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這個電話打了十幾分鐘。
在電話里，他不止一次的跟領導重復著一定要把這部劇買下來的意願。
就他這種失態的模樣，讓得央視的台長不由的這對部劇產生了那麼一點點興趣。
不過……
一想到外面關于這部劇的種種新聞，這一點點興趣也很快就從他腦海中煙消雲散了。
別的不說，僅僅只是邊拍邊播這個制作模式就足夠讓他們頭疼！
邊拍邊播？
而且還是這種反腐題材？
這真不是他謹慎，主要是這種題材的不確定性真的是太大了！
來自總局的審核就是一道鬼門關，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以什麼姿勢砍一刀出來！
韓非剛才也說了，這劇的尺度大得有點點嚇人。
這麼大的尺度，懸在頭頂的大刀隨時都有可能砍下來！
這種對未知的恐懼，就算他身為台長也頂不住啊！
中間萬一出點什麼差錯那就全玩完！
前兩集節奏爆炸？
這又有什麼用？
你怎麼保證整部劇都能保持這個質量？
高開低走到後期直接慘不忍睹的作品他們見得還少嗎？
還有，這麼緊張的時間，他們又怎麼保證整個拍攝過程完全順利？
這都是一顆顆不定時炸彈啊，天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爆！
這隨便哪個爆炸都能讓央視翻車！
央視翻車，那問題可就大了！
這倒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情，央視要是真出了這種播出事故，是要被問責的。
這種播出事故要是出現在地方頻道或是衛視頻道都可以理解，但在央視……
不行！
一部劇播著播著突然說遇到技術問題延期播出？
又或者是播到一半突然因為尺度問題被砍掉？
這合適嗎？
不合適！
太不合適了！
所以，哪怕是他听出了韓非有些急迫的聲音，哪怕是他也對這部當初他听到名字也微微驚詫的電視劇有了那麼一絲興趣，但他還是否了。
理智告訴他，風險太大，不值得。
「不是……」
听著台長的不為所動的語氣，韓非頓時就急了。
這樣一部正劇，要是真被其它電視台買走了，這是他們央視的損失啊！
「台長，這劇要是錯過了真的太可惜了！」
韓非據理力爭。
他是一套的內容總監，他不想錯過這份業績！
可是，當他听到台長不緊不慢拋出來的幾條分析後，他也沉默了。
怎麼保證後面的劇情？
怎麼保證審核不出問題？
怎麼保證拍攝過程不出意外？
他也是直到台長提醒才猛然想起陳起這部劇並不是傳統的制作模式。
他們是準備邊拍邊播的。
再聯想到陳起現在在拍的強拆劇情，他覺得台長這擔心好像也不無道理。
「那這樣，我先跟這邊溝通一下，具體的情況我晚點再跟您反饋！」腦海中在快速轉了轉後，韓非這樣說道。
「也行。」
台長那邊答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後，韓非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來。
宣傳部的幾位領導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走了過去。
京城衛視的王台也目不轉楮的看著他，似乎是想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來一點什麼。
「怎麼樣？」宣傳部的領導問。
韓非看了他們一眼，在猶豫了幾秒後，還是將他們台長的那些擔憂說了出來。
听著這話，宣傳部幾位領導也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這些東西他們是不可能跟他們保證的。
他們也不敢啊！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他們一臉凝重的問道。
听他這口氣，這劇要登上央視的可能性好像不太大啊。
韓非看著他們，遲疑著說道︰「能不能等這部劇全部拍完後再上線播出？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這邊肯定沒有問題。」
「那不可能！」
韓非這話剛剛說出口就被宣傳部這邊一口否決。
全部制作好再播？
開什麼玩笑！
你以為我們現在這麼火急火燎的找陳起是為了什麼？
不就是在播的這三部大劇太差強人意了嗎？
我們不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補救嗎？
真要等陳起制作好最少也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一個月以後，這三部劇早就播完了，到時候上面的不滿估計差不多都發泄完了，那時候我們再播這部劇還有什麼意義？
