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問路

星昀劍破鞘而出。

夜空里星輝閃動。

沈秋白往前踏出一步,劍鋒便已朝著九皇子橫掃過去。

被九皇子摁著肩膀,半跪在地上的謝春風,硬生生扭轉身體,在沈秋白出劍的同時,也對九皇子下盤發起攻勢。

但南禹枯禪修士都修習著金剛聖體術,那是僅次于山外強悍體魄的能夠讓得自身防御堅不可摧的神通術法,就連山外修士的體魄淬煉都有一部分來源于金剛聖體,只是山外修士做到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們畢竟是依靠掠奪修士氣海靈元來淬煉體魄的。

在南禹枯禪里真正的修行大物,金剛聖體已成自身擁有,那是修至大乘的體現,且堅固程度也更上一層樓。

身為無念大師親傳的九皇子,金剛聖體雖然沒有修至大乘,但也是南禹枯禪年輕一輩修士里最強的,謝春風那一劍斬擊在九皇子下盤,迸發出一陣金燦燦地光芒,竟是毫無損傷,甚至都沒有動彈一步,他很專心的在應對沈秋白那一劍。

夜空里雖有星輝閃爍,但那並非星辰灌體,剛剛才施展此術走出峽谷,若緊跟著再施展,稍微有些勉強,而除了星辰灌體術,在星辰明亮地夜晚里,亦能借助,讓得斬出去的劍威力更盛。

九皇子的手里多了一把扇子,扇面描繪的是壯麗山河,他持扇迎擊,靈元爆開,沈秋白便直接倒飛了出去,而九皇子卻僅僅是退了半步。

道生此時連忙上前阻止,「莫要再打,確實是誤會啊!」

九皇子微笑伸手想要攙扶謝春風,嘴巴里說道︰「二位帶著很重要的任務,且剛從峽谷里走出來,想來極其疲憊,情緒也不是很好,現在打也打了,相信你們也釋放了些情緒,枯禪確實有兩位更尊貴的客人到訪,那是讓得老師也必須親自迎接的大人物,絕非二位所認為的那樣。」

謝春風拍開九皇子伸來扶他的手,心里其實是很震驚的。

雖然他和沈秋白在穿梭峽谷時損耗了很多氣海靈元,此刻並非在全盛時期,但九皇子如此輕描淡寫同時應付他們聯手攻擊,也足可見,九皇子修為之強。

倒飛出數十丈遠的沈秋白,強行壓下翻涌地氣血,他聞听得九皇子的話,心里同樣很是震驚,他除了震驚九皇子的強大外,也震驚于能夠讓得無念大師親自相迎的大人物,整個世間怕也只有五指之數。

劍仙應該在劍閣,司徒朝元也不可能親自到訪南禹,那麼最有可能出現的便是觀主和院長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是他們兩位!

枯禪里飄著細雪。

淡淡熱意在空氣里彌散。

溫度恰到好處。

無念大師望著那兩道漸行漸近的身影,微笑著說道︰「兩位可是很久沒有來到枯禪了,更難得是兩位同時到訪。」

萍婆眯著眼楮,淡淡說道︰「你最能明白我們到此何意。」

觀主閑庭信步,打量著枯禪景色,感慨道︰「依舊是你喜歡的風格,處處透著淒涼,卻偏偏是世間最為舒適之地。」

雖然枯禪的景象很多都是因為相近黑火山群造成的,這里基本很少見花草樹木,青蔥植被,一些枯石枯樹倒是能輕易得見,但只要無念大師想,自能改變這般風景。

但他從來都沒有那麼做過。無念大師笑著說道︰「對觀主和院長而言,此處風景倒也沒甚好看的,二位結伴特地來到南禹,想來也只有一個原因,我們不妨坐下來慢慢聊。」

他們朝著枯禪深處行去。

萍婆注視著某處,淡淡說道︰「那九皇子得你看重,倒也確非凡輩,雖然沈秋白和謝春風入棋局而身心疲憊,出劍時力量大打折扣,但縱使在全盛時期,他們二人也非九皇子的對手。」

也許在全盛時期,沈秋白、謝春風合力,勉強能跟九皇子打成平手,可若論單打獨斗,九皇子是絕對佔據極大優勢的。

觀主也笑著說道︰「世間年輕一輩里,能夠獨自打贏九皇子的,想來也就只有蘇別離了。」

無念大師笑而不語。

萍婆面色不善地說道︰「觀主這番話,頗有炫耀的意味,蘇別離是站在世間年輕一輩的最高峰,但觀主也沒必要在此強調。」

觀主說道︰「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你們書院那個北藏鋒也不錯,但跟蘇別離比起來,確實遜色不少。」

無念大師笑呵呵說道︰「九皇子是在姜國開啟千海境時方才破入五境,但因時常在望來湖修行,又日夜同我下棋,他悟性頗佳,便進境很快,目前自是比不得蘇別離,但有不二洞的韓一,現在身處燕國雪山,他比當年只強不弱,或許已經變得比蘇別離更強也說不定。」

就算是到了他們這般層面,小輩里的高低,卻也依舊在乎,總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要比眼前人的徒弟更厲害才行,說來倒也算討個玩笑。

