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離宮七先生的首戰

朝泗巷里的氛圍異常的詭異。

薛忘憂的聲音依舊回蕩在每個人的耳畔。

李夢舟看著自己的老師,從現在開始便是真正的老師了,雖然尚未行拜師禮,但老師這兩個字已經叫過很多次,早就十分熟悉。

他鄭重地點點頭,面朝向謝春風,緩緩上前幾步,說道︰「謝首席,請吧。」

雖然小院里很擁擠,但中間還是空著一些地方的,有不落山的弟子把陸長歌的尸體抬到了角落里,朝泗巷外的百姓也被驅趕,盡可能的騰出戰斗的範圍,很多玄政司的甲士和不落山弟子都已經站在院門外。

江子畫因自己突然成為親傳而喜悅,但是看著眼前這幅畫面,也不無緊張的朝寧浩然說道︰「四師兄,就算李夢舟的身份提升到親傳的位置,可實力的差距是沒辦法改變的,哪怕謝春風不敢直接殺死李夢舟,但只是把他打成重傷,我們也不好說什麼吧。」

這是離宮劍院和不落山門都許可的事情,便不能出爾反爾,繼續胡攪蠻纏,謝春風只要不殺死李夢舟,把他打成重傷,離宮劍院也得承認,而不能繼續無恥的借機搞事。

離宮劍院的作風雖是我行我素,極其不講理,但卻最重承諾,出爾反爾終究是不好的事情,就算是薛忘憂也不能說什麼。

寧浩然說道︰「小師弟的修為雖然很弱,但他抗擊打能力很強,只要沒有生命危險,讓謝春風教訓教訓他也是好的。」

既然薛忘憂已經正式收徒,葉瑾瑜作為五先生,江子畫則是六先生,那麼排行最末的李夢舟,自然就是小師弟,寧浩然很自然的便稱呼了出來。

葉瑾瑜雖然要比江子畫更晚的跨入四境門檻,但他終究入門早一些,排在江子畫前面也是正常的。

薛忘憂在此刻選擇收徒,雖有刻意維護李夢舟的意思,但其實葉瑾瑜和江子畫兩個人早晚都會成為親傳,是已經被薛忘憂內定的,唯一的意外狀況,也只是李夢舟罷了。

老師維護徒弟,師兄維護師弟,同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如果徒弟和師弟太能惹事,不服管教,也要治理,但離宮劍院治理惹事弟子的方式有些不同尋常。

謝春風執劍望著李夢舟,沉默了片刻,說道︰「現在是要稱你一聲七先生了,能夠成為薛院長的徒弟,你的運氣很好,也說明薛院長對待門下弟子真的沒話說。」

李夢舟的修為境界太弱了,但凡是正常人都能夠想明白,薛忘憂之所以收李夢舟為徒弟,其目的是為了救他,這的確是很讓人羨慕嫉妒的事情。

沒有人會覺得目前的李夢舟擁有成為離宮劍院親傳的資格。

但不管相不相信,承不承認,薛忘憂一言既出,李夢舟離宮劍院七先生的身份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雖然薛忘憂只是在朝泗巷里簡單的宣布了一下,但這件事情卻在極短的時間里傳遍了整個都城。

皇宮,御書房。

在皇帝陛下和江听雨面前擺著一張棋盤,江听雨執白棋,皇帝陛下執黑棋,茶香氣氤氳在御書房里,淡雅清香。

天樞院的暗探匆匆而入,又匆匆而去。

「薛院長此舉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離宮劍院不比別處,是姜國唯一的劍修山門,歷年來,也僅僅只有三位先生。」

「葉瑾瑜和江子畫跨過四境門檻,展現了他們極高的劍道資質,但李夢舟依舊徘徊在四境門檻之外,雖然他踏上修行路的時間很短,但四境是極高的門檻,很容易便就此止步,不管他的修行資質有多高,若不能跨入四境門檻,又怎能成為劍院的先生。」

