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三尺之間秋水寒

離宮山門外有著一段崎嶇的山路,往常很少有劍院弟子從這段路下山,但今日有些特別。

有劍院師兄和蒹葭苑的師妹並肩行走在這段崎嶇的山路上。

山路雖然不好走,但在這段路上卻也有著別處看不到的風景。

接近傍晚的時分,師兄和師妹重又原路登山,返回山門。

而同時,山門內也有人下山。

無巧不巧的也是走在這段崎嶇山路上。

那麼,若無意外,雙方必然是會相遇的。

當葉瑾瑜和陸九歌並肩朝著山上行走的時候,迎面山道上也行來一名背劍的黑衣少年,雙方同時止步,在山道環繞的風景里對望。

葉瑾瑜微微挑眉,說道︰「往常這個時辰你早該下山了,且就算下山也不會走這條路,莫非是專意為我而來?」

背劍的黑衣少年便是李夢舟。

沒有意外的相遇,除了正常的行走路線,便也該是刻意尋來。

李夢舟既打算在蟠龍宴開宴前的日子里離開都城破境,便也想把心里埋藏很久的事情徹底解決。

他將背後背著的烏青劍解下來,握在手中,神色平靜的說道︰「前幾次或被你拒絕,或是被其他事情打斷,但我已經沒有太多耐心陪你玩兒了,今日我便狠狠揍你一頓,事後你乖乖告訴我桑榆被葬在哪里。」

葉瑾瑜沉默不語。

陸九歌並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情,但是听到李夢舟所言,她也大概明白了些什麼,很奇怪的看著葉瑾瑜,若李夢舟只是想知道桑榆被葬在哪里,何故處處刁難,不好言告知呢?

葉瑾瑜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但他的想法,李夢舟不懂,陸九歌也不是很懂。

李夢舟不打算再給葉瑾瑜找借口的機會,話音落下後,便拔劍出鞘,劍揚,山道上瞬時劍意洶洶。

陸九歌覺得葉瑾瑜和李夢舟畢竟是師兄弟,就算是要戰斗,也不會真的往死里打,便也沒有制止,而是站在一旁觀看。

這一劍挾裹著虎豹雷音。

李夢舟身前三尺地,被清掃一空,青蔥的樹木搖曳著,嘩啦作響。

他沒有半分的猶豫,劍意在幾息間便攀升至頂峰,抽劍猛地一刺。

葉瑾瑜乃是三境巔峰的劍修,距離四境門檻也很近了,足夠讓李夢舟全力一戰。

他的境界終究是要弱于葉瑾瑜一籌,若是再有藏拙,怕是很難打得贏,李夢舟要的是全力取勝,那麼過程中就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這一劍筆直,且速度奇快。

烏青劍雖然不是李夢舟的本命劍,卻也能成飛劍。

但凡入了三境的修士,能夠以念力遠攻,便也具備隔空御物的能力,只是距離有限罷了,這種手段自然比不得劍修的飛劍,但在李夢舟的念力控制下,烏青劍卻也是如臂使指。

窮其原因,還是李夢舟的念力足夠龐大。

劍鋒刺破周圍風景,好似一潑墨灑在畫上,卻又並未毀掉這幅畫,反而平添了畫龍點楮的濃墨一筆。

墨水在畫卷上凝結成劍,散發著璀璨光華,徑直朝著山水的盡頭刺去。

到了這般地步,縱是葉瑾瑜有什麼別的想法,也只能暫時掐斷,手中劍出鞘,劍意洶涌澎湃。

春風搖曳著山景。

瞬時狂風大作。

劍光呼嘯,鋒芒畢露。

李夢舟一個健步上前,在山道上拉扯出一長串殘影,雙手持劍,如同重山一般狠狠地砸向葉瑾瑜。

距離三尺之地,逃無可逃!

葉瑾瑜的神情雖然依舊平靜,但內心里還是忍不住有了一絲駭然。

他沒想到李夢舟居然領悟到了連他都沒有掌握的《離劍經》第三式——三尺秋水!

