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是黎明的曙光

寧浩然的面色還是有些蒼白,他朝著眼前救治自己的藥師微微點頭,表示感謝,便蹣跚著腳步向李夢舟走過去,瞧著那醫治李夢舟的藥師愁眉苦臉,不由微微蹙起眉頭,詢問道︰「這位尊上,我師弟的傷勢莫非很嚴重?」

中年藥師起身揖手道︰「四先生,這位小先生的傷勢並不嚴重,我已為他醫治過,只需要多多修養,便能夠痊愈。」

寧浩然松了一口氣,蹲子望著李夢舟,說道︰「日後莫要這般逞能了,咱們劍院本來就人丁稀少,你又是入了內院的,以後身份崇高,若是輕易死去,豈非很丟離宮劍院以及老師的臉面。」

李夢舟有些無奈的說道︰「四師兄到底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劍院和老師的面子?」

寧浩然微笑道︰「當然是都有的。」

由寧浩然攙扶著,李夢舟背靠在南城門通道里的牆壁上,側目望著城外,平靜說道︰「那個諸葛旦如此完虐我們眾人,卻在老師面前不堪一擊,我當真有些佩服老師了。」

寧浩然回復了他驕傲的樣子,說道︰「那是自然,老師乃是姜國第一劍修,亦是整個姜國修行者里面,除了書院里那位,站在最高峰位置的人之一,區區一個山外修士,何足道哉?」

李夢舟看著他笑道︰「四師兄當真是很尊崇老師,不過老師也的確是一個值得被人尊重的強者,乃至令人敬畏的強者。」

寧浩然神情很平靜的說道︰「是啊,自我被老師帶回劍院那天開始,這里便是我的家,老師便是像我父親一般,而你們這些師弟、師妹,以及大師兄和三師姐,便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不會允許自己的兄弟姐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也不會允許老師的名譽遭受半點損害。」

李夢舟听出四師兄話語里有些隱藏著的故事,但他並沒有詢問,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在對方願意講的時候,那麼你便可以當一個忠實的听眾,若是不願意講,那不听便是了。

他心里也隱藏著一些事情,是不能對外人說的,哪怕是四師兄。

蕭知南和沈秋白並肩站在城門口,望著薛忘憂和諸葛旦的戰斗,或許那並不能被稱之為戰斗,而是單方面的虐打。

北藏鋒則猶豫了一下,朝著李夢舟和寧浩然所在的地方走來。

「在北城門相遇,我便覺得你很不錯,而你如今以三境的修為向諸葛旦拔劍,雖然無異于蜉蝣撼樹,但也是值得稱贊的一種行為,你確實要比關慕雲強很多,他輸的不冤。」

李夢舟抬頭望著北藏鋒,這位書院里的劍客,輕聲說道︰「我會變得更強的,希望到了那個時候,北先生不會吝嗇賜教一番。」

北藏鋒微微笑道︰「那我便等著你。」

黎明的光輝已然越過了山頭,那紅澄澄的小點,便是日出的初刻。

一大灘的煙塵在南城門外濺起,那是諸葛旦肥碩的身軀再度重重砸在地面的動靜,薛忘憂打架的方式頗有些出奇。

手里沒有劍,當然是因為諸葛旦沒有讓他出劍的資格。

但這終究是屬于五境門檻內的戰斗,唯一看起來比較高深莫測的畫面,便是薛忘憂未曾真正接觸過諸葛旦的身體,卻是已經把他揍得鼻青臉腫。

薛忘憂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朝著諸葛旦的方向舞來舞去,然後便見諸葛旦那肥碩的身軀像是被某種繩索牽引著,左右沖撞,或上躥下跳,好似被人掄起,朝著地面猛砸,時不時的拋高,然後重重砸落。

