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北先生的浩然正氣

望著躺在雪地里生死不知的木皆然,唐聞柳將那桿銀槍扔到一邊,抽出腰間的白鹿刀,砸在雪地上,拖著前行,徑直朝著林敢笑走去。

「我仍有力氣斬出一刀。」

林敢笑背負著雙手,默默看著唐聞柳,咧嘴笑道︰「但你那一刀殺不死我。」

刀尖沿途劃著白雪,唦唦唦的聲音很是悅耳,唐聞柳面無表情的直視著林敢笑,說道︰「那就試試看。」

林敢笑輕嘆一口氣,說道︰「也罷,我便親自解決你吧。」

他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臂,掌心面向唐聞柳,有一層薄薄的氣息縈繞其間,漸漸地自掌心凝聚,周圍的空間蕩起一陣陣漣漪,恐怖的力量也開始朝外迸發。

慢慢前行的唐聞柳,也開始漸漸加快了腳步,繼而奔跑起來,右臂繃緊,攥住白鹿刀的刀柄,在林敢笑掌心那股恐怖力量迸發出來的瞬間,白鹿刀也被他猛地斬出。

轟隆隆一聲巨響!

地面厚厚的積雪朝外掀起,狂風席卷著,雪霧彌漫,在踫撞的中心,空間驟然凝滯一瞬,緊跟著便有一股極其龐大的力量擴散開來,以極其不可思議的速度覆蓋了整個天棄荒原。

呼嘯的破風聲令人耳聾目眩。

李夢舟趴在雪地里,雙臂抱著腦袋,瞬間便被雪霧埋掉。

蕭知南提劍斬落,護得身後木皆然和那只黑貓的周全。

沈秋白等人也是勉強抵御著來襲的恐怖力量,耳朵里已經听不到任何聲音,眼楮也看不見任何事物。

待得那股恐怖力量散盡,雪霧漸漸散去,便見雙腳被積雪深深埋住的唐聞柳,身姿依舊筆直,但他握刀的右手,整條手臂上的甲冑和衣袖皆已破碎,血跡斑斑,甚至在輕微的顫抖著,鮮血滑過手臂,或從肘部滴落,或沿著白鹿刀的刀身,自刀尖滴落,亦或是自手掌里滴落,于雪地上留下一灘灘紅色鮮艷痕跡。

唐聞柳的發絲已是亂糟糟的披散下來,略有些髒兮兮的俊朗面龐上,透著一股堅毅,咬牙支撐著。

林敢笑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但從他腳下深深滑動的痕跡可以看得出來,顯然是後退了不少。

抬起的右手也在輕微的顫動,似乎是有些僵硬。

他嘗試著動一動手指,繼而整個握拳,在稍微回復一些後,猛地甩了下手臂,負在身後,神情陰冷地盯著唐聞柳,說道︰「唐神將,事已至此,何必負隅頑抗,乖乖把你的氣海靈元交出來吧。」

唐聞柳蒼白的嘴唇顫動,隨即呸了一聲,說道︰「你想得真美。」

林敢笑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回眸望了一眼被白雪掩住半邊身子的木皆然,想著雖然有雲清川背後偷襲,破了蓮花陣,但蓮花化劫之法終究是很恐怖的神通,他的力量在那過程中被蒸發了不少,已然距離五境之上更遠了些,距離五境知神則更近了些。

這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但他很快便又嗤笑了一聲,相比尚沒有資格越五境之上的唐聞柳,只要他不曾完全跌落五境,便依舊是無敵的,縱使在同境里,唐聞柳也不一定能打得贏他,畢竟他是山外帝君。

「小皆然和時方雪都已無再戰之力,那些年輕的修行者也不過是等待被我掠奪的食物,憑借唐神將一人,又是強弩之末的狀態,你能夠做些什麼?無非是負隅頑抗,沒有半點意義。」

在林敢笑向著唐聞柳出手時,受時方雪贈劍的李夢舟,也再度朝著雲清川遞劍。

結合他自身的劍意和不二劍本身便有的劍意,如今又借了時方雪這位西晉劍閣大劍修的劍意,短時間里,李夢舟的修為直入四境巔峰,甚至隱隱將要跨越五境那道門檻。

而沈秋白和北藏鋒也都重整旗鼓,站在了李夢舟的身邊,同時向著雲清川出劍。

歐陽勝雪則徑直向著蕭知南走去,也欲協助唐聞柳抗衡帝君林敢笑。

落青冥在高空中俯瞰著大地,也有俯沖之勢。

數股極其強盛的氣息充斥在天棄荒原外,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

劍意浩蕩,朝著雲清川砸落。

轟的一聲,場間彌漫起雪霧,恐怖的力量乍現,崩碎了一座座土山,掀起了一場雪潮。

年輕修行者們拼盡了全力,展現了各自心中的驕傲,明知不可敵,毅然拔劍的氣魄撼動著此方天地,他們的目的已經不是打敗敵人,純粹只是要出劍,斬出最強的一劍!

