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內心的饑餓

倏地,皮克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清晨的陽光從窄窗照射進來,賴德躺在自己的身邊,同樣打著地鋪,祖父睡在床上,兩個人看起來睡得都是很安穩,看到這里他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只是自己的手臂為什麼腐爛掉了,他看著自己的手,看到的了指甲中的腐爛肉絲。

就在剛剛他醒來後,不自覺地撓了一下,卻是直接撓下來一塊血肉!

一種無力和恐慌感從心頭升起,內心深處,更是有著一種強烈的渴望襲來。這種渴望似乎是對食物的渴望,就像是餓了很多天的悵然。這樣說其實也不準確,因為皮克買了很多黑皮面包放在家里,就在昨天入睡之前,他還吃了很多面包,所以按理說他不應該表現得這樣饑餓的。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傷勢惡化嗎?

可是為什麼會惡化成這樣,整個手臂都像是爛掉了一樣在流淌著膿水。

黃色的膿水,綠色的膿水……

綠色的膿水……

這綠色代表著什麼呢?他想到了自己的夢境,想到了亡靈之塔的第三層。

皮克像是猛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先是壓抑住內心的饑餓感,努力從地上爬了起來,爬到了椅子上,只是這樣的簡單動作,就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量一般,讓他變得虛弱至極。

坐在椅子上,他向著銅鏡看去。

左邊瞳孔倒映著湛藍,右邊瞳孔是一片虛無般的……黑色。

皮克意識到,朱天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了。

下一刻,他踉蹌著推門而出,「朱天,」他低聲喊道︰「你能听見我說話嗎?我的身體是怎麼回事?怎麼早上一起來全身都在潰爛。」剛剛照鏡子的時候,他發現臉孔和脖子上的顏色十分怪異,似乎也有著潰爛的跡象。冥冥所感,他拉開了自己的衣領,看向胸口,卻看到了一片爛肉!

「嗚約約約!」

他被自己身上的樣子惡心到了,倚在牆角干嘔起來!

「啪!啪!啪!」

綠色的粘液從他嘴里掉落,全數打落在地面上!

皮克瞪大了眼楮,看見從自己口中吐出去的綠色粘液正在滋滋冒泡,似乎有著強烈的腐蝕性!

看到這里,他全身抑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手和腳都痙攣起來。

發瘋一樣,他沖進了院子角落的制作間。

「砰!」

他將制作間門緊緊帶上,然後蜷縮在了角落里。

平常的時候,他會在這個屋子里刨制木材,研制家具。

制作間里滿是陪伴他成長的各種工具。大小不一的斧子,各種各樣的鋼鐵鋸條。

而現在,皮克並沒有心情的去重新拾起那些熟悉的工具了,只是單純跪在最角落里。

他顫抖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只見上面布滿了綠色的粘液,就像是汗液一樣,正從他的毛孔里鑽了出來!

我的身體怎麼了?我想知道我的身體怎麼了……皮克完全冷靜不下來,無聲地重復了無數遍這樣的問題。

全身潰爛的皮膚,口中吐出、手心里分泌出來的綠色粘液,這一切都把皮克嚇得差點暈厥過去。

而讓皮克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現在的狀況,不是這綠色的粘液,而是在夢里亡靈之塔第三層的那個怪物——腐金怪!

醒來後發現身體中的異狀,自己這樣的一副樣子,可不就像是夢里的腐金怪一樣麼?

任誰莫名奇妙地發現自己變成了這樣的怪狀,都會嚇得直接跑出去求救吧。

在普通人看來,這種情況多半是中了劇毒,可能是有什麼毒物趁著自己睡覺的時候,狠狠地咬上了一口,導致全身毒發。

而在皮克的意識中,他已經大概想到是因為什麼了。

腐金怪!

一定是夢中的腐金怪帶來的後遺癥!

皮克知道自己並沒有觸踫到一點腐金怪的粘液,而這一切的源頭似乎指向了身體中的另一個靈魂。

「朱天,」他開始呼喚身體中的另一個靈魂,從剛剛的銅鏡中,他已經確定朱天被自己帶出來了。

還是沒有任何的回答,皮克不禁想起了在亡靈之塔中時,被綠色粘液覆蓋的朱天顯現出了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所以現在,他是在沉睡嗎?

這個瞬間,皮克想到了兩個選擇,一是出去尋求醫館的醫師的幫助,找到身體中的毒素本源,听從醫師的囑咐看病吃藥。二是去教堂尋求牧師的幫助,牧師有著超自然的能力,對于這種怪病,應該是更有把握。

來不及多想和仔細推敲,皮克這個念頭剛升起來的時候就做出了決定︰

去教堂找牧師。

對于這種怪病,也只有牧師才值得信任,或許聖水會有神奇功效。

做出決定之後,他艱難地起身,想要沖出制作間。然而這時,他剛站起來卻突然愣在了那里,短暫地沉默了幾秒之後,他的嘴里冒出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別出去。」

別出去……別出去?皮克听到了自己的嘴里響出來這樣的三個字,他知道,這是朱天的聲音。

自己剛剛還在呼喚,你卻默不作聲。

現在為什麼要阻止我?

皮克嘆出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張充滿苦澀的臉,忐忑地問道︰

「朱天,你有辦法治好的這怪病嗎?讓我們的身體恢復到以往的樣子?」

皮克想過用傷藥或者抹雲草與抹花藤的粉末涂抹自己的傷口。但意識到這可能來自腐金怪帶給他的後遺癥之後,他便開始有些絕望了,幾乎放棄了自救的想法。

皮克呆呆地站在那里,等待著朱天的回復。

空氣中拂過了一絲沉寂的味道。

終于,朱天開口說道︰「皮克,沒有感覺到嗎?」

感覺到什麼?我現在只感覺全身瘙癢難耐,還滿是割裂和鑽骨的疼痛。我已經在咬著牙堅持不去撓那瘙癢的腐肉,不去仔細體味那刻骨的疼痛了。

你還要我感受什麼?

