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要求是?」
博觀大師微微勾唇,「你別吵,讓我睡一覺。」
簡直無賴至極。
花小滿有種秀才遇著兵的無力感。
她故意把研缽杵的砰砰作響,又拿起錘子 敲起了石頭。
這麼歡暢的煉丹協奏曲,和尚到底也裝不下了,睜眼看,好笑的看著她。
「別人煉藥廢藥材,靜曉師傅煉起藥來,廢耳朵。」
花小滿一副得逞了的小人模樣,「怎麼,嫌吵啊?你可以回去睡啊,我這要吵一宿呢。」
「擺弄這些要一晚上不睡覺?」
和尚倒是愣了愣,花小滿丟給他一個你以為呢的表情。
博觀長腿一翹從床上翻了下來,「算了,我和尚發發善心,我來幫你吧。」
「嘿,那感情好。」
有免費的勞力,豈有不用之禮?
花小滿把研缽遞給他,「來,使勁砸,砸細了再研磨。」
博觀和尚破天荒的沒懟她,乖巧的接過研缽,費力干了起來。
「真能干,到底是大師,干起活來也比別人要利索。」
他二人換了個位置,花小滿輕松的歪在床上看著,眉眼帶笑,很是愜意。
「承蒙你夸獎。」
和尚眼眉眼彎彎,顯得心情不錯。
他手腳利索,力氣又大,很快就把研缽里的藥磨成了粉末。
「這樣,行了?」
「行了,就放那個盆里,再磨旁的。」
「摻到一起?」
「對。」
和尚比劃了個大拇哥,「真是豪放。」
「還行吧。」
花小滿笑吟吟的看著他,別說,這和尚生的還是不錯的,光頭也沒能封印他的眉毛,又個子高大,肩寬臀窄,體型也說的過去。
「大師,問你個問題唄?」
「你問。」
「你為何要做和尚?」
博觀和尚倒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倒是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博觀回答不上來,她倒也不奇怪。
花小滿在自己的小白文里,只用了一句話描述這和尚︰善岐黃,通八卦,領兵布陣更是精奇,戰無不勝,後駐守西番。
現在想想對這個人物的描寫根本就是假大空,他的出現和成就完全來的莫名其妙的。
「旁人家都是家里過不下去了,或者生無可戀了,才轉投佛祖懷抱,你家,雖然雙親不在,可還有個親妹妹,你也沒經過什麼過不去的坎兒,怎麼就想著做了和尚了呢?」
博觀抬頭,「為了掩藏身份?」
「呸,全天下誰不知道你的身份?誰不知道你和孫真真的關系?」
「哦,說的也是。」
博觀認同的點點頭。
「做不做和尚如今也無大所謂,不過,你想我還俗?」
他這話問的,有點輕佻,又有點曖昧。
花小滿眼神一躲,瞬間又想起那個號稱是幻覺的傍晚。
和尚的光頭埋在她的頸間,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環繞,黏且膩。
「呸,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那你問這個做什麼?」
「就隨便聊聊。」
沉默半晌,花小滿忽然又轉頭看著他,「哎,就剛剛,你忽然就出現在我房間里,用的是什麼秘術?瞬移術?還是隱身術?」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花小滿得意一笑,「那當然,我可不是那些沒見識的。」
「都不是。」
「不可能,少忽悠我,還能有啥?」
博觀但笑不語。
「不是這都不能說吧?」
博觀抬頭看了她一眼,笑的更加意味深長。
「以後你就知道了。」
花小滿在他斜上方,這麼俯瞰的角度,頓時覺得他和之前在大明寺里氣焰張揚的樣子不一樣了,似乎一臉疲憊,眼下烏青不說,連淚溝都顯現出來了。
還好是男人,臉上有些溝壑也不覺得多難看。
「你看起很累,咋?昨天在我床上沒睡好?」
她本是幽怨的,暗戳戳抱怨他防著自己床不睡,非來搶她的,結果,他還睡不好。
可听起來,這話便有些變了味道。
博觀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在你床上,怎麼可能睡的好?」
這一下,花小滿也頓過味道來了,她耳根微紅,輕輕啐了一口。
「虧你還是個和尚!」
「小尼姑還不是照常吃肉喝酒?」
「哪能一樣嘛?」
「怎麼不一樣?」
和尚忽然將手里的研缽一扔,便朝床邊走了過來。
花小滿一個翻滾滾到床里頭,坐了起來,警惕的看著他,「你做什麼?」
和尚就勢一躺,「累了,歇會兒。」
兩個一起在一張不大的床上,頓時有些擁擠。
花小滿立刻便往床下出溜,被和尚一把拉住了胳膊。
「做什麼?!」
這一聲嚴肅又凶狠。
和尚切了一聲,「不讓躺就不讓躺,這麼凶做什麼?行了,我不休息了,我去干活,你繼續躺著吧。」
花小滿回頭冷冷的看他,心跳微微加快。
「那你下去。」
「好。」
和尚說著,又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就在花小滿要爆發的瞬間,嘿嘿一笑,爬了起來,賣力的研磨草藥去了。
花小滿收住了罵到嘴邊的髒話,抱著枕頭背對著他假寐。
二人良久無話,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夢里左右都是那個無臉男,反反復復都只有一句話,你且看著。
看著什麼?看你麻痹!
一股怒氣直沖頭頂,花小滿猛地醒了,屋子一股子肉香。
和尚坐在桌子前,正抿著一口小酒。
花小滿微微看了一眼窗戶,外頭還漆黑一片。
「你終于餓的受不住了?」
她揉揉眼楮爬了起來,自覺的走了過去,桌子上擺了四菜一湯,有魚有肉,有葷有素。
「好家伙,真會吃。」
她用手捏了一塊脆皮烤肉,「嗯,好吃,尤其這層焦焦的酥皮,脆脆的,太好吃了。」
博觀和尚給她倒了一杯酒,「喝點?」
「來。」
花小滿端起酒杯就抿了一大口,「這什麼酒?有點桃子的味道,甜甜的。」
「桃子酒,前幾天剛釀的。」
「你釀的?」
「嗯,好喝?」
「還行。」
眨眼,花小滿已經一杯下肚,熱辣的感覺從喉頭一直蔓延到丹田。
「好喝。」
和尚眉眼微勾,接著又給她倒了一杯。
花小滿舌忝了舌忝嘴唇,眼里還想要,嘴巴卻道,「算了,算了,肚子里已經熱起來了,不能再喝了。」
肚子一熱,腿便有些酸軟。
這酒喝著柔,勁可不小。
和尚似沒听見,只管又給她倒滿了一杯。
「就如桃子汁一般的,沒多少度數。」
花小滿 著鼻子,似乎在猶豫,終于還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可比桃子汁好喝多了,這麼甜,你加糖了吧?」
肉沒吃幾塊,酒已經喝了半壺。
眼眶微酸,眼底已起霧意。
花小滿眯著眼,「我生平頭一回喝醉,喝的就是甜酒,不過不是這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