沈秋白和北藏鋒皆是處在四境巔峰,很接近五境門檻的境界,謝春風和鐘溪言雖然相比之下弱一些,但也都已處在巔峰的境界,像葉瑾瑜和江子畫、何崢嶸他們也都在四境階段里,燃燒著他們各自的氣海靈元。

李夢舟借著時方雪的劍意暫時的入了四境巔峰,又斬擊出了跨過五境門檻的一劍,此種力量疊加在一起,亦是不容小覷。

但雲清川終究是知神上境的大修行者,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奮力出劍的年輕修行者們接連敗退,哪怕拼盡了全力,也依舊沒有半點抗衡之力。

先是葉瑾瑜他們吐血倒地,緊跟著又是謝春風和鐘溪言力竭,丟掉了手里的劍。

唯有李夢舟和沈秋白、北藏鋒三人在咬牙堅持著。

雲清川將酒壺里的酒飲盡,小半塊西瓜吃淨,雙手掂著空酒壺和西瓜皮,樂呵呵地說道︰「沈秋白,摘星府主陳莫西的得意弟子,甚至是被譽為姜國年輕一輩天賦最高的修行者,但你終究不是陳莫西那老家伙啊,若你的老師在這里,我恐怕就是個屁,但反過來,你就是個屁。」

「北藏鋒,北先生,梨花書院的親傳弟子,也是院長唯一的弟子,院長雖門徒遍及天下,卻從未親自教徒弟,你是特殊的,也理應是梨花書院的下任院長,結合這些,你的身份可算是相當尊貴,何必不遠萬里跑來天棄荒原送死呢,事已至此,你便是必須要死的那一個。」

「所謂的天才,享譽殊榮,那也要看面對什麼,與我而言,要殺死你們真的不費吹灰之力,縱是天才也需要有時間成長,在你們未入五境知神之前,也就是頂著個天才的名頭,在真正的修行強者面前,你們也不過是稍微大一些的螞蟻。」

雲清川的視線從沈秋白和北藏鋒的身上移開,望著那遞劍的少年,笑著說道︰「離宮劍院的七先生,相比摘星府沈秋白,書院北先生而言,你的身份及修為都要差勁一些,尤其是後者,就算是你借了時方雪的劍,也只是和沈秋白、北藏鋒持平,談何要殺我?」

「年輕人啊,總是有著許多不切實際的想法,顯得愚不可及。」

北藏鋒的面色很是蒼白,他的臉上向來沒有什麼多余的情緒,但此刻卻有些憤怒,畢竟雲清川也是梨花書院的人,還是一位大教習,他第一次以充滿怒意的語氣開口說道︰「你這種渣宰,不配提及老師!」

雲清川面容一滯,隨即笑道︰「說起來,我也算是跟隨著院長修行,只是沒有你那麼幸運,能夠成為梨花書院的親傳,我年少時也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考入書院,也終究沒有拜入院長門下,但梨花書院所有修行之法都來自于院長,我的年紀雖是足以當你的祖父,但要真的算起來,我也有資格被你喚你一聲師兄。」

「既是如此親近的關系,何必說話那般難听。」

北藏鋒是梨花書院親傳,但凡是書院弟子都可以稱他為師兄,但面對出自書院的教習就是晚輩敬長輩的稱呼,北藏鋒則無需受這些規矩束縛,就算他很年輕,但他是院長的親傳弟子,除去那些外來的教習,北藏鋒的確都能以師兄弟的身份來跟那些書院教習相處。

當然,歸海斷空是除外的,他的輩分是和院長相等的,北藏鋒自然只能是小輩。

但換言之,在北藏鋒願意,雲清川便是師兄,若不願意,就只是個渣宰罷了。

雲清川此舉已經是背叛了梨花書院,北藏鋒理應清理門戶,且不管他有沒有那個能力做到。

天下書院從未出現過奸邪之輩,雲清川可稱得上第一人,這是極大有損書院名譽的事情,縱使修為相差懸殊,北藏鋒也必須傾盡全力。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

