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樓外撐傘的姑娘與來遲的少年

倪真淳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起來。

那在周身不斷浮現的厚重劍意,好似給他身上也增加了不少重量,逐漸地有些邁不開腳,被何崢嶸一劍刺中肩膀,直接洞穿,鮮血噴濺。

他悶哼一聲,身子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但未等他站穩,何崢嶸又是一劍刺來。

倪真淳心頭暴怒,很是狼狽的避開這一劍,身子終究是撲倒在地,扭頭嘶吼道︰「何崢嶸!你這個廢柴!」

何崢嶸手里握著大石劍,平靜說道︰「以前的我或許的確是廢柴,但現在,廢柴的人是你,不要再用你以前的想法看待我,這會顯得你很愚蠢,事實已經證明,我要殺你很容易,你最好把你的態度改一改。」

倪真淳的神情有些凝固。

他想著小時候那個可以任其打罵的跟屁蟲,區區何家庶子,怎會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在太清樓里敢當面譏諷他,甚至敢向他拔劍,展露殺意,這一切都和他印象中的何崢嶸完全不同。

明明兩個人都處在三境巔峰,但差距卻很明顯,這是倪真淳想不通的,也是讓他感到憤慨的事情。

雖說劍修的確是很可怕的一種人,但這種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的距離,直欲讓倪真淳抓狂。

何崢嶸輕舒一口氣。

他低頭望著那臉色難堪的幼時玩伴,心里變得愈加平靜,一絲復雜之色,也只是在眸子里閃過,便徹底消失無蹤。

他的心境變得很平穩。

緩緩低身,何崢嶸湊在倪真淳的耳畔,輕聲說道︰「我已經壞了登樓的規矩,但有些規矩,我還不能打破,所以你能很好運的繼續活著,但你最好緊張一些,因為我很快就會來取你的命了。」

他一把抓住了倪真淳那被大石劍洞穿的肩膀,听著倪真淳淒厲的慘叫聲,飛起一腳,便把他踢下了三層樓的階梯。

何崢嶸環顧四周,發現三層樓里已經沒有什麼人,只有那些守衛排列整齊,眸子里沒有任何色彩的注視著他。

在通往四層樓的階梯上,站著一道身影。

正用很復雜的眼神看著何崢嶸。

那是陶葉。

沒想到蒼南山來赴宴的弟子,卻是只有陶葉一人成功登上了四層樓。

注意到何崢嶸的目光投向她,陶葉沒有說話,徑直轉身繼續踏上登樓的階梯。

何崢嶸沉默了一下,便也抬步跟上。

他接連在挑戰中打敗了方長盛和倪真淳,本身就具備直接登樓的資格,那些三層樓的守衛自然不會再阻攔。

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四層樓的階梯上。

整個三層樓也陷入了很詭異的寂靜中。

然而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從二層樓通往三層樓的階梯處,突然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那些已經放松了警惕的三層樓守衛,面色驀然大變。

又有人登樓?

四層樓的守衛只有一人。

來自軍部的一位四境裨將。

殺伐的氣場充斥著整座四層樓。

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的戰場。

少數的通過挑戰登上四層樓的承意上境修行者,因為事先規定好的規矩,只要能夠登上四層樓,便可直接去往五層樓赴宴,所以他們並沒有在此久留,而那位手持長槍的四境守衛,也如木樁一般,坐視不理。

其實只要登上四層樓便已經具備了赴宴的資格,除去那些被稍微照顧點的修為弱小的承意上境登樓者外,剩下的登樓者只是在爭奪赴宴時更好的坐席位置。

修為同樣在承意上境的沈霽月和周洛,以及不落山的謝寧和蒼南山的陶葉,在登上四層樓後,也直接朝著五層樓而去。

留在四層樓的皆是承意境巔峰,和少數幾位跨過四境門檻的修行者

五層樓里,沈秋白望著那些從階梯走上來的登樓者,感知著在樓外出現的那一道氣息,低聲喃喃道︰「你到這里,意欲何為?」

寧浩然和謝春風也是微微蹙起眉頭,那道氣息對他們而言,更加熟悉。

就連徐鶴賢和岳世庭、範無味、青一等人也都察覺到了樓外的一絲異常。

唯有萍婆垂首,較為沉重的呼吸聲傳來。

年紀大一些,也難免如此。

沈秋白站起身來,說道︰「我到樓外去一趟。」

徐鶴賢和岳世庭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範無味則是模索著自己肥肥的下巴,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不知何時起,樓外下起了雨。