若非薛忘憂的手臂在輕輕揮動,諸葛旦的行為便像是在玩雜耍,顯得稍微有些滑稽。

這便是五境下品和五境巔峰大物之間不可逾越的實力差距。

哪怕諸葛旦是一名山外修士,在薛忘憂這等強者面前,也是猶如玩物一般,可以被任意打殺,毫無反抗之力。

此刻的諸葛旦已是面目全非,身體雖然沒有受到什麼太重的傷害,但那張臉卻是被重點照顧,鮮血淋灕。

雖是如此,但也能夠看清他臉上的驚慌神色,眼神里亦是寫滿了恐懼。

什麼掠奪薛忘憂的氣海,在這一刻都變得毫無意義,他只想要活命。

薛忘憂似也是玩夠了,主要是因為那壺酒又被他喝光了,興趣大大減弱,頗有些不悅的低頭望著諸葛旦,說道︰「你把都城弄成這般模樣,以為是山外的什麼強者,我連劍都帶來了,卻連出鞘的機會都沒有,真是令人失望。」

他扶著自己的腰,很是感慨的說道︰「很久沒有活動過了,真是有些腰酸背痛。有點想念我那張軟椅了,這個時辰就應該在睡夢之中才對啊。」

諸葛旦便覺得很委屈。

薛忘憂那所謂的活動手腳,明明只是站著沒動,只是輕輕揮動手臂,最大的動作,也不過是踢出的那一腳,有什麼好腰酸背痛的,听起來好像經歷了一場很慘烈的戰斗一般。

事實上,確實很慘烈,但這種慘烈跟薛忘憂沒有關系,唯一的關系,這場慘劇是由他造成的。

諸葛旦有些驚惶無措。

但饒是如此,他依然沒有想要放棄的打算,在薛忘憂揉著腰喊慘的期間,他猛地從地上撲了起來,雙手懷抱便想要禁錮住薛忘憂。

然而有一片很薄的竹葉從空中飄落了下來。

正好擋在諸葛旦和薛忘憂中間的空隙。

那片極薄的竹葉,閃爍著微弱的亮芒,仿若刀片一般鋒利。

唰的一聲,便劃過了諸葛旦的臉龐,血珠迸濺出來,諸葛旦口中發出了一聲慘叫,薛忘憂緩緩抬腳,輕輕的踹在諸葛旦的胸膛,然後他肥碩的身軀便如一座小山般 地一聲彈飛了出去。

他那強悍的體魄,似乎也不能承受薛忘憂這一腳。

原本有在體表凝結而出的完全看不見的金色晶體,此刻微微閃爍了一下,繼而寸寸破裂。

那一層金色的晶體便是山外修士掠奪其他修行者的氣海而凝結成的類似金身一樣的東西,便也是他們體魄堅不可摧的原因,除了體魄分外強悍,也是因為有著這一層金色晶體防護,才讓他們的身體不受外力損害。

而劍修的劍是能夠刺穿這種晶體的利器,只是在修為不濟的情況下,依然奈何不得山外修士的體魄。

薛忘憂則是以純粹的力量直接擊潰了諸葛旦的所有防護。

金身這種東西的由來,恐怕要起源于曾經有山外修士強行掠奪過來自南禹佛國的修行者,而在之後的過程里,這種金身防護便成了山外修士強悍體魄的又一重極其堅固的防御力量。

但不論山外修士擁有著世間多少派系的力量,在絕對的強大面前,依然是不堪一擊的。

薛忘憂雖然看似很輕易便崩壞了諸葛旦的防護,但在整個姜國里,能夠做到這一點強者寥寥無幾,畢竟諸葛旦本身也是跨過五境門檻的存在,只是因為他遇到了薛忘憂,那麼面臨的下場就只能是挨揍。

諸葛旦的胸膛位置印著一個清晰的腳印,甚至胸膛也隱隱有些凹了下去,屬于山外修士堅不可摧的強悍體魄全面崩碎。

現在的諸葛旦,就算是李夢舟也能傷到他。

換作沈秋白和蕭知南、北藏鋒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殺死他。

諸葛旦雖是五境下品的大修士,但他的修為終究是靠著掠奪別人的氣海提升上來的,在有強悍體魄的保護下,他方能在同境里無敵,而沒有了足夠強悍的體魄,他自身的實力也幾乎跌出了五境門檻。