「劍道之路艱難,成為親傳便意味著要扛起離宮劍院的大旗,對于目前的李夢舟來說,有些太早,過早的將他捧到高處,一旦不小心摔下來,必將萬劫不復。」

皇帝陛下緩緩落下黑棋,抬首看著江听雨,說道︰「你對薛院長此舉有何看法?」

江听雨執白棋,微微思忖著棋路,說道︰「據我看來,薛院長把李夢舟收作親傳,絕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考慮。」

「李夢舟在半年的時間里便修行到了三境的巔峰,僅差半步便可跨入四境,雖因他觀想的年齡有些大,未來成就有些不可捉模,但我和陛下都不是劍修,自然也沒有薛院長想得那般周到。」

「他既然選擇讓李夢舟成為劍院親傳,那麼李夢舟跨入四境門檻便是早晚的事情,在錯誤的時間把李夢舟捧到高處,的確會面臨半路夭折的危險,但只要李夢舟能夠抗住壓力,真正展現出劍院七先生的魄力,那麼他未來的成長也會是顯著的。」

這是很淺顯的道理。

李夢舟目前的修為太弱,卻偏偏成為了離宮劍院的七先生,世人對他的看法注定褒貶不一,甚至惡意要超過善意,若李夢舟不能承受這些,他自然會墜入深淵,永無翻身之日,可只要他意志堅定,且不斷變強,世人對他的看法終究會改變。

只有在逆境中成長起來的強者,才是最無畏的。

「七先生啊。」皇帝陛下沉默了片刻,悵然說道︰「這究竟是巧合,還是真的在預示著什麼?」

江听雨默然不語,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默默落下白棋,說道︰「該陛下落子了。」

李夢舟緩緩拔出烏青劍,指向謝春風,說道︰「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你的對手,我便好似那夢想著越過龍門的鯉魚,而你卻已經是在九天之上翱翔的神龍,雖然我們目前是敵對的關系,但我並未真正把你當作敵人,謝首席的這一劍,我會拼盡全力來接下。」

謝春風執劍在手,輕聲說道︰「能夠親眼見證七先生的出現,我也倍感榮幸,但很可惜的是,七先生殺死了我的師弟,在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是你作為七先生的第一戰,那麼我會盡量不讓你輸得太慘。」

李夢舟微笑道︰「那我也盡量不讓謝首席贏得太輕松。」

不是李夢舟沒有自信,而是差距太過龐大,能夠輸得不太慘,就已經很難得了。

謝春風畢竟是能夠和四師兄平分秋色,僅僅略輸一籌的強者,在四境門檻里亦是站在很靠前的位置。

兩個人相互見禮,便擺開了架勢。

李夢舟那幾乎跨越四境門檻的強大氣息在瞬息間般席卷了整個小院。

但謝春風體內透出的氣息卻更加強大,稍微接觸便把李夢舟的氣勢完全吞噬。

狂風席卷著朝泗巷的小院。

饒是何崢嶸和沈霽月也是有些心悸,更遑論那些同樣處在三境修為的修行者了。

哪怕李夢舟僅僅是三境巔峰的實力,但這一場戰斗無疑是真正屬于四境的範疇。

修為低于四境者,都很難不被這兩股氣息所影響。

何崢嶸的神情很是驚異的望著李夢舟的背影,嘴里喃喃道︰「你這家伙居然比在五層樓時又變強了很多,這股氣息分明是已經跨過了四境門檻。」

其實何崢嶸的修行資質也是很高的,雖然入定觀想的時間要比李夢舟早很多,但真正接觸到劍道修行之術的時間是相同的,他也已經站在三境的巔峰,但距離四境那道門檻,李夢舟顯然比他靠得更近。

自三境巔峰跨越四境門檻,是極難的關卡,沈霽月也在不久前突破到三境巔峰,但何崢嶸卻依然沒有寸進,只是比沈霽月走得更遠,若找尋不到破境的契機,相信很快就會被沈霽月追上來。

