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7章 敷藥(一)

本以為他能將這種感情壓抑下來,但在感受到顧相宜的小手緊緊的握著他,卻又尊重他現在的情緒,一句急切的話都沒說出口的時候,池映寒再也繃不住了。

那一剎,他還是選擇靠近顧相宜,緊緊的摟住了她。

在被池映寒摟住的那一刻,顧相宜同樣反手擁住了他,她方才就感受到了——他的整個身體都在劇烈的發顫。

不知他在害怕什麼,亦不知他在壓抑什麼。

但顧相宜終究是懂他的,在擁住他後,她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輕聲同他道:「沒事的,我在呢……」

耳畔傳來的是池映寒的抽噎聲。

在北魏這麼長的時間里,他大多是壓抑著的,即便是回慶境後,他也沒表露出自己的情緒。

但在顧相宜面前,他終究是藏不住的。

顧相宜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感覺這一切十分玄妙。

她以為只有她喜歡哭,而每次她哭的時候,他都在她身旁哄著她,直到她情緒穩定下來為止。

每次當她認為自己熬不住的時候,他都在她身旁,像這樣摟著她,在她耳畔說安慰她的話。

而眼下,顧相宜的言語和動作,仿佛是一種模仿,又仿佛是一種回饋。

池映寒本以為顧相宜過來是要追問海棠的事,其實他和海棠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虧欠海棠的那些,他會以另一種方式償還。

但在慶境,他沒辦法透露這些事,即便是在牢舍里也不能說,畢竟安瑾瑜就在他們身邊,他巴不得找到由頭,讓自己翻身,或是讓池映寒死得更慘。

他不知道顧相宜是否能夠理解這些,但顧相宜卻並未指責他,甚至連問都沒問。

就這麼安靜的陪著他,在他耳畔輕聲道:「安陽已經幫我向官家請示了,反正你很快就要離開慶境了,那麼我多陪你一會兒也是無礙的。」

池映寒輕聲應著,心緒漸漸緩和下來。

顧相宜輕輕順著他的後背,同他道:「哭過之後是不是能好受些了?」

「昂……」

「乖啦,你現在身體尚未完全恢復,這麼哭很容易虛月兌的。」

「我不哭了,我就是剛剛沒控制住……」果然,他的抽泣聲漸漸止了,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我想……就這麼再抱你一會兒,可以嗎……」

「可以啊,為什麼不可以?」

「我怕你會生我的氣……我怕我走之後你一直都在生我的氣……」

原來他是在害怕這個。

顧相宜在听聞這番話後,竟突然笑了出來,她輕輕撫了撫池映寒的墨發,輕聲道:「傻子,想什麼呢?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你怎麼回事,我心里還能沒數?」

「可是……可是我……」

「你想說你長本事了,在北魏有女人了是吧?」

池映寒抿了抿嘴,不知該如何向顧相宜解釋他和海棠的關系。

只听顧相宜問道:「這些日子,是你說的那個姑娘在照顧著你嗎?」

「昂……」

這終究是事實,在池映寒昏迷不醒的那幾天,連湯藥都是海棠喂給他的。

「那你離開慶境之後,是不是要去找她?」

池映寒垂著眸,沒有給出答復。

「她會照顧你嗎?」

池映寒不知道顧相宜為什麼要問這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遂道:「其實我還沒想好今後要怎麼辦……」

「離開慶境後,找個地方好好養傷,你的傷太重了,怎麼說都得休養幾個月才行。」

看著池映寒身上的傷痕,顧相宜打實感到難受。

她遂問道:「我給你敷些藥好嗎?」

池映寒輕輕點了點頭,沒有拒絕,只是沒有起身,整個人都粘在顧相宜身上,也不知是舍不得離開她,還是哭得虛月兌了。

但顧相宜還是要給他敷藥的,遂道:「你這麼靠著我,我也沒法給你上藥啊,要不你躺我腿上吧!」

池映寒拒絕道:「我不能躺著,我怕我一躺下就會睡過去,這種情況已經有過很多次了,我害怕……」

顧相宜聞言,輕輕嘆了口氣道:「沒事的,你就是精力消耗得太嚴重了,緩一陣子就過來了。」

「那我一會兒要是不小心睡著了,你記得叫醒我啊,我現在還不想睡,我想再看你兩眼。」

「好。」

顧相宜答應後,便輕輕掀開了池映寒的衣服。

在看到他身上的那些痕印後,顧相宜的心猛地一緊。

這些傷口遠比她想象中的嚴重太多了!

「池二……」

「怎麼了?」

「你老實告訴我,這些傷都是怎麼來的?他們對你動過什麼刑?」

「這個啊……我能想起來的大概是荊棘鞭、釘板、夾板、鐵棍……還有什麼刑具來著……對了,還有烙鐵……旁的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了,不過也沒多大事,花樣不一樣,但現在的痛感都是一樣的……」

顧相宜實在是听不下去了。

得虧他記不得太多了,不然顧相宜的心簡直要生生痛死。

「我給你冷敷一下吧,敷上就不痛了。你乖乖躺在我腿上。」

「那……你禁得住我嗎?」

顧相宜笑了一聲:「我為什麼禁不住你啊?你忘了那日我們去郊游的時候,你和允安都靠著我,那時你還說我肯定禁得住的。」

「你啊……那麼久遠的事都記得……有些時候,我自己說過的話,自己都忘了……」

池映寒說罷,便老老實實的躺在顧相宜腿上,任由她給自己敷藥。

他不知道顧相宜用的是什麼藥,反正和北魏的不太一樣,顧相宜解釋道:「冰敷之後涂上這個藥膏,連敷三日,疤痕就會淡了。」

「這麼厲害的嗎?」

「說實話,這也是基于你身上的疤痕不深,不是很難處理。」

「那……我臉上這道疤也能消除?」

「能除去的。」

話雖如此,顧相宜瞧著他臉上的這道鞭痕,打實心痛。

北魏的獄官這是在往死里打啊!

有些傷口明顯是潰爛後才用藥愈合的。

顧相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壓抑著這股心痛勁兒給池映寒敷藥的。

可說來也怪,她給他換藥的間隙,他竟格外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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