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黑德‧耀斯

皮克的意識越來越清晰,他看到了一個中年女人,她身材矮胖,短發,滿眼都是焦急與關切。

是埃克菲大嬸!

她在皮克心里是一個天使。從小到大,每次朱天將他弄成一身傷的時候,這個善良的天使都會來到他身邊,將他救起。「皮克,」她說,「你感覺怎麼樣了,我重新給你換了一次藥,你已經昏迷一整天了。」

皮克干燥撕裂的嘴唇蠕動,輕聲吐出了幾個字︰「我沒事……」

埃克菲大嬸的目光中卻依舊蘊含著擔憂,皮克在她臉上看到了淚水劃過的痕跡。嗯……她眼楮腫腫的,一定是哭過。皮克這樣想著,然後接過了埃克菲大嬸遞給她的一碗清水。

這里是埃克菲大嬸的家,有些家具是皮克和賴德親自動手做出來的,看著這里熟悉的一切,皮克感覺到了親切。

「你之前答應過大嬸不會再跑出去去打架,皮克,你已經長這麼大了,怎麼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讓人擔心呢?如果我不恰好去教堂祈禱的話,誰……誰又會去可憐你這個小家伙呢……」每次,大嬸總是有很多話要說,皮克正听著,就感覺到了她語氣的不對勁,他轉頭,看見她已經哭了出來。

淚水劃過了她臉上柔和的輪廓,仿佛受重傷的是她自己一樣。「這已經是第多少次了,」她一邊哭一邊說,「多少次了皮克,你這個讓人擔心的小家伙,你知不知道,每次去教堂,我都要祈禱三遍光明之神不讓你再受傷了……可……可你傷得一次比一次重……難道是我祈禱得不夠虔誠嗎?我拿出了我一半賣地瓜掙來的錢都貢獻給了光明之神,他為什麼不保佑你呢?」

皮克看著這個中年女人,眼中滿是歉意,他用力擠出了一絲微笑,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麼的慘︰「大嬸,我……」

「你告訴大嬸!」她打斷了他,「究竟是誰傷的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她擦干了臉上的淚水。

在這一刻,皮克看到了她臉上的傷心與堅定,他覺得如果自己現在就說出一個名字,這個中年女人一定會操起菜刀,像是一頭復仇的獅子一般沖出門去。「沒有人傷害我……」他想哭,但更想讓她看見自己的堅強。「大嬸,謝謝您……」

她的憐愛就像是最有效的藥填進了他的傷口。

她看著皮克,嘆了口氣,隨即,她臉上突然泛起了笑意,展示著她那雙很會烘烤地瓜的胳膊,「皮克,你不相信大嬸嗎,你看,大嬸還是很強壯的!」她說,「只要你告訴我是誰傷的你,我定會去要那該死的家伙好看!」

皮克被大嬸的小孩舉止逗笑了,這時已經不單單是充滿感動那麼簡單了,他能感覺到,兩人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種強烈而又緊密的情感,這種情感皮克很久沒有在別人身上體會到過了,自從十年前他的父親被埋入黃土……

「大嬸,你去教堂做什麼了?」他笑了笑,試圖轉移話題。

「每天早上我都會去教堂祈禱,不過我不會走進去,我怕進里面看到牧師會不好意思,所以單單的站在門口祈禱一番就好了,光明之神一定會听到我虔誠的聲音。」

「好吧,我很好奇你會對光明之神說些什麼?」皮克好奇地問。問完他就有些後悔了。

「當然要祈禱我的小皮克每天都要平平安安的!祈禱他老老實實地呆在家里砍木頭,不去外面惹事打架。」她將煮好的粥飯倒在了陶碗里。

其實,他隱隱能夠猜出來,埃克菲大嬸每天晨起去教堂祈禱是因為多蒙得大叔,還有小多蒙德。她的丈夫和兒子參軍數年未歸,獨留她一個人在和平小鎮。這樣想著,他有點不舒服。

這時,皮克听到了屋子外傳進來一個聲音。

一個尖銳的男人的聲音,聲音很急躁,那語氣里,帶著融入血液和骨子里的冷漠。

「埃克菲女士!我的埃克菲大嬸!我已經和多索爾先生交談過了。他說你確實是在高架撞車大會開啟之後才下的賭注,所以並不作數!你去教堂反饋也沒有用的,牧師大人可不會管這等閑事。」

這個聲音傳進來之後,皮克看見一個人走進了屋子里。一張消瘦的臉,橙黃色的眼珠,紅色的頭發,還有一身精致的制式服裝,這個人給皮克的感覺就是︰裝燈!

不僅僅是他說話的語氣,還有他的一絲不苟的衣著、打理得油亮紅發、手指間的寬粗銀戒指和那面無表情的蒼白面孔,這全部的細節讓皮克皺起了眉頭。

毫無疑問,進得屋來的這個人有著匹配他穿著的地位與經濟實力。皮克甚至還看到,這個人的身後跟著兩個赤亞人跟班。

不是皮克仇富,而是這個人真得很——賤!他走進來後,只听他故作驚訝地尖聲說道︰

「哦!這床上怎麼還有一個男人呀!嘖嘖嘖!埃克菲女士,等你男人回家看到這樣的場景,可就有意思咯!」他說話的同時,回頭看向身後的小廝,看見對方眼里有著同樣玩味和猥瑣地神色,頓時和兩個小廝相視大笑。

「埃克菲女士,你只要不去教堂和警備署鬧事,不去我們賭館門前討賬,我保證會為你保守秘密的啦!這個提議怎麼樣?咦……這個藍帽子小白臉長得不賴呢!不過怎麼一身繃帶啊!我可是听說招惹寡婦的男人都沒好下場……」油頭男人身高很矮,轉過頭,卻是露出了居高臨下的神色,「哦!抱歉,我忘記了,大嬸你還沒有晉升為寡婦……不過你考慮一下,我剛剛的提議很合理,你說是不是呢?」

埃克菲大嬸端著給皮克熬好的粥站在那里,皮克看到,她的嘴唇在微微顫抖著。

于此同時,有一個小廝來到了她的面前,看了一眼爐子上的石鍋,笑道︰「做什麼好吃的呢?」他說著就伸手揭開了石鍋的鍋蓋,看到里面滿是粘稠的米粥,直接拿起鍋勺喝了起來,誰料,他頓時不滿意地啐了一口。「什麼破玩意……」

另一個小廝好奇,也是湊過去嘗了一口。

呸!