而李夢舟要比他們都走得更遠,這是稍微讓何崢嶸有些不甘心的。

他已經接連敗給了李夢舟兩次,而現在的李夢舟更是成為了劍院七先生,把他遠遠甩開,何崢嶸想要變強,超過李夢舟的信念,便突然增強了許多。

沈霽月倒是沒有何崢嶸那種想法,只是微微皺著繡眉說道︰「李夢舟的氣息雖然很強,但他終究沒有跨過四境門檻,謝春風僅僅是微末斂出的氣息便遠遠勝過他,這種局面,就算只是接下一劍,也是不可能的吧。」

謝春風可是不落山門里除了山主之外的最強,就算稍弱于寧浩然,但在姜國修行世界也是響當當的天才人物,李夢舟在修行道路上縱然創造了很多奇跡,可相比謝春風,依然是天地之別。

兩個人根本就沒有站在同一層面上,如何能夠相提並論?

江子畫站在屋檐下搓著雙手,喃喃低語道︰「那可是謝春風啊,李夢舟這個白痴干嘛要答應接他一劍。」

葉瑾瑜輕聲說道︰「陸長歌的死不可能只靠三言兩語便揭過去的,李夢舟總要付出點什麼,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江子畫郁悶的說道︰「老師都親自出馬了,不落山又能怎麼著?」

葉瑾瑜說道︰「站在這里的只是謝春風,若老師不出現,局面雖然會不同,但也會更麻煩,既然老師來到了朝泗巷,那麼你以為不落山的那位路山主就不會出現麼?」

江子畫偷模的瞥向坐在藤椅上的薛忘憂,老師的神情尤為凝重,顯然眼下這種局勢,並不輕松。

他心中有些凜然,不敢置信的說道︰「那路山主雖然也是五境的強者,但應該要比老師弱吧,莫非老師對他有所忌憚?」

葉瑾瑜搖搖頭,說道︰「你可知道不落山為何每年都要舉辦問道大會,刻意針對離宮劍院,而老師卻從未對此說過什麼?」

江子畫不解的說道︰「老師的想法不是正好借著不落山那些人讓我們通過實戰而進步麼?」

葉瑾瑜說道︰「這是過程,但問道大會的出現,是由路中葙舉辦的,他的目的是什麼,相信你也應該很清楚,路中葙針對的不是離宮劍院,而是老師,這里面是有一些故事的。」

江子畫好奇的問道︰「有什麼故事?」

葉瑾瑜瞥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

江子畫︰「」

薛忘憂和路中葙之間存在恩怨,是都城人盡皆知的事情,但具體因何原由,知曉的人卻並不多。

葉瑾瑜明白這一點,江子畫其實也明白,但他想不到那麼多。

只是覺得老師明明要比路中葙更強,為何要對他處處忍讓,實在是令人很費解的事情,但他也沒有膽子直接去問老師。

而小院中央,李夢舟的氣息已經攀升到了頂峰。

謝春風凝聚大量天地靈氣的一劍也即將朝著李夢舟斬落。

李夢舟的面色隱隱有些蒼白,那股凌厲的氣息讓得他的皮膚居然微微有些刺痛,其實這也是正常的事情。

四境門檻里的跨度本來就很大,何況李夢舟只是一個連四境門檻都沒有跨進去的小劍修,說是謝春風單憑氣息壓迫便能把李夢舟碾死也不夸張。

只是因為李夢舟被藥浴淬煉過的體魄很強悍,且因修習《蠶滅卷》神通,導致念力也是源源不絕,若是尋常的三境巔峰修士,莫說等到謝春風斬出這一劍,單單只是拔劍的瞬間,就會斃命。