世間年輕一輩的高低,在他們眼里,自能分得更清楚。

口舌之爭也僅僅是口舌,誰也不會真的往心里去。

觀主由衷說道︰「年輕一輩里,的確是以蘇別離和韓一為最,韓一尚且活著的事情,對蘇別離而言,該是世間最美妙的事情,而能夠緊跟他們二人腳步的便是九皇子,自然也包括離宮劍院那位很是有趣的三先生,以及劍痴徐北寒,道宮雪夜,或許也該加上一位離宮劍院的七先生李夢舟。」

萍婆微微皺眉,說道︰「你覺得李夢舟居然已經徹底走在沈秋白和北藏鋒他們的前面?」

觀主說道︰「沈秋白和北藏鋒他們要破入知神上境應該也是很快的事情,且不說李夢舟的境界已經高過他們,就是修習著《蠶滅卷》這件事情,他都儼然已經站立在世間年輕一輩的前五。」

沈秋白借星辰灌體,北藏鋒有浩然正氣,蕭知南也有驚鴻劍意,在他們之間很難以境界來分高低,也許李夢舟暫時超過了他們,但其實能否再次被追平,都是很難說的事情。

只是目前來說,李夢舟確實走在前面,儼然有資格同三師姐、九皇子、徐北寒和雪夜爭鋒,何況除了他們,像北琳有魚、寧浩然、歐陽勝雪、簡舒玄等,甚至正在登劍山的那兩位少年少女,都在緊追著前面之人的步伐,天地氣運復蘇,機緣遍地都是,誰都有可能再次實現反超。

但在世間年輕一輩里,毫無疑問,都是蘇別離和韓一站在最前列,想要反超他們,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其實觀主他們對《蠶滅卷》的了解也沒有太深刻,畢竟那是源于世間第一位修行者所創的神通,道門里的記載都是殘缺的,誰也沒有見識過《蠶滅卷》真正的力量,李道陵有幸開啟第三篇章,但也隨之隕落,第三篇章到底是什麼,當世無人知曉。

甚至他們對第二篇章的力量都知之甚少。

無念大師算現世,算未來,卻算不得前人,畢竟那都是已經死掉的人,也無處可算。

萍婆倒也很認同觀主的話,她皺眉看向無念大師,「你讓他們入棋盤之局,算是給他們帶去一份機緣,但對天下之勢,你又抱有怎樣的態度?」

無念大師沉默不語,他能算未來,但不能像算現世那般簡單,針對南禹,他只算到有九皇子在,南禹就能長存,而天下之戰的最終歸屬,他也只是有模糊的概念,他有些不能確定,南禹介入其中,會帶來怎樣的變化。

「我需得多看看。」

他們繼續往前走。

來到無念大師經常打坐下棋的小院里,有枯禪弟子看茶,乖乖退出去,萍婆望著眼前棋局,說道︰「此來南禹,是要問路。」

無念大師點點頭,說道︰「幽王隱藏于世間,尋覓不得,但終究沒有超出棋盤之內,他的身影有些模糊,可只是要找路的話,卻也不難。」

幽王是懸海觀弟子,同時也是一名劍修,觀主能夠把蘇別離教出來,除了觀主本人神通廣大外,自然也得有專門教給劍修的法門,蘇別離修的劍道,其實便是幽王的劍道。

觀主是幽王的師兄,而幽王也是懸海觀里除觀主外最強大的修士。

自觀主和萍婆入世以來,無念大師便清楚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那卻不是他算到的,而是能夠讓得觀主和萍婆同行要找的人,除了幽王,便再沒有第二個,那是很容易便能想到的,根本不需要去推算。

「姜國坻水郡白虹鎮曾有極強劍意出現,雖然轉瞬即逝,但那確是幽王無疑,此時幽王已離開白虹鎮,他若不再次拔劍,我們便找尋不到他,路該如何走,只能依仗無念大師。」

萍婆和觀主都看著無念大師。

而無念大師則注視著棋盤。

他食中二指夾著棋子,于棋盤之內找尋著落點。

待得茶涼,棋子忽然落下。

啪地一聲輕響,尤為悅耳。

無念大師輕拂身前的茶盞,熱意便重新沸騰,他端起茶盞,放在嘴邊抿了一口,說道︰「幽王仍在姜國境內,若已南禹枯禪而始,二位便需一路向北。」

觀主和萍婆都微微蹙起眉頭。

若不止歇的一路向北,最終抵達的就會是燕國,但既然幽王尚且在姜國境內,那麼便有可能距離很近,也有可能距離很遠。

無念大師知曉觀主和萍婆在想什麼,繼續說道︰「若動作夠快,便能找到他,動作慢了,過程里他可能會轉換方向。」

他話音剛落,再抬眸時,萍婆的身影已消失不見,觀主微笑著把自己身前那盞涼茶飲下,說道︰「這樣喝起來也很舒適。」

他微微頷首,屋里便刮過一陣清風,其身影也消失不見。

無念大師看著那盞被飲盡的茶,以及萍婆那盞沒有動的茶,輕笑著說道︰「百般滋味,都只有自己知曉,卻也是人生樂趣。」

他重新注視棋盤,眉頭忽然皺起,有某處被忽略的棋局,漸漸呈現在他的眼前,竟是讓得他的神情變得有些難看。

峽谷前沉默不語的沈秋白他們,剛要說些什麼,枯禪深處便有一道聲音響起,「我有些乏了,你們暫且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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