劍修的體魄原本就比三教修士強一些,被禁錮在三尺之內,想要打敗劍修便是很難的事情,而三尺秋水便是給予劍修在三尺之地更多的掌控權,被這門劍技鎖定,若非敵人修為高出太多,便幾乎只能硬抗,這本身也是在劍門昌盛時代劍修最恐怖的基礎手段。

葉瑾瑜同為劍修,但尚未掌握三尺秋水的情況下,便不能做到輕易把敵人鎖定在三尺之地。

眼看著這一劍砸落,三尺之間劍意洶涌,葉瑾瑜退無可退,就算明知硬抗很危險,但這確實也是唯一的辦法,否則若是站著不動,這一劍足以讓他灰飛煙滅。

其實葉瑾瑜本身境界高過李夢舟一籌,就算被鎖定在三尺之地,也不會有生命危險,最多就是被重傷,但他和陸長歌在城外竹林一戰,傷勢未曾痊愈,想要硬抗下這一劍,便憑生多了些意外。

在此境地,葉瑾瑜只能選擇拼一把。

氣海內的靈氣不要命的蜂擁出來,灌注在劍身上,呈現出來的劍意也在瞬間濃厚了數分,迎著李夢舟的劍瘋狂輸出。

狂風在山道肆虐。

青蔥樹木花草飄搖。

凜冽冰寒的劍意沖天而起。

李夢舟的劍終究是狠狠砸落,而葉瑾瑜的劍也是由下而上,狠狠斬來,兩股劍意分庭抗禮,氣勢磅礡。

陸九歌略顯孤獨的站在遠處觀望著。

她感受著山道上那三尺之地瘋涌的劍意,詫異的想著,李師弟考入離宮劍院半年未到,居然已經修行到如此程度,明明只是承意上境的修為,卻幾乎能夠壓制三境巔峰,且在新入門的弟子中,也絕對是第一個領悟到三尺秋水的人。

甚至在整個外院里也根本不存在能夠施展出三尺秋水的劍修,縱使在內院里,也只有少數人才能做到。

三尺之地的劍光大漲。

勝負也只在瞬息之間。

葉瑾瑜的劍被砸落。

烏青劍停在了他的眉間上。

劍鋒呼嘯著。

有發絲飛揚,飄向遠方。

李夢舟持劍在手,站在葉瑾瑜面前三尺地,照以往不再 黑但也沒有很白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靜靜地看著葉瑾瑜,說道︰「你輸了。」

葉瑾瑜的臉上有著一絲蒼白,但他很平靜的說道︰「願賭服輸,想問什麼便問吧。」

李夢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持劍的手臂緩緩放下,沉聲說道︰「你知道我要問什麼,便直接告訴我,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繼續和你廢話。」

葉瑾瑜的神情依然平靜,他緊緊盯著李夢舟的眼楮,說道︰「你比我想象的更強一些,或許是我以前小覷了你,既然你這麼想要知道桑榆被葬在何處,那我便告訴你」

風漸消。

劍意退。

崎嶇山路上的風景與往常並無二致。

似乎此地未曾發生過任何事情。

山路上站著兩道身影,一男一女。

陸九歌望著離去的少年背影,轉頭看向葉瑾瑜,輕聲說道︰「葉師兄有傷在身,敗在李師弟劍下也只是事出有因。」

她覺得葉師兄才敗在自己兄長陸長歌的劍下,如今又被同門修行半年不到的師弟打敗,心里一定不好受。

葉瑾瑜很平靜。

他不在意被陸長歌打敗的事情,因為他已經決定要開始好好修行,早晚都能找回場子。

此時被李夢舟打敗,他也不是很在意,或許這是早該預料到的事情,但他心里終究還是有些別扭的,但還遠遠影響不到他的心境。

葉瑾瑜的劍道資質很高,否則也不會在不認真修行的情況下,仍能問鼎三境巔峰,他的重心都放在家族發展上,父親年事已高,族里也多是爭權奪利,若他不能成長起來,葉氏族很可能在未來易主。

他不甘願父親打下的江山出現問題,以前只是把目光放在打理生意上,現在他覺得自己劍修的身份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家族生意上的事情不能不聞不問,但修行也不能落下,必須雙管齊下,成為世間強者,才能護佑葉氏族走得更遠。

他側目望著陸九歌,說道︰「多謝陸師妹的安慰,但我確實並不在意這些,蟠龍宴很快就要開始了,陸師妹這幾日便好好修行吧,我或許不會陪著你,想要真正心無旁騖的修行,還需要暫且把家族生意做好安排,預祝陸師妹能夠取得好成績吧。」

陸九歌覺得葉瑾瑜要是不去參加蟠龍宴是很可惜的事情,但她很尊重葉師兄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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