他不敢保證謝春風斬出的這一劍有多強,是否有著一絲殺念夾雜在其中,只是被動去接這一劍,便讓李夢舟很是難受,他控制不住想要比謝春風更快的斬出一劍。

而掛在朝泗巷小院上空的烈日,突然亮起更為灼目的光芒,呼嘯的勁風席卷而來。

坐在藤椅上默默飲酒的薛忘憂雙眼微微眯起,喃喃道︰「終于還是來了。」

寧浩然也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異常,下意識便把右手握在了劍柄上。

站在小院里旁觀的沐南此刻神情也有了些變化,隱隱透著一絲喜悅,離宮劍院的薛院長都親自到了朝泗巷,不落山的路山主沒道理不出現。

呼嘯的勁風在周身繚繞不息。

謝春風凝聚在劍身上的天地靈氣也漸漸消散。

他回眸望去,小院里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看起來最多在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身形挺拔,面容剛毅,著一襲灰衫,身後背劍,只是站在那里,便仿若一座大山,給人無盡的壓迫感。

他便是不落山門的山主,路中葙,在姜國為數不多的五境強者。

路中葙雖然看起來很年輕,但他其實也只是比薛忘憂小兩歲而已,是同輩的修行者。

目光掃視著小院里的人,最終定格在李夢舟的身上,毫無預兆的,路中葙輕輕拍出一掌,便好似平靜的海面突然掀起巨大的風浪,一股足以毀滅一切痕跡的浪潮瘋狂涌現。

那劇烈的窒息感,讓得李夢舟面色瞬間變得慘白,悶哼一聲,一口鮮血當即便噴了出來,只是接觸到那股浪潮,尚未真正擊中,李夢舟便覺好似五髒六腑都移了位,難以想象的刺痛沖擊著心靈,讓他在那一瞬間便有了墜入深淵的錯覺。

但在那股浪潮即將席卷李夢舟的瞬間,薛忘憂的身影驀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轟擊出去,剎那間便崩碎了那股浪潮。

饒是如此,單單只是余波便掀翻了在場的所有人。

修為稍弱的人也如同李夢舟那般紛紛噴血,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不振。

就連寧浩然和謝春風以及沐南也是面色微微發白,身子搖搖晃晃,險些栽倒。

那股恐怖的氣息讓得所有人都膽顫心驚。

這便是來自五境大修士的恐怖威壓。

就算是力量消散,只是蕩開的余波便足以瞬殺在場的所有人。

若非薛忘憂及時攔截,這股力量轟擊在李夢舟的身上,怕是連渣都不剩。

縱然是他那被藥浴淬煉過的體魄面對這般恐怖的力量,也是形同無物。

薛忘憂面色有些凝重的看著路中葙,說道︰「直接便對我的徒弟痛下殺手,你當真是無所顧忌。」

路中葙神情陰冷的說道︰「薛忘憂,你在說什麼屁話,你的徒弟殺死了我的徒弟,那麼我將你的徒弟殺死,也是天經地義,若你要阻攔,我便奉陪到底。」

「說實話,我已經期待很久要和你一決勝負,若你繼續躲在離宮劍院里,我終究會殺光你所有的徒弟,現在則是你的徒弟先殺了我的人,如果你要保你的徒弟,便拔出你的劍,與我真真正正的戰一場。」

薛忘憂此刻的神態在寧浩然這些離宮劍院的弟子面前是從來沒有表露過的,他看向路中葙的眼神很復雜,甚至隱隱有著一些愧疚。

他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路中葙,時間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何以看不開當年的事情,你我心里都很清楚,若真的要戰一場,必定會有一人要死去,我不想殺你,也不願死去,就只能規避這一戰。」

路中葙諷刺道︰「薛忘憂,你我之間的結局,終究是要分出個你死我活,你已經躲了很久,瞧瞧你現在的模樣,老態龍鐘,曾經意氣風發的薛忘憂,如今居然成了一個遲暮老者,現在就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了麼?」

薛忘憂輕聲說道︰「你現在看起來確實比我年輕很多,我是漸漸老了,也遺忘了很多事情,人生在世,過去,現在,未來,總是要朝前看的,切莫沉淪在過去,那並非是你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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