不同意！
堅決不同意！
就算是放棄你們央視這個平台我們也不可能答應這個要求！
听著宣傳部這邊沒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口氣，韓非的眉頭也緊緊的皺了起來，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了。
台長那邊不肯退讓，宣傳部這邊也不肯退讓，這就有點尷尬了。
他沒有說話，宣傳部那邊也沒有說話。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氣氛有那麼些許的尷尬。
這時，將整個過程都看在眼里的王台走了過去，半認真半玩笑的跟韓非說道︰「韓總監，要不你們就算了吧，這個風險讓我們京城衛視來承擔！」
「咳……」
韓非被她這句話嗆得直咳嗽。
就連宣傳部幾位領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不行！」韓非也是瞬間反應過來。
他決定先把這劇拿回去給台長看看！
說不定他看完之後就改變主意了呢？
再說，就算他沒改變主意，也大可以讓台長直接跟宣傳部那邊的大領導談啊，說不能他能說服宣傳部的大領導讓他等這部劇全部拍完再播呢？
于是，他直接把這個想法跟宣傳部幾位領導說了出來。
他想把這前兩集帶回央視。
除此之外，他還想要這部劇的完整劇本！
宣傳部的領導小聲的商議了一下，然後又給陳起打了個電話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見。
「前兩集劇集你可以帶走，但劇本沒有。陳導說他現在也只寫出了五集劇本。」
「？？？」
听著這話，韓非頓時就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楮！
只有五集劇本是什麼意思？
沒有完整的劇本你也敢開拍？
這麼虎的嗎？
合著你這劇不僅是邊拍邊播，你還打算邊寫邊拍？
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台長是真的很有遠見！
就陳起作死程度，一般人真的頂不住啊！
太特麼刺激了！
「不過據我們所知，整部劇的劇情走向陳導都想好了，他就是沒有寫出來而已。」可能也是覺得才五集劇本就開拍這事听著好像有點不太靠譜，宣傳部這邊又補充了一句。
韓非︰「……」
算了，無所謂了！
先把這兩集的劇情拿回去看看台長的態度再說吧。
反正陳起也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真要翻車的話應該也不會太離譜才是。
于是，在拿到前兩集的劇集後，韓非也沒有再耽擱，跟宣傳部和王台打了個招呼，他直奔央視。
與此同時，宣傳部這邊也沒閑著，同樣是把這兩集送到了自己領導面前。
……
一個多小時後，韓非氣喘吁吁的出現在了台長辦公室。
一個字廢話都沒說，他直接把手上的U盤插在了台長的筆記本電腦上，然後在他一臉莫名的目光下點開了第一集。
《人民的名義》！
第一集！
在看到屏幕上出現的字幕後，這位一臉茫然的台長也終于是明白了過來。
他面無表情的瞥了韓非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順勢看了起來。
韓非前面在電話里說得那麼夸張，他還真是有點好奇。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當他在看到李達康和高育良幾人的那場小型會議時，原本一臉漫不經心靠在座位上的他也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
同時，他臉上的漫不經心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凝重。
這一刻，他好像知道剛才韓非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電話里讓他要把這劇買下來了。
就他看到的畫面來說，確實是很震撼！
節奏強得一塌糊涂！
劇情強得一塌糊涂！
各種細節和期待感更是直接拉滿！
直奔主題，沒有任何拖沓。
在看完第一集後，台長也是有些震驚的抬頭看向韓非。
韓非沒有說話，只是咧開嘴笑了起來。
他可是把台長看這一集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里。
他覺得有戲！
果然！
台長在愣了幾秒鐘後，自己主動的點開了第二集。
跟第一集比起來，第二集相對來說就有點潦草了。