「你內心在渴望著什麼你沒有感覺到嗎?」依舊是朱天的聲音。「從醒過來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從開始,我就在思考著解決的辦法了。毫無疑問,我們中了腐金怪的毒,想要解腐金怪毒,自然就要先了解腐金怪。」

用你的心去感受。

突然,皮克想到了這樣的一句話。

這是索羅斯告誡他的三句話其中的一句。皮克緩緩放松自己緊繃的心,就像是體會精神力存在那樣,他將心靈敞開了,放飛自由的思緒。

此時此刻,皮克突然有了明悟,他感受到了內心那股強烈的渴望……從他醒來那一刻起而產生的渴望。

這次的緊急狀況中,身體的異變完全吸引了他全部的意識。這個時候,他再次回歸內心,陡然抓住了那埋藏在心靈深處的最初念想︰

「好餓!」最後,所有的思緒都化成了這兩個字。他語氣中透漏著強烈的饑餓感。

「就是這樣的!」朱天肯定地說道︰「就是這樣的感覺。」

「可是,」皮克又遲疑道,「我買了很多黑皮面包儲存在家里,剛剛出來之前我也有過這種饑餓感,可是我完全對黑皮面包沒有。而且,看著黑皮面包,就像是看著糞便一樣,我還產生了惡心的感覺,所以剛剛出門的時候我直接吐了出來。」

心態變化了之後,皮克體會到了剛剛沒有注意的細節,「我感覺我的胃里充滿了腐金怪那樣的綠色粘液,」他接著說道,「身體中全部的能量好像都被那粘液燒光了,所以會有饑餓感吧。」

饑餓的感覺一直都縈繞在心頭,甚至,皮克听到了從月復中傳來了一陣怪異的嗡鳴聲。那聲音仿佛在說︰

「好餓!好餓!食物!食物!」

確實感覺好餓,可是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先治病吧。不然等一會兒自己吃飽了,身上也就都該全都潰爛完了。

既然可以從嘴里吐出那樣的綠色粘液,說明已經病入膏肓了啊!

「再餓也得先去治病。」皮克壓制住了內心的饑餓感,再次向著門口走去。

然而剛走到制作間門口的時候,他的身體又是愣在了那里。「怎麼了?」皮克疑惑道︰「朱天,為什麼要阻止我走出去?」

感受到另一個靈魂對身體的阻力,皮克顯得有些焦急起來,接著說道︰「我已經感受到了全身都在潰爛。」皮克掀起了褲腿,瞪大眼楮看著腿上的皮膚,「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地方,而且,我感覺潰爛正在向著心髒蔓延,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皮克,你還是的沒有感覺到……」朱天用著不容置疑地口吻說道︰「你如果現在離開這里,絕對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就會死去。你不想永遠地在亡靈之塔沉睡,就不能離開這個房間。當然,你如果求死的話,我也阻止不了。」

「你什麼意思?」皮克一頭霧水,「為什麼要組織我離開這個房間,難道呆在這里就不會死嗎?」

皮克心里猜測,難道這樣的怪病怕太陽直射嗎?可是呆在這里等于坐以待斃啊。

朱天說道︰「只要你吃東西應該就不會死。」

到了這種時刻還想著吃?

難道朱天在塔里呆上了一天就變傻了嗎?只有傻子在這種緊急的時刻還想著吃吧?

愣是皮克這樣的好好脾氣也不禁氣惱起來,他開始粗重地喘息。下一刻,他感覺到一陣的天旋地轉的眩暈感襲到了腦海里。

遭了!他意識到身體的狀態又惡化了!這時候,他連走路都變得困難起來。他感覺自己的靴子里都充滿了綠色的粘液,使雙腳變得酥軟五比。

「皮克,你快餓暈了,去吃東西去吧。」恍惚中,他又听到朱天這樣說︰「遵循你內心的感受,去吃點東西。」

去吃點東西?

是啊,這個時候真的是餓到了極致。

不去看病會死,不吃東西也會死啊,可是現在要吃點什麼呢……

迷迷糊糊中,皮克搖晃了一下,撞在了制作間的牆壁上,他的雙手亂模,在牆上留下了一片片的綠色手印。

砰!

掛在牆壁上的長柄斧子砸落,皮克瞪大了眼楮,條件反射地向後退了一步。

斧子堪堪地砸落在了他的雙腳之間,如果他再反應慢上一點,絕對就要損失一只腳!

皮克咽下了一口口水,只感覺舌頭都開始潰爛起來。全身像是著火了一樣難受。

就要死掉了嗎?

劇烈喘息著,皮克將斧子從地面上拔了出來,想要重新掛回牆壁,可是當他看見斧刃的時候,卻陡然愣在了那里。

內心中強烈的渴望瞬間爆發!他流淌著綠色粘液的手抬了起來,緩緩拂過了泛著冰冷寒光的斧刃。「為什麼?」皮克說,「這個感覺好奇怪。」

在他手里,鐵質斧刃已經沾滿了綠色的粘液。

而在此時皮克的眼中,仿佛產生了幻覺一般,沾滿了綠色粘液的斧刃突然變成了一個流淌著黃油的雞腿!

「好餓啊!」皮克雙眼迷離,看著斧刃這樣說著。然後遵循內心的饑餓感,狠狠地啃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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