他卻是更甚,直接朝著石鍋吐了一口吐沫!「什麼破玩意……」兩人的語氣如出一轍。

皮克看在眼里,眼楮眯了起來。

「大嬸,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啦!」油頭男人在屋子里轉了一圈,他身後兩個小廝緊跟在他的後面,屋子狹隘,油頭男人一轉身就和他身後的小廝撞個臉對臉。「你小子……給我滾開!滾出去!」他捂著自己的鼻子大聲叫喊。

那兩個小廝立刻噤若寒蟬,倒退著走出了屋子。

然後,皮克默默地看著他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哦!忘記自我介紹了,」似乎是討厭屋子里彌漫的味道,他把手虛擋在了鼻前。那姿態,就仿佛是高貴的國王陛下。「我的名字叫黑德‧耀斯!」

听到這,皮克皺起了眉頭。

黑的要死?好奇怪的名字,難道這人的媽媽嫌棄他嗎?至于他媽媽嫌不嫌棄他皮克不知道,他只知道的是,埃克菲大嬸很嫌棄他。

「滾出去!」皮克輕輕地說道,語氣里滿是淡然。

頓時,黑德‧耀斯愣在了那里!

不僅僅是他愣了,皮克也愣住了!當他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也被自己嚇了一跳!怎麼回事?自己明明是想問︰「你來做什麼」?可是話剛到喉嚨里卻變成了「滾出去」!

難道……

「嘶!」黑德‧耀斯愣了一下後,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後像是躲避瘟疫般退後了一步,他疑惑地看著皮克,又轉頭看向了埃克菲大嬸。「這個家伙腦子有什麼問題嗎?埃克菲女士,你不會在家里養了個白痴吧?還有,他的眼神為什麼這麼奇怪?」說完,他又仔細地看了一眼皮克。納悶道︰「這人眼楮怎麼兩個顏色!???」

事實上,自打他前幾日在教堂蘇醒以來,眼楮就一直是一黑一藍。看著皮克長大的埃克菲大嬸自然也發現了皮克瞳孔的異常,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她沒有提出來罷了。「獎金我不要了,但你要把屬于我的錢還我!」她對著黑德‧耀斯說。「我去教堂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

「屬于你的錢?什麼你的錢?」黑德‧耀斯做出詫異的神色。

「那天我壓了兩個銀幣、五個銅幣!我壓了皮克贏得撞車大會的冠軍,這件事你們總不能抵賴吧!」大嬸的語氣里顯露出了憤怒。

「皮克?」黑德‧耀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參加我們撞車大會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呀!你可是要再好好想想啊……」

「……」

「嘿嘿嘿!」他冷笑。「埃克菲,你連自己壓的是誰都不知道,就來管我要錢嗎?大陸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如果隨便一個人都這麼去我家賭館要錢,那麼我們豈不是早就破產了,大概慈善家才會樂于施舍吧。」他用食指插進了自己的鼻孔,瞪著眼楮狠狠地轉了兩下。

「那怎麼可以說是施舍!我有字據的!」埃克菲大嬸堅持。

「字據?拿出來啊!拿出來我就給你錢。」黑德‧耀斯說,「你看看,我讓你拿出來字據,你又在那里發呆,大嬸,我勸你去粥鋪吧,我記得那里的老板很是願意施舍窮人。

听到這里,皮克終于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一切都是因為朱天帶著艾瑪參加了撞車大會,他記得朱天也是下了賭注,最後因為天降暴雨……後來朱天還要忙著去追艾瑪,這件事情就一直擱置了。

想不到的是,埃克菲大嬸也壓了朱天贏!

兩個銀幣五枚銅幣……換算下來二十五枚銅幣!這二十五枚銅幣對于埃克菲大嬸來說,至少要賣出去數百個烤地瓜,那可是無數個晨起和晚歸啊……上百名奧丁人參賽,只有朱天和艾瑪是兩個約德爾曼人,那種情況,誰會相信那唯一的約德爾曼人撞車會贏得大賽呢?或許,整個和平小鎮,也只有埃克菲大嬸願意相信朱天!並拿出來那麼多的錢買朱天贏!

嗯……皮克已經有了這種直覺,就是埃克菲大嬸發現了朱天的存在,他回憶起了那些個受傷的日日夜夜,埃克菲大嬸照顧自己的場景。此時他的異常更是明顯,眼楮一黑一藍,這個細心的中年女人怎麼會忽略了這個事實呢?

而且在那天撞車大會,想要下賭注,就必然會知道朱天這個名字!

埃克菲大嬸已經發現了,卻沒有問一句,只是單純的照顧……每次受傷都是這樣……

想到這里,皮克內心已經完全明白了埃克菲大嬸的內心。

他有難言之隱,而她心知肚明!

這時,皮克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已經攥緊了拳頭,他的黑色瞳孔附近布滿了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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