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那一縷扭曲黑氣的瞬間。
伊凜以為是眼楮出了毛病。
他揉了揉。
但黑氣還在。
左扭，右扭，甚至扭出了節奏感來。
這是？
伊凜不動聲色。
但心中卻快速嘀咕。
似乎是怨魂？
黑氣所凝聚而成的姿態，伊凜並不覺陌生。
在冥河中，曾有千千萬萬，無窮無盡。
當時伊凜還被無數的怨魂上下其手，往事不堪回首。
可這里可是現實世界。
明明那麼科幻的畫風，卻隨著黑氣的出現，陡然變得靈異起來。
「不科學啊。」
伊凜眯著眼，遠遠凝視著那一縷黑氣，目光變幻。
「那箱子里裝的是什麼？」
伊凜問李長歌。
李長歌也沒在意，隨口回答︰「哦，是之前某個劇組工作人員留下來的服裝道具，為了節省成本，現導演直接拿來用了。」
「是什麼樣的道具？」
「一件黑袍，還有一塊面具，還有一把逼真的道具刀。怎麼了？」
李長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該不會又要出什麼蛾子了吧？
我是不是該提前試探一下大佬？
好準備跑路的物資？
大佬雖好，但似乎有大佬所在之處，都不太安寧啊！
李長歌心里冒出了無數念頭。
他登時便小心翼翼地試探︰「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也不是。」
伊凜沒多說什麼，隨口忽悠︰「我只是好奇而已。話說那套服裝道具，有人穿過麼？」
「有 ，怎麼沒有？早就穿過多少回了，這不，前兩天那位罷演的小鮮肉，還套著演了一輪。正是因為套上之後，他發現在鏡頭里別說是臉，連一點皮都漏不出來，所以才忍不住罷演的，這劇本改得實在是太離譜了！」
有人穿過……
而剛才導演正和電話另一頭的小鮮肉互罵。
換言之，人沒事？
伊凜暫時不顧，便走到角落，無人留意之處，聯系趙玉龍。
這次他懶得打字，直接發出語音申請。
趙玉龍居然秒接了。
「嗯？又出啥事了？」
伊凜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為什麼是‘又’？」
「呃……」趙玉龍打了個哈哈︰「沒啥，只是隨口，隨口，說，找我啥事，沒事你不會用這種方式聯系老子的。」
趙玉龍才不會說，他總感覺伊凜這小子倒霉，屁事特別多。
嗯，看破不說破，大家還是好朋友。
伊凜想了想，並沒有將他看見「黑氣」這件事說出，反倒是從旁敲擊︰「張回春事件之後，那些死在華亭市里的使徒，尸體……還有個人物件，最後怎麼處理了？」
「人道毀滅啊。」趙玉龍理所當然地回道︰「為了和平，當然只能這麼處理了，不然還能咋的？」
「我想知道的是具體方式。」
趙玉龍猶豫一會，這貌似也不是什麼機密，便解釋說︰「其實也很簡單，尸體方面，無非是偽裝成各種意外，畢竟那群人，來自全國各地，處理起來沒有太過困難。至于家屬方面，撫恤到位，一切好說。」
頓了頓，趙玉龍嘆息道︰「畢竟，時間會撫平一切傷痛，入了這行，也沒辦法，誰死誰活，不到太陽升起之前，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我很意外。」
「有什麼好意外的，你都當使徒那麼久了，難道連這點覺悟都木有？不應該啊。」
「不，我意外的是，你的文化水平比我想象中要高不少。」
「……」
「說正事。」伊凜沒有繼續打岔︰「那些死者中，有沒有一位是華亭市影視城的劇組工作人員？」
「嗯？你等會，我馬上讓人查一查，我剛好在總部。」
一說起正事，趙玉龍語氣陡然嚴肅起來。
兩分鐘後。
趙玉龍查找完畢。
「的確是有，不過是一位小嘍，名字……算了，名字也不重要，反正人沒了。話說，你是怎麼發現的？」
伊凜獲得想知道的情報後，用早已想好的說辭糊在趙玉龍臉上︰「沒什麼，我剛好在華亭市，在李長歌拍攝的攝影棚里。這里有一套服裝道具，里面有一件面具，我覺得有點眼熟，果然是在上個月見過。」
趙玉龍不疑有他，連忙囑咐︰「什麼？面具？等等，尸體上的面具，我們統統回收銷毀了啊？怎麼會有漏網之魚？」
「呵呵，說不定這位兄弟，早就想好了用這種辦法掩飾身份？可能是同一款面具準備了好幾件，這不是很復雜的操作。」
「有道理，行，你想辦法回收，畢竟是使徒留下的東西，哪怕不是‘道具’，還是徹底銷毀，比較安全。」
「明白。」
伊凜答應下來，畢竟只是一件小事。
「對了，你剛才說……尸體偽裝成各種意外？怎麼偽裝？」
「嘿嘿。」趙玉龍的口吻，忽然間猥瑣起來，嘿笑著說︰「咱們組里，有一位專家，她有一個技能，能將死物塑造成各種形狀，特別是尸體，所有‘異常的尸體’，都是她親手處理的，手法很熟練的喲！」
「女的吧？」
「咦？你怎麼知道？」趙玉龍十分震驚。
「該不會，你喜歡的女人，就是她？」
在趙玉龍說起此事時，伊凜心里已對號入座，大概知道趙玉龍口中所說的那個女人，是誰。
