早年在城外的藏身之處。

但是到了第二日上,便有兵丁沿路搜索而來,嚇得小乙心膽俱裂。那杜稚季又時昏時醒,也幫不上什麼忙,小乙想想自己已是無處可去,只有去年曾經進那中南山里,倒是人跡罕至,可以躲上一躲。

于是他便咬牙苦撐,曉住夜行,渴了便喝幾口溝渠中的渾水,餓了便在田中拔幾顆蘿卜青菜生啃,一路不停地走入中南山中躲藏。

那杜稚季畢竟是武人,撐過最初兩天,便醒轉過來,自去處理傷口。他知道自己這條命全是這小乙救的,但此刻二人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也不必說什麼謝與不謝,只是看著小乙逢林開路,遇水搭橋,一路走到這山間空地。

小乙見杜稚季逐漸好轉,心中也是大喜。他從來不喜欠人情分,這杜稚季在他死意已決之際,硬生生地將他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于他乃是有救命之恩,此刻他能救得杜稚季逃出生天,也算是全了他報恩的願望。

兩人在這山林之中安身,果然未曾再有兵丁搜捕,當然這是廢話,誰會到茫茫深山之中搜捕犯人呢?

眼看杜稚季一天好似一天,漸漸可以走動,他們落腳之處周圍的飛禽走獸也算是倒了大霉,被他以石子百發百中,打了不少回來。小乙苦日子過慣了,什麼都會做一點,當即便埋土支灶,將獵物烤將來吃,比那前幾日逃亡之中食不果月復確實好了太多了。

他見杜稚季已然能夠行動,照顧他自己應是沒有問題,便鼓起勇氣向杜稚季辭行道︰「杜大俠,您現在已然能夠自理,再休養幾日,應該便能走動,就算有追兵來,以您的身手,必然也能自保無虞。小乙離開長安已久,大兄不知我下落,一定要擔心死了,不如咱們就此別過,我便返回長安去了。」

雖然那一夜他與杜稚季一同逃走,但是黑燈瞎火之中,那功曹、官兵應該都沒看見他的面孔。如果現在返回長安,可能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是幫助杜稚季出逃的幫凶。

杜稚季哈哈一笑道︰「你不是想回去找什麼大兄,你是擔心那個小丫頭吧。」

小乙臉上一紅,被杜稚季說中了心事。既然那功曹是故意將鉤索埋回妓樓後院,那麼肯定會從妓樓開始尋找杜稚季的線索,他心中日日做著噩夢,唯恐小蕊兒被人帶走盤查,吃盡苦頭。

但不知怎麼的,他心中只覺小蕊兒就算被人盤查,應該也不會說出自己的身份。

杜稚季冷哼道︰「男子漢大丈夫,整天耽于兒女情長,又成什麼話?我不許你走,你便走不得!」

小乙大急,道︰「總不能你去哪里我便要跟著去哪里吧?難道你一輩子不許我走,我便要一輩子跟著你麼?」

杜稚季笑道︰「你是嫌棄我是個逃犯,跟著我,污了你的名聲麼?」

小乙臉上漲得通紅,忙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杜稚季大笑︰「你要想走也不是不成,只要能打敗我,就隨你去哪!咱們手底下見真章罷!」

小乙目瞪口呆︰自己一個街頭小混混,怎麼打得過成名已久的大俠?

他不動手,杜稚季卻已經動起手來。雖然他身上傷勢還不輕,但幾招之內,仍然將小乙打趴在地,不能動彈。

杜稚季下手還算有分寸,沒有將他打出什麼傷來,等他爬起來後,還笑著指出他方才對敵之時的失誤。末了只丟下一句話︰「若是要走,至少要打敗我,或者在我手下撐住不敗!」

小乙氣苦無比,也想偷偷溜走,但無不被杜稚季逮住一頓好打,想要趁夜偷襲,那杜稚季又警覺無比,沒有一次能夠成功。

又過兩天,小乙學得乖了,每次挨打,便細細牢記杜稚季的招式,杜稚季指出他的失誤,他也打破陶鍋問到底,死皮賴臉向他請教發力之法,招式之形。那杜稚季毫不在意,知無不言,一來二去教了小乙不少武藝招式。

這可不是韓狗兒那兩手三腳貓功夫,杜稚季師從名家,學得無一不是高明功夫,他在武藝一道上,又可稱天賦異稟,善能融會貫通,不然當年那些師傅也不會被他一一打出門去。此時只是隨口提點,小乙便受用無窮,學了不少高妙功夫。

但是小乙學得再多,也沒法打敗杜稚季,只不過從一招就被打倒,變成五招才會落敗了。

一個傷腿傷背的杜稚季都如此厲害,若是他將養好了身體,自己豈不是永遠都打不過他了?小乙每當想到此處,便是一身冷汗,不由得又是拼命鍛煉武藝,只想趁著杜稚季傷勢未愈,僥幸勝他一招半式,從而月兌出他的掌控。

其實小乙何嘗不知,杜稚季只是想回報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想教他一些真正的武藝,但又不好意思說出來,所以才選擇了這種方式,在每天與自己的打斗中,身體力行教他技擊格斗之術。

可是這每天挨一頓打,著實不是什麼好體驗。小乙心中激發了一股從未有過的不服輸的火氣,一面全身心練功不輟,一面暗暗分析杜稚季的優勢弱點,只想著有朝一日能勝他半招,光明正大地離他而去。

其實他只猜對了一半。杜稚季開始時的確是想借此機會,教他三招兩式,讓他將來面對敵人之時能有自保之力,也算報答他的恩惠。但沒想到越是與這小乙爭斗,他便越是暗暗心驚。

這個小乙的學習和成長速度也太快了!

開始的時候,小乙還不好意思向他開口,但每次挨打,都能記住自己的一招半式,下次與自己爭斗時便能使了出來。後來小乙開口向自己請教武藝招式,自己只要稍加提點,這少年便能默記在心,稍加練習,便能使得有模有樣。

小乙打熬過力氣,身體本就強健,體內又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真氣撐著,底力悠長,學起武來駕輕就熟。這還都罷了,最難得的是小乙自有一分天真穎悟,便如杜稚季年輕時一般,武藝招式一學便會,還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竟是難得一見的練武胚子。

杜稚季心中對這少年越來越割舍不下,有時竟動了要收他為徒的念頭。但是他知道自己是逃犯之身,與這少年的關系太近,反而會害了他,而且這少年情意深重,若是自己說一句「你那大兄只會幾手三腳貓功夫」,這少年非要氣得再也不向他請教。

于是他也便不說破,只是盡心竭力指點那小乙的武藝,看著他的武藝進境神速,心中不覺生出幾分欣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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