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很短嗎?」
在這個問題上,池映寒和顧相宜二人給出的答案截然不同。
池映寒一直認為,一年沒有什麼。
才上任一年,那些加官進爵以及豐厚賞賜,都還輪不到他。
在他看來,這一切才開始沒多久。
但在顧相宜眼里,一年光景,已經很長了,長到可以讓一個人完成轉運,甚至經歷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一年,能改變一個人。
幾年,能改變一個國。
所以在她看來,池映寒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她快不認得眼前的人了。
她的態度,他是看得出來的。
所以他才會說——他想再看她一眼,但他卻不敢。
他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惹得每次站在顧相宜面前,都讓他感到十分窒息。
就像現在這樣。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他不敢回頭看她,更不敢看她的眼楮。
他沒有再回她的話。
屋內頓時寂靜下來,甚至連小允安都沒有再開口。
他到最後也沒告訴她,他究竟去了哪里,去做了什麼。
他不說,但顧相宜卻再也受不住了。
這或許是她最後的機會。
她很冷靜的想要控制場面,直到她發現,她已經漸漸控制不住他了。
縱是如此,顧相宜還是主動開口道:「咱們談談吧。」
池映寒沒有回應。
他不知道他該怎麼告訴她自己所經歷的事,不多時,只得輕輕點了點頭。
「你就這麼不想面對我嗎?」
池映寒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想,還是不敢。
他只知道,他的心一直都很慌亂。
但他還是回了句:「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我直說有什麼用呢?你不還是什麼都不肯交代嗎?」
她問過他許多遍了,她想知道他到底跟太子做了些什麼,是被太子控制了還是洗髓了,整個人都像是被太子牽走了一樣,她再想跟他說什麼的時候,得到的只有敷衍和應付。
顧相宜最後一次同他道:「該問的我已經問了,你還是不想回答,是嗎?」
池映寒終于發了話,但就這麼一句話,也還是那句——
「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說過的,有很多事,我沒辦法跟你說,就像你也有很多事沒法跟我說一樣。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還能信任我……」
「你叫我怎麼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還能信任你?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些什麼嗎?再這樣下去,你遲早要完,你知道嗎?」
她真是搞不懂池映寒到底是怎麼想的。
李元風很快就會垮台,他居然還讓她信任他?
她拿什麼去信任他?
她甚至在听了他的說辭後,沒辦法冷靜耐心的同他說話。
但池映寒終究是沒有駁她,也沒有跟她吵架,而是坐在原地,低著頭一動不動。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原是想好生跟他談談的,但在試了幾次後,她發現自己的訴求在他看來並不重要。
他口風確實很緊,她半句話都套不出來。
她遂不再問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樣。
是暗中調查他?還是像他那樣動粗施暴?嚴刑逼供?
在她看來,如果夫妻之間能做到這步,那也太沒意思了。
但他卻真就做到這步了。
想到這里,顧相宜便連最後一絲掙扎的念頭都沒有了。
「既然你不願回答,那我便不逼你了。」顧相宜遂道,「但是有一個問題,我想問清楚。」
「你問吧。」
池映寒也不知道她要問的問題,他能不能回答。
只听顧相宜繼續道:「你今夜過來,就是為了探查班杰明的老巢是哪家茶館,是嗎?」
池映寒抿了抿嘴。
不得不說,確實如此。
他現在當務之急便是探清茶館的具體方位。
池映寒回道:「這個情報,對我而言很重要。」
所以,他來這里就是為了從她口中探出情報的,甚至不惜藏在暗處,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探听她口中的消息。
他這便是認為——她是不會親口告訴他的。
顧相宜想到這里,心緒有些復雜。
她遂同池映寒道:「我不知道你現在是走火入魔了還是怎麼了,但現在的你,和我記憶中的你,完全是兩個模樣。通俗點說就是——我真的快要不認識你了。」
做探子做到自家娘子頭上來了,這真是讓顧相宜不知該如何評價她。
她想冷靜下來,想告訴自己——不知全貌,不予置評。
但全貌究竟是怎樣的?
瞧他這樣子,是打算將真相帶到棺材里去!
顧相宜輕嘆了口氣,下一刻,鄭重的道:「既然如此,那麼你便听好了——那家茶館叫‘硯香茶館’,你坐馬車直接到談風樓,下車後進入斜對面的巷子,從最里面數起的倒數第三個鋪子便是那家茶館。但你無法正常進入,因為那家茶館不接待中原人,倘若沒有邀請的話,他們會以客滿為由拒客。要麼,你找一個頗有地位的人帶你進去;要麼,以洋人的客人的身份進去。進入之後,你會看到很多洋人以及舞妓,那些妓人沒有幾個簡單的,她們手中掌握很多情報,平日里一邊受著洋人的豢養,一邊為洋人提供情報。茶館前面是喝咖啡以及跳舞的地方,後院則是洋人休息的地方,洋人手中有很多貨物都堆積在那里,但能否拿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池映寒:「!!!!」
他做夢都不敢想象,顧相宜竟把她這兩日從班杰明那里套到的情報全都告訴給了他。
不得不說,她是幫了他大忙了。
但伴隨著這個情報,還有接下來的一句——
「如果你想要的就是這些情報的話,我已經給你了。你不需要暗中探我、調查我,更不需要把允安也卷進去,你是被逼到什麼地步了,竟讓允安為你探听茶館的名字!」
顧相宜心里明白,事到如今,池映寒可能已經意識不到自己做了多麼魔怔的事了!
探她也就算了,連孩子都不放過。
李元風是架著他的脖子,逼他去探這些情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