自有一股浩然正氣生出。

碎星懸浮在他的周身,直指雲清川。

「身為書院教習,縱然是受到山外的蠱惑,但若你心里清正,便也可掃除一切魔障,我自是沒有權力對你行清理門戶之舉,但消除你心里的魔障,卻也在所不辭。」

北藏鋒抬起巨枝劍的劍柄,懸浮在他周身的碎星輕輕顫動著,好似有著某種氣機相連,一柄柄巨劍憑空凝聚而成,近乎覆蓋了整片天空,劍氣綿延,織成遮天巨網。

正欲俯沖而下的落青冥被擋在那巨大的劍網外面,它血紅色的眼眸凝視著下方那渺小的身影,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啼。

但北藏鋒並未理睬落青冥,他的目標是雲清川。

感受著北藏鋒身上透出的強大氣息,李夢舟和沈秋白都有些意外,前者倒還好,但後者卻稍微有些驚異。

北藏鋒的氣息正在朝著五境那道門檻迅速攀升。

向來在都城居于沈秋白之下的書院北先生,在此刻展現出了他真正的實力。

雖然未能直接越過五境那道門檻,但已然是超越了沈秋白的境界。

四境巔峰的階段其實有不少細分,初入四境巔峰是一個階段,達到真正的巔峰是一個階段,剩下的便是不斷朝著五境門檻靠近,距離越近,自然便越強,哪怕只是相差半步之遙,也是很不小的差距,而半步之間亦有很細微的差別。

沈秋白是已經站在了那道門檻前,但尚不能觸及到那扇門,而此時的北藏鋒卻是打開了那扇門,甚至已經站在了門檻上。

縱使沈秋白從未小覷過北藏鋒,可也很有自信的覺得北藏鋒始終走在自己後面,但眼下北藏鋒那股浩然正氣卻深刻的向沈秋白證明了,北藏鋒其實一直是走在他前面的。

而李夢舟回憶著在白虹鎮外時,青衣寧曦曾對蕭知南說過的話,梨花書院是姜國的山海清幽,那麼理所當然北藏鋒便是山海修士,他自開始修行的那一刻,便凌駕于天下修士之上,只是北藏鋒常在世間行走,知曉梨花書院意味著什麼的修行者又只在少數,自然便更不能深刻清楚‘北先生’這三個字的意義。

縱然沈秋白在山海清幽之外,展現了極強的資質,被譽為姜國年輕一輩第一人,可那並不包括山海清幽,哪怕北藏鋒比沈秋白走得更遠一些,也是很尋常的事情。

山海修士並不意味著便一定比山河修士更強,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人在對比,不論是西晉劍閣的徐北寒,還是梨花書院的北藏鋒,他們皆是山海修士,但相比之下,沈秋白也並不遜色,無非是同境界里誰走得更遠一些。

但山海清幽里的修行神通自是要比山河宗門里的神通高深很多,輸也只是輸在身後的資源上。

「北先生不愧是姜國山海清幽的修行者,縱然我向時方雪前輩借了劍,也不及北先生的浩然正氣。」

摘星府府主陳莫西肯定是知曉梨花書院就是姜國山海清幽的,其實沈秋白也清楚一些,只是因北藏鋒並不像其他山海修士那般神龍見首不見尾,相處時間長了,沈秋白的潛意識里便也沒有往山海清幽去聯想。

他聞听得李夢舟那句呢喃聲,也漸漸回過神來。

凝望著北藏鋒的身影,他喃喃道︰「是啊,北先生出自姜國山海清幽,若非今日見到浩然正氣,我差點忘記了這件事情。」

李夢舟看了沈秋白一眼,能夠隱隱猜到他心里在想什麼。

畢竟沈秋白一直以來都是姜國公認的第一天才,也是姜國年輕一輩最強的修行者,現在得知北藏鋒在修行路上比他走得更遠,第一天才的名頭就顯得名不副實了。

李夢舟現在也沒有時間去思忖沈秋白的心路歷程,北藏鋒的浩然正氣已經朝著雲清川當頭落下。

飄飛的白雪都凝結成冰,盡數朝著雲清川重重砸落。「書院的浩然正氣,在整個梨花書院里,除了院長和歸海大教習外,也就只有你北藏鋒才施展得出來,明明都在書院修行,這是多麼不公平的一件事情。」