似乎前日的那場微雨只是一種前兆,等待著的是一場大雨的降臨。

在樓外的屋檐下,撐著一把黑色的油紙傘,傘下站著一道縴細的身影。

雨落到屋檐上,順著縫隙流落到地面,綻放出數不盡的蓮花,清澈晶瑩的水線連接著,如同覆蓋著一層簾幕。

傘下是著藍紅顏色拼接的勁裝的姑娘。

面容清冷絕世。

左手撐傘,右手持劍。

她的目光注視著樓內,因為那里正有一少年要提劍登樓。

一層樓的大堂里聚集著很多被淘汰掉的年輕修士。

樓外屋檐下的宮里禁衛原本是要攔阻那少年,但目光觸及到那撐傘的姑娘身上時,他們的面色變得有些凝重。

致使那少年很輕易的便跨過了門檻。

然而守門的禁衛雖然沒有攔阻,一層樓里卻有人擋在了少年的面前。

唐天的神情很復雜,幽幽說道︰「你來遲了。」

少年茫然的說道︰「你們不是還在這里麼?」

唐天沉默了一下,搖搖頭,嘆息道︰「這里的人都是登樓失敗,沒資格上五層樓赴宴的人。」

他簡單的給少年講述了一下登樓的規則。

少年恍然般的說道︰「所以現在登樓還在繼續,那我便不算來遲。」

唐天說道︰「登樓規則你已經很清楚了,每一層樓都有守衛,憑借你一個人,無法借助挑戰的資格登樓,便只能面對那些守衛,你覺得還有登樓的必要麼?」

少年疑問道︰「為何沒有必要?只不過是每層樓都有更強的守衛罷了,打上去不就好了。」

他說的似乎很容易,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

唐天有些語塞。

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可單單只是二層樓便有著近百位承意上境修為的守衛,若孤身登樓,就算能夠打敗那些守衛,登上三層樓,勢必也會耗費很大的氣力,不能登上四層樓便把體力和念力都耗光,就已經注定會失敗。

于是他便很認真的把這些話都告訴少年。

少年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下,說道︰「沒關系,既然來了,總要登樓試試。」

眼見不能勸阻少年,唐天便也無話可說,只是最後說道︰「我是敗在了關慕雲的手里,他已是三境巔峰的修為,現在或許還在四層樓,若你真能登上去,有希望能夠踫見他。」

「好的。」少年點點頭,便朝著二層樓而去。

唐天默然的望著對方的背影,有些自嘲的說道︰「我已經看不清你的修為境界,或許你真能追上去。」

倪真淳在陪著昏迷的方長盛,倒是沒有注意到遲來的少年,只是一直在陰沉著一張臉。

而此時在樓外深夜的雨幕里,突然有破風聲響起。

白衣勝雪的身影飄然而落,猶如謫塵的仙人。

沈秋白卻是沒有用正常的方式下樓,而是選擇了最快捷的方式。

他站在了蟠龍宴樓閣對面的屋檐下,隔街和那撐傘的人對望。

傘下的姑娘原本注視著樓內的目光,在沈秋白出現後,便也跟著轉移。

沈秋白面露笑意,說道︰「換個地方聊聊吧。」

姑娘望著對面白衣勝雪的男子,輕輕點頭。

只是和蟠龍宴樓閣相隔一條街道的茶樓上,兩個人對面而坐。

有茶樓伙計上了一壺熱茶。

沈秋白提起精致的琉璃茶壺,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到姑娘的面前,輕聲笑道︰「蕭姑娘初到都城,不能好好招待,還望勿怪。」

蕭知南看了一眼面前的那杯茶,並未飲用,視線轉向對面的樓閣,說道︰「他在登樓了。」

沈秋白有些疑惑的說道︰「蕭姑娘認得那少年?」

蕭知南回望著他,說道︰「你不認識他?」

沈秋白笑道︰「名字倒是听過,但人確是第一次見。」

他是第一次見到那個黑衣少年,也是第一次見到蕭知南。

想著蕭知南曾經在萬里平原打敗劍院的四先生,甚至和書院的北藏鋒打了一場很精彩的戰斗,他心里隱隱也有一些期待。

蕭知南心里則默默想著一些東西。

世間雖然很大,但很多東西基本上都是透明的,且有某個神秘的市井人物編撰出了《縱橫卷》,里面很詳細的描述著天下驚才艷絕的年輕修士。

所謂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事情屢見不鮮。

蕭知南和沈秋白的名字都在《縱橫卷》里出現過,例如寧浩然和謝春風的名字當然也有,但新晉的修行者里,像李夢舟和關慕雲、何崢嶸等,尚未出現在《縱橫卷》里。

但想來《縱橫卷》新冊發布的時候,只要李夢舟和關慕雲沒有半路夭折,早晚都會出現在上面。

蕭知南在劍廬里默默修行的時候,也曾偶爾走出去過,不知何時被《縱橫卷》的著作者察覺,寫進了《縱橫卷》。

就算在那個時候,蕭知南的名聲不響,但只要看過《縱橫卷》的人都會知曉在北燕劍廬里有著一位叫做蕭知南的姑娘,被譽為百年難遇的劍道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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