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我是誰

皮克並沒有同賴德一起回家,而是獨自走向了教堂。

這種特殊時期,教堂的大門就那樣敞開著,就像是……在等著他的到來一樣。

守門人並沒有守在門口,不知道去了哪里。

根據腦子里的回憶,他繞過了教堂的主殿,走進一處花園,再穿過一處爬滿藤狀植物的過廊。

眼前,星光之下,出現了幾座竹樓,竹樓主體並不高,他從外面可以看見其中一座竹樓里面亮著燈光。

那正是席恩牧師所在的臥室。

他緩緩走向那處台階,走上了二樓,卻發現房門半掩著,微弱的燭光從房門的縫隙中透了出來,這似乎是為了他的到來特意留的一道縫隙。

沉默了片刻,他推門而入。

「來了!來了!他又來了!」籠子里,五彩斑斕的鸚鵡蹦起來,尖叫著。

看到那只鸚鵡,皮克突然想到了阿加雷斯……

老牧師坐在床上,放下了手中的白皮書,側頭「看」向了皮克。

這個畫面很是詭異,因為老牧師的眼楮依然纏著紗布,但是皮克卻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老牧師眼楮上纏著紗布,他是怎麼看書的?

「你來了。」老牧師沒有絲毫意外,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一般,只見他伸出來一只手,聲音平靜而遙遠︰「過來吧。」

皮克看著那只枯樹枝一般的手,卻是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走了過去,輕輕地托在了那只手上。

老牧師明顯看不見,但竟然知道來的是自己!

沒有朱天所說的意識混亂的感覺,也沒有任何要飛起來的征兆,他只是感覺到了那枯瘦手掌上傳來的微涼寒意。

他的手是如此的涼,皮克這時開始有些可憐起了這個老牧師,他一個人住在這個竹樓里不知道多少年了,和他作伴的,似乎只有那只五彩斑斕的學語鳥……

「果然是你,孩子。」老牧師握住皮克的手後,似乎是再次確認了皮克的身份,看來皮克剛走進來的時候,老牧師應該也只是在猜測。「你可能是在等著我觸發你的精神力吧,但是現在的我已經做不到了。上次見面,我已經把我大部分的精神力都傳授給你了!這次,我來教你怎麼使用。」

「精神力……都傳授給我了?」皮克眨了眨眼楮。

皮克心里有著很多疑問,他在想精神力難道是牧師特有的嗎?為什麼要傳授給我?難道他要我接任他的工作?

「恩,對!準確來說,是傳授給了你們。」老牧師輕輕地握住了皮克的手,然後緩緩握緊,「感受到力量了嗎?孩子。」

「力量?」皮克疑惑地看著老牧師的動作,只覺得手上傳來的力量只能說是微不足道。

「很輕是不是?我只有這麼大的力量了。」老牧師自嘲一笑,臉上深深的皺紋緩緩集在了一起,卻顯得祥和無比。「精神力也是一種力量,不過精神力不需要通過任何途徑就能傳遞出去,你懂不懂?」

「不需要通過任何途徑?」皮克當然不懂。

「就比如說,剛剛我握住你的手,然後用力,這樣,你才會感受到我的力量。或者,我拿著一個棍子,打在你的身上,然後你才會感受到棍子上傳來的力量。也就是說,力量的傳遞是需要借助物質的。」

(「介質!老牧師所說的意思是能量的傳遞需要介質!」朱天的聲音突然在皮克的腦海里響了起來,他顯得有些激動,似乎對這方面的東西很感興趣一樣。「皮克,你要仔細听他所說的話!他在教你超自然的力量!」)

介質?超自然?

一時間,皮克更蒙了……

老牧師繼續說著︰「而精神力不需要,它可以融入空氣、融入水滴,如果你的精神力夠強的話,你還可能使用精神力穿過牆壁。等你熟練掌握了精神力,你就可以像是使用手臂一樣,觸發精神力,去感知周圍的一切。

這個過程十分漫長,有很多人不喜歡這個漫長的過程,荒廢了自己的天賦。但是你不一樣,你有兩個靈魂,一個靈魂掌控身體的時候,另一個靈魂就可以依靠冥想提升精神力,這個是許多普通人做不到的,如果你足夠勤勉的話,兩個靈魂都主動去提升精神力,那麼還有可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听了這麼多,皮克的腦袋完全是暈乎乎的,但他听明白了一句話,那就是老牧師知道自己有兩個靈魂。「我其實還是沒有听懂,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有兩個靈魂的。」