「臥槽！你居然會讀心術！」
「……，讀個屁，我猜的。」
「……」
「原來你喜歡這個類型啊。」
「放屁！老子才不喜歡什麼大奈子，啊呸！我是說，她是個好女人，好女人你懂嗎！咦等等，你見過你趙嫂？什麼時候？」
「不，我是說，這類天天與尸體為伍的女人。」
趙玉龍不屑一笑︰「你不懂，這才是愛情。只有真愛才能容忍瑕疵。在我眼里，她的所有瑕疵都是完美無瑕的鑽石！」
「那你自求多福吧。掛了。」
「噢，記得！面具，處理掉！等等，你嫂子喊我了，先掛了，哎~~來了喲~~」
嘟嘟嘟——
趙玉龍瞬間掛斷了語音通話。
伊凜退出通訊面板，若有所思。
「趙玉龍喜歡的女人，居然是她？」
「可為什麼‘未來的趙玉龍’，會變成那一副苦大深仇的性格？」
「在我不了解的時間線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因為張回春，伊凜一直很關注趙玉龍的經歷。
特別是當伊凜發現，他的「父母」莫名其妙消失，他所有的記憶徹底被現實顛覆後，他對趙玉龍未來的經歷，更加好奇。
謎團，不僅僅存在于里世界，還存在于這個現實，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全是謎。
如果說趙玉龍的經歷，與伊凜記憶中不一樣的話，說不定這里是伊凜尋找答案的一個突破口。
「稍微關注一下好了。」
趙玉龍喜歡的那個女人，可是真正的特異組資深成員。
並不是歐樂樂這種「假資深組員」可以比擬的。
在伊凜的記憶中，那個女人的手段十分可怕。
她在後期甚至能夠舉手投足間，將一棟大樓，翻手塑造成各種果男的形狀。
當然，伊凜對她印象最深刻的，不僅是她的能力。
而是她曾說過的某句話。
——「我對活著的男人沒有興趣，你們死了再來找我吧。」
所以伊凜才會對趙玉龍說自求多福。
希望人沒事。
和趙玉龍聊天歸來。
李長歌已和不知名面具反派拍完了這場戲。
無論是生硬的打斗，還是面具人那僵硬的動作，都讓中途觀摩的伊凜，覺得索然無味。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華亭市上演的「真人PK」，會引來如此巨大的轟動。
都是商業電影質量良莠不齊的鍋。
自詡為「蒙太奇意識流拍攝手法」的新導演，似乎也對面具人的演技十分不滿。
他卻不知，戴著面具的不知名演員，心里頭早就將新導演罵了一輪。
「演技？我特麼別說是露臉了，連手都不許露，全程就只有一件袍子和面具，我特麼用特效來飆演技麼？」
當然這種話，是絕對不可能當著導演的面噴出口的。
——除非實在忍不住。
拍攝又NG了幾次。
中場休息。
李長歌興致缺缺地滾回伊凜身邊，抱怨不止。
伊凜眯著眼楮，全程觀摩著面具上不斷扭曲的黑氣。
那張面具，似乎不是塔的道具。
而是使徒的私人遺物。
可為什麼伊凜會在上面看見一縷疑似怨魂的黑氣？
「該不會是，與怨有關？又或者是我在冥河初中里，浸泡過冥河水？」
無論是什麼緣由，仔細想來，無非就是這兩種可能。
面具就隨意擺在那里。
伊凜想了想，眾目睽睽之下去處理這件面具，並不是不行，但似乎會有些困難。算了，事後再悄悄拿走好了，以他的能力，無人能夠發現。
就在伊凜猶豫時。
因為面具人的演技不足而焦頭爛額的導演，在人群中尋找李長歌的身影。
他四處張望，發現李長歌正和一位青年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導演瞬間就怒了。
這都啥情況了，還聊天？
耍大牌麼？
這時候不是應該和終極反派去一起琢磨怎麼把這場對手戲給拍好麼？
業內傳說李長歌十分敬業，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啊！
竟然在片場里開小差！
導演捏緊拳頭，正猶豫著要不要冒著得罪大咖的風險，去訓斥李長歌時，他忽然注意到李長歌身邊的伊凜，眼皮猛地一顫，心跳也加速了幾分。
啊。
瞧瞧！
看這從容不迫，似笑非笑的嘴角。
看這平靜似水，卻暗藏凶煞的眼神。
看這低頭沉思時，眉目間隱隱透出的陰森城府。
瞧瞧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五官，給人帶來那種無形的魄力，這種強烈的反差，令人細思極恐。
這家伙，天生就是扮演反派頭子的料啊！
導演雙腿一顫。
他腦補著這位青年戴上面具，穿上黑袍的風采。
這完全和他印象中神秘得不漏半點得「影無星」氣質百分百符合！
他相信，以他形似反派頭子的可怕氣質，哪怕是全身一點不漏，也能夠完美地將「影無星」面具人給飾演出來！
一定能！
想到這里，導演不由自主地撇開李長歌，徑直向伊凜走去。
伊凜︰「……？」
這導演的眼神，不太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