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那是一場饕餮盛宴

宵禁的都城里,常有軍部禁衛巡視,除此之外,唯一能夠行走的便只是打更人,但相比內城,外城的巡視便稍微松懈一些,所以李夢舟便很輕易的避過半個時辰才能遇到一次的巡視禁衛,出現在了通明巷里。

他想著簡舒玄和寧浩然,心里便頗有些怪異的念頭。

雖然他相信四師兄是很強的,但也不能就此忽視簡舒玄那個怪物,而憑借四師兄的實力,就算只是踫面,應該也能探知到對手的厲害,卻依舊能夠很淡然的應對。

這便也是屬于一種強大。

「想要成為真正的強者,非是要忘卻恐懼,而該是戰勝恐懼,直面面對它,我可是劍修啊,沒道理怕的。」

自十五歲之後,李夢舟便很少再感受到恐懼了,可在面對簡舒玄那能夠碾壓他的強大力量時,縱使他表面有多平靜,都不能否認他心里確實冒出過恐懼的念頭。

簡舒玄該是第一個令他恐懼的同輩人。

對方也僅僅是比他大上兩三歲而已,但差距卻是想象不到的。

李夢舟暫時拋開這種念頭,面色凝重的推開了那懸掛著白羽的院門,一步踏了進去。

通明巷里原本就是燈火通明的。

小院里也是。

江听雨坐在池塘邊喂魚,青一抱劍站在屋檐下。

對于李夢舟的到來,他們都沒有什麼反應。

江听雨繼續撒著魚食。

青一繼續如木樁一般站立筆直。

李夢舟心想你們倒是挺悠然自得的,我差點被人弄死。

「我本以為你此刻該在玄政司的牢獄中,沒想到居然還能跑到這兒來。」

小池塘里喂養著的金色鯉魚顯得一點都不活潑,魚食漂浮在水面上,也不見有魚去吃。

李夢舟默默看著,隨後說道︰「這些魚怕是都撐了吧,您再喂下去,今晚說不定能當宵夜吃。」

江听雨也不在意李夢舟的答非所問,笑道︰「這些魚是很有靈性的,但又頗顯得蠢笨了些,我撒多少魚食,它們便吃多少,自然會撐著,現在必然很難受吧,若非如此,它們肯定還會爭搶著奪食。」

李夢舟皺眉道︰「既然院首知道今晚玄政司的動作,想必也清楚朝泗巷里都發生了什麼,歸根結底,玄政司針對的是院首,而我只是比較倒霉罷了,現在我有難,院首也不能袖手旁觀吧?」

江听雨呵呵一笑,說道︰「這可不像是求人的態度啊。」

李夢舟郁悶的說道︰「我既然是天樞院的暗探,那院首也有責任護我周全,所以我也算不得是在求您,而且澹台璟確實不是我殺的。」

江听雨沒有去糾結澹台璟到底是被誰殺的,只是說道︰「玄政司犯了一些錯誤,自然就會受到一些懲罰,徐鶴賢想來應該是要把你抓進牢獄,用些手段讓你認罪,而若你抵死不認,他在拿不出證據的情況下,便也不敢真的殺你,實際上在你出現在這里時,局勢便是已經對玄政司不利了。」

李夢舟說道︰「但我那位朋遠房小姨被朱在天抓了,她一個女孩子恐怕受不得玄政司的酷刑,還是得院首出面才行,只要把人救出來,徐鶴賢便也沒有了手段。」

他大概也能猜到,江听雨是想要抓到玄政司的把柄,而若卷入今晚的事情,迫使玄政司沒有做成,把柄便也相當于是拱手讓出,這是屬于徐鶴賢和江听雨的交鋒,不論是李夢舟還是古詩嫣,都只是雙方想要掌控的重要棋子罷了。

徐鶴賢能夠借助澹台璟被殺一案,在朝堂上對江听雨進行彈劾,而江听雨也能借助玄政司不合規矩的行動,反將一軍,而李夢舟便是這里面缺一不可的人物。

看著稍微有些急切的李夢舟,江听雨平靜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坐視不理,只是需要等待一個最好出手的時機罷了,但我想,也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李夢舟覺得這里面肯定有問題,頗有些戒備的說道︰「既然院首願意出手,且早有準備,那麼無論被抓走的人是我還是我遠房小姨,院首最終都會出手,我干嘛還要答應你什麼條件?」

江听雨神情古怪的望著李夢舟,輕聲說道︰「但你現在就好生生的站在這里,你是我天樞院的人,我保你便是理所當然的,可你那位遠房小姨和我天樞院並無關系,若你不答應,我便也不救了。」