「那個孩子應該是叫做朱天吧,他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老牧師沉吟了一下,說道︰「等你學會了使用精神力,你就自然知道了。」

皮克問道︰「我為什麼要學會使用精神力?」

「因為你剛剛答應了海斯珈要趕走馬賊。」老牧師祥和一笑,似乎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般,突然提起了興趣。「你可能會好奇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和海斯珈的事情,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同上個問題一樣,等你學會使用精神力,你就自然知道了。」

都說老牧師可以預知很多事情,但是當皮克切身感受的時候,還是不由得震驚萬分的。難道自己和海斯珈說的所有話他都知道嗎?或者,他知道和平小鎮中的一切事情,或者,他知道整個王國甚至是整片大陸發生的所有事情……

(「別問那些廢話!」朱天終于不耐煩了,催促著皮克,說道︰「直接問他怎麼使用精神力!」)

「怎麼使用精神力?」

這時,老牧師卻沉默了,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

「席恩牧師,您?」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了,席恩牧師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就在皮克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終于再次說話了。

「孩子,閉上眼楮。」老牧師的嘴沒有動,皮克卻听到了他發出的聲音!屋子里並沒有別的人,不然皮克都以為,是有人在自己身後說話了。

「你是怎麼說話的?」皮克疑惑。

「這就是精神力的力量,聲音的本質就是聲帶引發空氣的震動,而精神力也可以模仿聲帶來震動空氣,借以發出聲音。」

「我閉上眼楮了,然後怎麼做?」皮克遵從了老牧師的話。

「然後思考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是誰?」

「我……我是皮克啊。」皮克感覺到有些莫名其妙。

「不!皮克只是你的名字,而名字只是一個符號罷了,我問的是!你是誰?」老牧師的語速逐漸放快。

「我……是一個木匠!」皮克嘗試回答著。

「不!木匠只是你的職業,你未來有可能成為醫師、鐵匠、騎士,但那些都是職業,都不是真正的你!我是在問!你是誰?」

「我是……我父親的兒子?」被接連否定,皮克的聲音逐漸變得不確定起來,想了很長時間,才想到這個答案。

「不!兒子這只是代表一個身份,你還是你祖父的孫子,是你朋友的朋友,那都是你的身份,並不是真正的你!你要好好想想,你是誰?」

「符號?職業?身份?」皮克疑惑道︰「這些都不是我嗎?」

「是的!這些都不是你!」老牧師說道︰「名字、職業、身份這些東西都只是你的‘外衣’,而真正的你就在這幾層‘外衣’的里面。」

外衣?我在外衣里面?

名字是外衣!

職業是外衣!

身份是外衣!

那都不是真正的我!

那麼真正的我藏在哪里?

我是誰?

這次,他自己問了自己這個問題,就仿佛是質問自己的內心一般。雖然被接連否定,但是皮克卻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接近答案了。

終于,老牧師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是誰在和我說話?」

是誰在和你說話?皮克在心里面默念了一遍這個問題,隨即月兌口答道︰「是我啊!我在和你說話。」

突然,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喃喃道︰「我是我啊。」皮克舒了一口氣,隨後再次確定了一遍︰「我就是我!」

這時,他明白了,名字只是一個代號,木匠只是一個職業,兒子只是一個身份!而我!就是我!

我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名字、職業、身份只是我的一層層外衣,並不是真正的我!

這一刻,他明白了一切!

就在他說出最後答案的時候,陡然間,他感覺自己的腦海里有什麼東西被釋放出來了一般,然後……他看到了自己站在屋子里,看到老牧師坐在床上,感覺自己充滿了整個屋子……

等等,我怎麼會看到自己?

那眼前,可不就是自己嘛!

「孩子,你看到什麼了?」

「我看到了我自己!」皮克震驚地回答道。

「你看到的只是你自己的身體,那不是真正的你。」老牧師語氣平緩起來,不像剛剛那麼快了。「你已經成功了,以後釋放精神力的時候就會變得簡單起來。」

那只是我的身體?

那我現在是什麼狀態?

難道是靈魂嗎?

我的靈魂月兌離了我的身體?

書里不是說靈魂離開身體之後就會變成亡靈嗎?

「難道,我現在是靈魂狀態?我為什麼在我的身體之外?」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這種靈性體驗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說成是靈魂也未免不可,不過,我習慣把這種力量稱作是精神力。別害怕,孩子,現在,你可以嘗試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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