雲清川似乎積怨很久,也難怪被帝君林敢笑輕易策反。

世間本沒有絕對的公平,書院的浩然正氣自然人人都可修行,但能不能修得成,還要看修行的人,因自己修習不出來,便心生怨恨,本就不該。

「這便是我和你之間的區別。」

北藏鋒並不想解釋太多,他雙手攥緊巨枝劍的劍柄,空無一物的劍身是凝聚出來的浩然正氣,碎星漫天,那張大網也朝著雲清川罩去。

雖然北藏鋒借助浩然正氣站在了五境門檻上,劍氣之強甚至已經越過了五境門檻,但雲清川終究非是處在知神下境的大修行者,而是在上境。

沈秋白在此時把星昀劍指向了天空,雖天空黯淡,卻不見半點星光,但星辰總歸就懸掛在那處,自有微弱的星辰之力透過黑暗,來到沈秋白的身邊。

借助星辰灌體之術,沈秋白也在瞬息間半只腳跨過五境門檻,蓄勢待發的一劍,猛地朝著雲清川斬落!

顯然,沈秋白是不打算只讓北藏鋒獨自表現。

而見此一幕的李夢舟卻有些暗暗咂舌。

事實證明,就算沈秋白站在山海清幽之外,卻也有資格劍指山海清幽,兩個人的身子雖然都未跨過五境那道門檻,但他們的氣息卻全都跨越了過去,哪怕李夢舟的境界相比這二位有些低微,可也能夠隱約察覺到,仍舊是北藏鋒的氣息稍勝一籌,但其實距離並不難以跨越。

縱然在修行強者之間只是細微的差距便是決定勝負的關鍵,但沈秋白的確是跟北藏鋒並肩站立的,只是北藏鋒的身子稍微靠前一點,若不仔細觀察,也是看不出來的。

相比這兩位,已經距離五境門檻只差半步之遙的蕭知南,依然是弱上一籌的,更別提李夢舟了。

他就算是拼盡全力又借了時方雪的劍加身,氣息仍在五境門檻之外,根本沒有比較的資格。

可就算北藏鋒和沈秋白再強,他們也依舊只是站在五境門檻上,面對雲清川的反擊,他們的攻勢很快便土崩瓦解,紛紛吐血倒退,臉龐煞白無血。

「我有說過,你們雖是天賦異稟的修行妖孽,可也要看跟什麼人比,就算世間能夠殺死我的人有很多,但必然不包括你們,若非帝君需要你們的氣海靈元,此時的你們便已經死了。」

雲清川將手里的西瓜皮和空酒壺丟了出去,于空中甩出一個拋物線,砸在沈秋白和北藏鋒的腦袋上,僅僅是如此,便直接讓得沈秋白和北藏鋒癱倒在地,再無力起身。

站在雲清川面前的只剩下李夢舟一人。

他回眸望著萎靡在地的沈秋白和北藏鋒兩人,神情很是凝重。

此種局面確實很不妙。

落青冥在高空虎視眈眈,散布著恐怖的壓迫感。

時方雪盤膝坐在雪地上,也只是待宰的羔羊。

木皆然昏死過去,只有那只黑貓守護在其身邊。

唐聞柳和歐陽勝雪、蕭知南他們在跟林敢笑對峙,僅僅在氣息上也明顯落于劣勢。

而面對雲清川,也只剩下李夢舟一人還有力氣出劍。

這是很讓人絕望的事情。

但縱是面對這般困境,李夢舟的心里卻也沒有半點懼意。

他的眸光清明,手里攥著不二劍,繼續朝著雲清川撲去。

再次出劍時,已是透著一股決然之勢。

哪怕李夢舟並不願死在這里,但也已是逃無可逃的局面,何況此地也有他絕對不能拋棄的一些人在,只能拼盡全力出劍,試圖找到一線生機

山外修士和山河內的修士有著很大的不同,哪怕他們的本質是相同的,但山外修士不需修行,只需掠奪其他修行者的氣海靈元便能破境,又有堅不可摧的體魄,這才讓得他們在同境修行者里面能夠處在無敵的狀態。

正如帝君林敢笑已經算是自五境之上跌落,可他依舊能夠在五境知神里無敵。

唐聞柳已經筋疲力盡。

縱使他能夠在千軍萬馬里殺進殺出,不知疲倦,可也不意味著他就真的不會感到疲累,那只是源于一股信念,在支撐著他,如今雖信念仍在,面前也沒有千軍萬馬,但唐聞柳卻覺得異常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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