李夢舟惱怒道︰「你這顯然是在坑我啊!」

江听雨笑呵呵的說道︰「那就看你願不願意跳進這個坑了。」

李夢舟恨恨的說道︰「我是天樞院暗探,那麼天樞院也理應要保護每個暗探的家人安全吧,這本就是必然的,憑什麼我就要有附加條件?」

江听雨笑道︰「只是看你願不願意,若你不想救她,不答應便是,反正跟我又沒關系。徐鶴賢的目標主要是你,既然你不在他手中,那麼他就算讓那位姑娘認罪,也威脅不到我身上。」

李夢舟以前就覺得江听雨是一個特斷獨行,且極其無恥的人,莫名其妙脅迫他加入天樞院,現在又搞這種完全不符合其堂堂天樞院院首身份的把戲,當真是讓人恨不得一鞋底踢他臉上。

但這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且不說他敢不敢,就算真的踢出一腳,最後倒霉的也只會是他。

雖然江听雨看起來要比薛忘憂年輕許多,但毫無疑問都是站在同一個層面的大人物,那是只能被仰望的存在。

李夢舟終究不能對古詩嫣不聞不問,哪怕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但該有的原則還是要有的,不論是出于古詩嫣和不二洞存在著的某些隱秘關系,還是這麼多日子同一個屋檐下的相處,以及剛剛才借著她逃離朝泗巷,李夢舟都應該有責任救她。

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江听雨輕聲道︰「其實是很簡單的事情,對你並無壞處。蟠龍宴開宴的日子已經臨近,姜國境內那些三境甚至跨入四境門檻的年輕修士都有資格赴宴,而我要你做的,便是在蟠龍宴上取得一定的名次,不說首名,第二名也是要有的。」

李夢舟皺起眉頭,他原本並未想過要參加蟠龍宴,那雖然是一場姜國年輕修行者揚名的最佳舞台,但他並沒有多少興趣,然而正如江听雨所言,這個要求對他確實也沒有什麼壞處,他只是很奇怪,江听雨為什麼非要讓他赴宴,且最次也要得到第二名的位置?

沒能他詢問出來,江听雨便神情平靜的繼續開口說道︰「劍修的道路充滿著坎坷,尤其是未成長起來的劍修,姜國境內數不盡的修行山門,包括那些山野修士,但凡具備赴宴的資格,多是會趕來都城,那將是一場年輕修行者的饕餮盛宴,多和這些人接觸總是有好處的。」

「劍修注定要在天下行走,多認識一些在外的修士手段,便也能多一分自保的能力,在你不能執劍俯瞰世人前,便盡量不要閉門造車,劍修的劍是需要不斷的戰斗才能更加強大,孤芳自賞終歸不符合劍修的身份。」

李夢舟看著江听雨,神色有些復雜的說道︰「院首為何對我這般好?」

他始終覺得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對你好,是存在很大問題的,除了不需要理由的家人,剩下的都會和利益扯上關系。

他想不明白,江听雨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江听雨微笑著說道︰「這真的需要理由麼?」

李夢舟覺得應該是需要理由的,但世間很多事情,也確實不存在什麼理由,江听雨站在讓他無法企及的高度,做任何事情,似乎都會有理由,但也好像並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不再去多想,揖手行禮道︰「雖然我目前的修為境界不足以拿到蟠龍宴首名,但還剩下半個月的時間,我會盡可能讓自己變得更強,我遠房小姨的事情,就拜托院首了。」

江听雨思忖了片刻,說道︰「玄政司帶來的麻煩終究是因為澹台璟的案子,甚至那軍部裨將的事情,而只要凶手浮出水面,那麼你的問題自然便可迎刃而解,徐鶴賢也沒有權力繼續扣下你那位遠房小姨,我會讓他把苦水乖乖吞回肚子里,將人送出來。」

李夢舟隱約明白江听雨要怎麼做了,這件事情怕是需要一個替死鬼,而他也不必擔憂會是誰遭受無妄之災,江听雨肯定會安排最適合的人,不可能找一個身家清白的。

他暗自嘖嘖了一聲,說道︰「張崇的死我不否認,畢竟當時青一也在場,可澹台璟真的不是我殺的,我可不是推卸責任,而是事實如此。」

江听雨笑道︰「我信你。」

李夢舟覺得他是一定不信的。

想著當初在這通明巷的橘樹下,江听雨便是這副笑容說出‘我信你’三個字,但白痴也知道,這肯定不是他的心里話。

然而實際情況是,原本江听雨的確很懷疑澹台璟是被李夢舟所殺,甚至可以基本確信,但在李夢舟多次否認後,他也開始覺得似乎自己想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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