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次日天明的時候,池映寒清早便起身去填寫幾張離院憑證,並畫了押,準備離開太醫院。
畫押的時候,周嬤嬤問了一句:「池司諫,您不是要等雅兮娘子嗎?或許她今兒就能過來將昨兒的課補上呢!」
池映寒听罷,當即怔了怔。
他想了想,要不要在此多留些時日,哪怕能偷偷見上她一面也好。
畢竟,他不能再光天化日之下去如玉堂找她了,曹清直接警示過他——這不是太子想看到的,太子答應護她周全,換池映寒專心為他效力。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會有些動搖,想偷偷看她一眼。
可是,看了又能如何呢?
光天化日之下踫面,還是會落下口舌,再傳到太子那里,保不準會引來猜忌。
這宮里的事,實在是太復雜了。
池映寒嘆了口氣,遂同周嬤嬤道:「我這都康復了,還等她干什麼?」
周嬤嬤笑道:「這倒也是……」
「去將材料提交上去罷,我得走了,今兒還得照常辦差呢!」
末了,池映寒便離開了太醫院,回到了諫院。
在進入諫院的時候,錢貫一如既往地同他打招呼,恭敬的問他需不需要什麼。
池映寒簡單看了一下,院里的雜活,現在都是他一個人在干。
少了個人,他的工作量增加了許多,但池映寒從未听他說起過這事。
有時候,池映寒倒也想幫他做一些,但以他現在的身份,干這些雜活也不合適。
池映寒遂道:「堂里有茶嗎?」
錢貫回道:「回大人的話,已經在釀了。」
「待會兒茶釀好之後,你也喝些吧,這大熱天的,莫要曬傷了。」
「多謝大人體諒。」
末了,池映寒便入了大堂,忙活起了他該忙活的差事。
他只想趕緊將手頭的任務結束,現在每當他腦中浮現出阿依慕抱著百合花的模樣,他心里就有些打怵。
與其說是今日他是康復離開太醫院,倒不如他是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太醫院的。
待曹清下朝的時候,見池映寒回來了,關切的問道:「池司諫這是病愈了?」
池映寒趕忙回道:「回大人的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即便如此,你也要多加休養,莫要過度勞累。」
池映寒點了點頭,繼續忙活著白日里的差事。
到了晌午的時候,池映寒便再次出門了。
在院里忙活的錢貫見池映寒一如既往地出門辦差,也不知他手中接的都是些什麼任務。
但有個地方,錢貫是記牢了。
那便是御花園。
待池映寒出去後,錢貫趁著午休,也跟了出去。
但這一次,錢貫是學精了,只是打老遠看著池映寒往哪個方向走了。
他瞧著池映寒所走的方向,並不像御花園那邊。
這次,他是真的按照老路出宮去了。
于是,錢貫便換了條路,躡手躡腳的進入了御花園。
晌午的御花園,依舊是冷清的,並不是因為花開得不盛,而是因為不早不晚,不是賞花的時辰。
不過,只有人丁稀少的時候,阿依慕才會過來坐上一會兒,否則下午的時候,皇後或蕭貴妃過來了,這個地兒就不是她能坐的了。
就在她坐在涼亭里飲茶的時候,身邊的宮女過來同她道:「娘娘,太醫院的傳話來了,說是雅兮娘子今兒下午過來,您還準備過去看看嗎?」
「自是要去的,今後本宮的病,便都找她診治了。並且,本宮不接受她的推拒。」
阿依慕偏是跟她杠上了,好似因為上次她推拒不診一事,同她結怨了似的。
但關于此事,她身旁的宮女也不敢過多的揣測或議論,只得在她身邊侯命。
卻也在這時,阿依慕察覺到涼亭不遠處,有人影出沒。
阿依慕問道:「何人在此?」
錢貫見自己被發現了,只得怯怯的站了出來。
阿依慕並未見過此人,遂問:「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偷听?」
錢貫聞言,趕忙跪下認錯道:「娘娘饒命!小官是諫院的錢議郎,來此地是……是來尋池司諫的……」
阿依慕听聞他的解釋,雙眸微微眯縫起來。
錢貫心道:既然情急之下已將池映寒推了出去,莫不如干脆推到底!
錢貫遂道:「小官有些急事,要通稟池司諫,但池司諫不在諫院,在別處也找不到他,听聞他曾來過御花園幾次,便在此踫踫運氣……」
阿依慕聞言,回道:「那你這運氣踫得可不怎麼好啊,你怕不是不知道吧?自打上次池司諫多次御花園被人舉報之後,他便不再來此地了。笨理想想,甭說是人了,就是個常來御花園偷魚的野貓,你將它捉去打了,下次它也不會再來了。所以——你確定沒有尋錯地方?」
錢貫听聞阿依慕這犀利的問話,頓時有些腿軟,但他不能承認自己是故意來的,只得回道:「是小官蠢了,驚擾到了娘娘!小官該死!小官該死!」
阿依慕起身,遂朝著錢貫走去,在來到錢貫身邊後,輕聲同他道:「倒也不必如此怪罪自己,本宮只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在什麼地方,便找什麼人。這麼點事兒,你應該能明白的。」
在什麼地方,便找什麼人?
阿依慕的話,讓錢貫頓時有些打怵。
下一刻,便听阿依慕轉頭,同宮女道:「罷了,本宮也不在此多留了,翠菊,去太醫院等等雅兮娘子吧。」
「是,娘娘。」
錢貫就這麼跪在地上,听著腳步聲漸漸走遠。
他的腦中反復回想著雲妃方才的那句話——在什麼地方,便找什麼人。
那他在這個地方,該找的人難道是……
錢貫想到此處,更是全身上下都在發顫。
倒是阿依慕,在落下這句話後,便直接前往太醫院了。
在來到太醫院後,阿依慕發現池映寒已經不在留診室了。
他竟真的走了。
都不準備多留兩日,看一眼自家夫人的嗎?
待到了留診室後,阿依慕不禁問起身旁的周嬤嬤道:「本宮還真有些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醫官沒個稱謂,都叫她‘娘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