所以修為境界在四境巔峰的沈秋白等人,就算不具備碾壓諸葛旦的實力,但也擁有了將他殺死的能力。

徐鶴賢此時便眼前一亮,立即抬腿走了過去,他自然能夠明白諸葛旦的胸膛塌陷下去意味著什麼,但出于保險起見,他還是朝著薛忘憂詢問道︰「薛院長,這山外修士可是已經被您廢了?」

薛忘憂的酒量雖然很高,但連飲了兩壺酒,也是有些進入了微醺的狀態,一壺神仙醉,一壺醉仙翁,本身便是烈酒,若非修行之人,普通人但凡飲上一口,就有可能醉的不省人事。

他緩緩打了個酒嗝,很是隨意的咕噥道︰「以他現在體魄的強度,尋常的四境修士便能傷他,但是在他站著不動挨打的情況下,不過現在他確實也沒有了反抗的能力,所以你可以放心。」

徐鶴賢當即向著那些玄政司的甲士招手,又朝著薛忘憂揖手為禮,說道︰「陛下有令,要親自處置這山外修士,眼看黎明在即,徐某便先押送此人進宮,還望薛院長隨同護送,免得路程中出現什麼意外。」

薛忘憂微微眯著眼楮,瞧了徐鶴賢一眼,自然知曉他如此急切是何意思,隨口說道︰「你徐司首可是有著五境門檻下最強的稱譽,難道還應付不了一個半廢的山外修士?老夫還要回去睡覺,便不進宮了,若你實在放不下心來,不還有江听雨那些天樞院的人在嘛。」

他沒再理會徐鶴賢,徑直便朝著卓丙春走去。

徐鶴賢沉默了一下,便也沒有再多言,吩咐屬下押解著癱軟在地的諸葛旦,就算諸葛旦不再具備五境的力量,但那肥碩的身軀,顯然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架起來的,好在他們都是三境巔峰的修行者,不至于連個胖子都抬不起來。

江听雨沒有在意徐鶴賢那明顯搶功的意圖,而是第一時間便派出暗探,去通知皇帝陛下這件事情。

隨後他便也和徐鶴賢一道,押送著諸葛旦入城而去。

在遙遠的天際,有著一抹光亮沖破黑暗,緩慢升起。

那是黎明的曙光

若說徐鶴賢想要裝作一個看客,不讓自己陷入局中。江听雨除了拉開這張捕魚的大網外,也全程都在觀望,但唯有卓丙春才是真正純粹的一個看客。

他望著晃悠悠走來的薛忘憂,微笑著說道︰「師弟在飲酒嬉鬧之間,便把在都城作亂的山外大魚弄殘,被某些眼楮注意到,咱們離宮劍院的人氣或許也會跟著有所增長,說不定會有很多年輕人想要拜入劍院。師弟和這些山外修士的緣分,當真妙不可言。」

薛忘憂冷聲道︰「這種狗屁的緣分,不要也罷。」

薛忘憂的少年時期,便是山外修士和天下為敵的蕩魔時期,他的修行道路,是從斬殺山外修士開始的,而現如今又在都城外輕易虐殺五境的山外修士,更奠定了衰敗的離宮劍院依舊很強大的事實,的確也是很妙的緣分。

離宮劍院人丁稀少,真正能夠獨當一面的劍修亦是屈指可數,在某些方面而言,離宮劍院的存在是處于很尷尬的不上不下的境地,雖然他們並不在意這些,但也想著能夠有更多的門徒找來,真正讓劍修遍及姜國。

雖說世人皆很清楚薛忘憂劍仙之下第一人的稱號,但薛忘憂終究是很多年未曾出過劍了,現如今雖然依舊未出劍,但輕易碾壓五境的山外修士這件事情,也足以看出,薛忘憂依舊是那個名副其實的姜國第一劍修。

