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就這麼燃燒起來了。干燥的樹枝在我的腳下,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空氣中充滿了焦糊的味道。濃煙滾滾升起,在我的眼前分裂,變成一條條縴細的小蛇,扭動著身子,鑽進我的鼻孔。
我頓時感覺到渾身上下,一陣陣的*,那一條條的小蛇一樣的煙絲,又好似一根根釣魚的細線,正在一點點的,把我的內髒從我的身體中勾出來。我感覺我正在一點點的被掏空。
我清楚的感覺到,渾身上下,正在迅速的失去掙扎的力氣,意識開始漸漸的模糊。被火焰灼燒的疼痛,已經感覺不到了,好似燃燒著的,不是我的身體,而是一堆干柴,一塊朽木,或者一本舊書。
我覺得,我好像飄了起來,如煙似霧,裊裊婷婷。
「嗨,嗨,醒醒……」
就在我的意識徹底喪失之前的一瞬間,我听到了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呼喚。那聲音好似一雙大手,一把把我從雲端拽了回來。
我猛的醒來,才發現,我還坐在車里,車子正在公路上平穩的行駛,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場夢。
我早已熟練的掌握控夢之術了,夢對我來說,是一種工具,一種武器,或者其他的社麼,但不管到底是什麼,我都可以運用的游刃有余了,但卻萬萬沒想到,既便如此,我還是被一場噩夢,嚇的出了一身冷汗。
打開車窗,左右張望,努力的辨認眼前的路,才發現,車子剛剛駛上一條山梁。
我認出來了,山梁的另外一面,便是劉家鎮了。
此刻,太陽已經開始偏西,樹影斜斜的鋪墊在路面上。今天的天氣不錯,不冷不熱,陽光充足,但估計再有一會,太陽就會沉落進西面的山頭。
車子終于爬上了山梁,我抬頭望去,眼前不遠,便是一座古樸的村落,有些勤勞的婦女,已然點燃了傍晚的炊煙,灰白色的煙霧彌漫,整個村子,便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這就是劉家鎮?
眼前的一切景象,與我十幾年前,那幼稚的記憶相互重疊,讓我感到親切又陌生。
村部、大石碑、路邊的小賣店……
村部門前的大槐樹,村部南邊的小樹林……
我的鼻子一酸,眼角流出了眼淚。
白先生瞄了我一眼,
「忍著點,進村後別讓別人看出來。」
這一路上,那司機听了我和白先生的談話,對我的事情,多少有了一些了解。知道我已經離開了這村子十多年,並且是無奈離開的。
「沒事吧,都十多年了,人變化這麼大,哪有人這麼眼尖能認出來。十幾年啊,人這一輩子,有多少個十幾年?你看我,總覺著自己是個年輕小伙,可你看,現在,不也四十出頭,眼看著就奔五十了?人啊,不經老。活著時候玩命的折騰,賺錢,死了還不是兩眼一閉,兩腿一蹬,啥也看不見了?所以啊,沒啥意思……」
他不合時宜的發表他的高談闊論,好似已經大徹大悟的參透了人生,仿佛把剛才光顧著說話而溜號,撞翻了白先生的三輪車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後。
我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尷尬的閉嘴。
不過他說的還是有道理的,一別十二年,當年的七歲頑童,現在已經是一個成年人,哪會有人記性那麼好,到現在還能認識我。
我囑咐那司機,道︰
「咱們這就進村了,到時候你別亂說話,壞了我的計劃,我一分錢也不給你。」
我們把車開到了村部的門前,就停在那棵大槐樹下,當年,陳浩來村子里找我的時候,就在這棵樹下擺攤。
大樹的西面,是李文利的小賣店。時隔十二年,除了房子舊了點,一切如斯。
李文利正蹲在門前,雙手屯在袖子里,嘴里叼著一根旱煙卷,吧嗒吧嗒的抽著。
他正在朝我這邊張望,村子不大,來了一群生人,自然十分顯眼。
我起身,朝小賣店走去,是想假裝買東西,順便試探一下,看看他是否能認出我來。
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在這開小賣店。村里的大事小情,沒他不知道的。所以也沒他認不出來的人。
如果他認不出我,自然別人也認不出來,也便安全了。
二來,我也想順便打听一下村子里最近的狀況,尤其是我爹,和我女乃女乃……
見有人來買東西李文利起身,滿臉帶笑。
「您這是從哪來啊,來走親戚?」
他打量我兩眼,禮貌的說到。
我懸著的心,放下了,連他都認不出來,肯定就安全了。
「啊,看朋友。」
我隨口說到,買了兩包茶葉,兩包白糖,兩包蛋糕,又弄了兩瓶白酒。
這是農村人走親戚標準的「四盒禮」,我要做足看朋友的架勢。
來時路上,白先生的話,在我的心里扎了一根刺,他告訴我,我走之後,村子里又發生了幾起怪事,人們把這些怪事的發生,都遷怒在我的身上,說我誤闖了柳樹夠,所以才給村子里帶來了災禍。
老村長是我女乃女乃的本家哥哥,我爹是村里治安小分隊的隊長,我女乃女乃又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仙,所以他們不會在明里說這些,但背地里的閑話,卻早已傳開。因此我女乃女乃和我爹,在村里遭受了不少的白眼。
剛才我的那場噩夢,雖然夸張了一些,但一定就是這些事情的延伸。
所以,我得听白先生的,不能輕易的暴露我的身份。
「嘿嘿,老四啊,你買這麼多東西干啥,我家里都不缺,不缺……」
白先生嬉皮笑臉的走了進來,口稱我老四,我知道,這是他臨時給我取的稱呼,是為了幫我掩蓋我的身份。
李文利上下打量了白先生兩眼,驚訝的說到︰
「勝利?白勝利?是你小子回來了?」
白先生一身破爛的衣服,再加上剛才被裝進了土溝,現在他的一身的狼狽,滿臉的塵土,既便如此,還是被李文利認出來了。
「嘿嘿,文利啊,還是你眼尖,這都認出了。」
「你是誰啊,白勝利白大夫,咱們劉家鎮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你,那可是響當當的人物啊,我怎麼能認不出來……」
李文利夸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