不說別的，它連字幕都沒有！
台長下意識的抬頭望向韓非。
「它還沒做完後期。」韓非略有些尷尬的解釋了一下。
台長微微的皺了皺眉頭，但在精彩的劇情面前，他倒也沒多說什麼，默默的看了下去。
跟韓非一樣，當他看到那一面面現金牆的時候，就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他瞳孔也是猛的一縮！
而後面在看到丁義珍成功出逃的時候，他的表情就更加凝重了。如果仔細望過去，甚至還能看到一絲掩飾不住的不可思議。
居然真的讓他逃了？
這種劇情……
不得不說，陳起是真的大膽！
很快的，第二集也被他看完了。
然後，他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後，他才抬頭朝韓非問道︰「你跟他們溝通得怎麼樣？」
「我想說讓他們等全劇制作好了再上線播出，但他們不同意，態度很堅決。」韓非把當時的情況反饋了一遍。
台長听完，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再次沉默了下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韓非很有耐心的在邊上等待著。
足足過了五六分鐘後，台長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似乎是終于做出了什麼決定，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韓非眼楮大亮！
這是準備跟宣傳部那邊聯系？
果然，台長撥通了宣傳部一把手的電話。
然後，他們就這部劇的制作模式進行了長達十分鐘的溝通。
最終，央視這邊完敗。
宣傳部那邊怎麼也不答應他們想要這部劇全部拍完再播的請求。
「那這種邊拍邊播的模式我們怎麼保證後面的質量能跟前面一樣？萬一後面崩盤了怎麼收場？這後果我可承擔不起。」
「反正這個我沒辦法跟你保證。」同樣是看過了前兩集的宣傳部大領導底氣十足。
這部劇的質量擺在這里，他們對央視的渴望突然沒那麼大了！
不過，央視依舊是他們的首選。
不僅僅只是因為這個強大的平台，關鍵是在看過前兩集的劇集後，就算是身為宣傳部一把手的他也有點沒底氣的。
這尺度……他還真不敢保證能過得了總局那一關。
如果能把央視拖下水，到時候真要是在審核上遇到了問題，至少也多了一個影響力更大的人向總局那邊求情。
這劇真要是在央視播出，最後要是因為審核的原因出現播出事故，央視也會抓狂的。
只是，兩個人很有耐心的溝通了十幾分鐘，最後也仍舊沒辦法達成一致。
央視還是想拍完再播。
宣傳部這邊是恨不得今天晚上就上線！
兩人在又討論了十幾分鐘後，最後終于達成一致。
給陳起打電話，先詳細的了解一下這部劇再說。
……
劇組。
宣傳部的一位領導匆匆忙忙的找到陳起，遞給他一部手機。
手機屏幕上正通著視頻電話。
在宣傳部這位領導的介紹下，陳起知道左邊那位是宣傳部的一把手，右邊那位是央視的總台長。
在听到這兩個人的身份後，陳起也微微的吃了一驚，很客氣的跟這兩位大佬打了個招呼。
兩位大佬也笑著跟他點了點頭，然後直奔主題。
他們想知道後面的劇情。
陳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在不涉及劇透的前提下言簡意賅的跟他們說了一遍。
他沒說哪個是反派，沒說結局怎樣，也沒說最後會牽扯到哪個級別的大佬。
他大致的意思就是這部劇不會偏離反腐這條主線。
听完他的主要劇情後，兩位大佬都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來。
「陳起，你能保證後面的劇情不崩嗎？」央視台長突然問道。
陳起微微一愣，然後果斷搖頭︰「對不起，我不能保證。」
保證？
不存在的！
就算是他開了上帝視角知道這整部劇的質量他也不敢保證啊！
質量這東西每個人的標準都不同，他是腦子有坑才會去保證呢！
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他現在又不是找不到播出平台，去保證這些東西干什麼？
不保證！
他什麼都不保證！
他唯一能保證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這部劇拍好。
听著陳起的回答，央視台長的嘴角也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
而宣傳部這位大領導則是不自覺的笑了一下。
他忍不住多看了陳起一眼。
這家伙，也是個人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