卓丙春神情上展露著笑意,看著南城門里那些年輕人,說道︰「雖然宮里發生那件事情,讓都城暗地里起了些亂子,但對于這些年輕人而言,卻也是得到了想象不到的好處。」

薛忘憂平靜說道︰「都城已經安穩了太久,這些資質妖孽的年輕人,也在世人的推崇中享受了太久,雖然不能一概而論,但他們的確需要重新體會到曾經在修行道路上苦苦掙扎的困境,破而後立,才能走得更長遠。」

卓丙春說道︰「正因蕭知南那個丫頭不斷的在挑戰強者,所以她的修為明明要稍弱于沈秋白和北藏鋒,卻能在和山外修士的戰斗里,發揮出更強的力量。」

薛忘憂側目望向蕭知南,說道︰「上官瓊羽確實教出了一個好徒弟,讓我都有一種想要把她徒弟搶過來的念頭了。」

卓丙春微微一笑,說道︰「蕭知南的性格便如她老師一般,很倔強,你這個念頭恐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他隨即又忽然說道︰「最讓我覺得有趣的事情,是李夢舟這小家伙。他有勇氣向諸葛旦拔劍,並不是讓我覺得很意外的事情,是他以三境巔峰這般弱小的修為,居然能夠抗住諸葛旦三息的時間,而且在那種幾乎必死的局面下,活了下來,最是讓我覺得訝異。」

薛忘憂撇了撇嘴,說道︰「畢竟是我的徒弟,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卓丙春望了自己師弟一眼,說道︰「他目前只是內院的弟子,如此說來,師弟是有打算把他培養成親傳麼?」

離宮劍院的弟子當然不全是夠資格稱薛忘憂為老師的,自然也不具備被其稱為徒弟的資格,整個離宮劍院里,也就是大師兄、三師姐和四師兄為離宮親傳,是薛忘憂的正式弟子,葉瑾瑜和江子畫也只是備選。

便也意味著除了三名親傳弟子,和例如葉瑾瑜和江子畫這般具有潛力的弟子外,剩下的劍院弟子都很難入得了薛忘憂的眼楮,全是沒有資格以離宮劍修的身份在天下行走的。

離宮劍院的臉面是稍微有些薄,外院和內院,能夠代表離宮劍院臉面的弟子,數來數去,也就只有那幾個人。

雖然薛忘憂不會厚此薄彼,但如果再沒有新得親傳入世,離宮劍院就可能真的要退出五境上宗的位置了。

哪怕親傳和真傳在離宮劍院里沒有什麼區別,薛忘憂也從沒有手把手教過誰,也就是傳下理念,其余的都是弟子自行領悟。

但薛忘憂有責任在有生之年培養出更多能夠獨當一面的劍修,否則在他仙逝之時,便也是離宮劍院走向末路的時候。

他和自己的師兄卓丙春相互扶持,苦苦支撐著離宮劍院,實在很累。

雖然後輩里,有三名親傳,但在五境上宗這種位置的修行山門,是真的說不過去,誰也不能保證在若干年後會是什麼模樣。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薛忘憂內心里變得有些多愁善感,他語氣平靜的說道︰「若他能跨過四境那道門檻,便也有資格成為離宮親傳,否則也只是個廢柴罷了。」

就算離宮劍院里尚且有著不少跨過四境門檻的弟子,但誰也沒有像李夢舟這般,僅僅花費了半年的修行,便迫近了這道門檻,在資質方面,自然是不能相比的,說來公平,也不公平,這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迎接著黎明的曙光,薛忘憂和卓丙春沿著山路,回返離宮劍院。

北藏鋒和沈秋白、鐘溪言也一同離開。

謝春風則望著寧浩然,沉默了片刻,說道︰「別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等養好了傷,我會來尋你。」

寧浩然想著謝春風這番話說的是什麼意思,隨即很快的醒悟過來,認真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這件事情,但你不要誤會,我絕對沒有忘記,其實我也很期待的。」

謝春風滿腦門的黑線,若非有傷在身,根本無法催動氣海里的靈氣,他肯定要拔劍砍死寧浩然。

你听听,這是人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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