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知南茶溫暖

劍意一重強過一重的壓迫,讓得陸長歌舉劍的動作都變得艱難許多,但在《照空流雲》降臨之前,他還是成功又刺出了一劍。

浩蕩的劍意撲面而至,又似泰山壓頂,或是全方位的擠壓,地面塵埃被震蕩而出,挾裹著青色的竹葉片片分明的懸空靜立,曾經在過往歲月里無數人或馬蹄車輪碾壓堅實的地面被陸長歌的雙腳踩得塌陷下去。

陸長歌避無可避,只能進攻。

且必須是最強的攻擊,否則便只是粘板上的魚,任葉瑾瑜宰割了。

而進攻便是最有效且唯一打破僵局的方式。

蘊含著陸長歌全部念力和能催動的靈氣的至強一劍,劍氣在極致中燃燒起來,瘋狂的沖破《照空流雲》的劍意牢籠,朝著葉瑾瑜狠狠地刺去。

天地間響徹起一聲嗡鳴。

兩柄劍再次相遇。

離宮的劍意磅礡浩蕩,不落山的劍熾熱狂烈,火焰在逐步吞噬著葉瑾瑜的長劍劍身,劍身上的火焰彈跳著,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至葉瑾瑜的手腕,灼燒感讓得葉瑾瑜眉頭緊皺,臉色驟然變得蒼白,一滴滴冷汗爬滿了臉龐。

陸長歌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在看清葉瑾瑜的短板後,便更加不願意遭遇失敗的畫面,心里憑空生起一股怒焰,沉悶大喝從口中爆出,劍身上的火焰瞬間又濃烈了數分。

火焰以兩個人踫撞的劍尖為中心,煙火般的波紋朝著四周爆涌散開

葉瑾瑜提著劍的手臂緩緩放下,蒼白的臉龐似乎看起來更加像是柔弱的葉桑榆,兄妹之間樣貌相似,也會是兩個極端。

葉瑾瑜身上雖然不缺少陽剛氣,但面相還是偏秀氣的,而如果哥哥長得很粗狂,妹妹與其相似,便是很惱人的一件事情。

此刻戰斗之後,葉瑾瑜便有些月兌力的感覺,持劍的右手臂輕輕顫抖著,想要再把劍舉起來都是很難的事情。

對面的陸長歌也在大口喘著氣,雖然過程中出現了一些意外,但好在最終沒有打輸,保住了臉面,饒是如此,陸長歌的表情也很難看。

他想著不該是這樣一種局面,雖是打贏了葉瑾瑜,但其實贏得並不輕松,如果葉瑾瑜很擅長打架,這一戰的輸贏很可能就會翻轉過來。

他只是贏在葉瑾瑜不擅長打架這件事情上,換句話說,他也不算贏了。

但陸長歌也很會給自己找理由,歸根結底,他終究是打贏了,那麼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他擺出在打算約葉瑾瑜到城外時,便想好的姿態,勝利者的姿態,下巴微抬,傲慢的瞥著葉瑾瑜,冷笑道︰「你連我都打不過我,又如何跟沈公子相提並論,所以我還是奉勸你盡早對我妹妹死心,否則一旦那件事情成了,你將要面對的就不是我,而是沈秋白。」

在陸長歌胡思亂想的時候,葉瑾瑜便漸漸平穩了起伏的情緒,此時淡然的回望了陸長歌一眼,說道︰「陸師妹和我常有走動,乃屬于同門之誼,且光明正大。陸師妹對我有沒有心思我不清楚,但我的態度一直以來都沒有變過,所謂讓我死心這句話,就顯得很可笑。」陸九歌雖然是蒹葭苑弟子,但因和離宮劍院交好,說是同門倒也不為過。

葉瑾瑜嘲諷道︰「你是陸師妹的親哥哥不假,但你也沒有權利去左右陸師妹的態度,不論我是不是和陸師妹存在感情問題,但只要我還活著,且陸師妹不願意,我的劍就會始終對著你。」

在葉瑾瑜第一句話說出後,陸長歌便很詫異,自己妹妹和葉瑾瑜的事情雖然從來沒有挑明過,但其實就是那麼回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也不在意究竟是自己妹妹主動還是葉瑾瑜在糾纏。

可听著葉瑾瑜的意思,他似乎對陸九歌並沒有那種心思。

但陸長歌想著在葉瑾瑜身邊的女子很少,眾所周知的是,葉瑾瑜的笑容從來只會對他妹妹葉桑榆一個人綻放,但偏偏陸九歌是除了葉桑榆外,跟葉瑾瑜走得最近的女孩子,也是唯一的。

這里面總歸是有些問題的。

且不說陸九歌接近葉瑾瑜的想法,但按照葉瑾瑜過往的作風,若是沒有一點意思,他也頂多是同門之誼的禮貌,又怎會和陸九歌走得那般近?

若不是葉瑾瑜自己都不清楚對陸九歌的心思,便是純粹玩弄陸九歌的感情了。

故意和你親近,卻又態度模稜兩可,絕非君子所為。

陸長歌突然察覺,葉瑾瑜實在是個混蛋啊。

雖然他根本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但對于葉瑾瑜表現出來的態度,是讓他極其不滿意的。

相比于葉瑾瑜沒能準確明白自己的感情,陸長歌更願意相信他是一個渣宰。

從始至終他都是這麼認為的,現在則是更加深了不少。

「話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這次已經是最後一次,若你依舊我行我素,不听勸告,我便真的會殺了你。」

陸長歌不是不敢殺葉瑾瑜,而是不敢在都城和鳳江這兩個地方殺他,尤其是前者,那相當于是在薛忘憂眼皮子底下殺他的徒弟,稍有不慎就會演變成兩大修行山門的死戰,陸長歌擔不起這個責任。

薛忘憂或許不像年輕時候那般張揚,現如今只是待在劍院里飲酒打瞌睡,但沒有人真的敢忽視這位姜國境內的第一劍修,劍仙之下的第一人,惹惱了他,直接被薛忘憂打到家里,遭受滅門慘禍,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尤其因不落山門那位宗主路中葙的緣故,陸長歌更加深知薛忘憂的可怕,從不落山每年都會問道挑釁,但偏偏路中葙始終不露面便能察覺出一些問題,哪怕陸長歌不敢嚼自家宗主的舌根,但其實心里也很清楚,自家宗主是打不過薛忘憂的。

完成目的,陸長歌放下狠話,便直接朝著都城的城門走去。

葉瑾瑜站在原地,默默看著此地被戰斗波及的不堪,想著被水鏡司發現,肯定又要耗費財力和人力修補,大罵把臨近都城的官道毀壞成這般模樣的人了。

雖然修補官道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坑坑窪窪的必然影響馬車過路,後續可能發生的事情牽扯在一起,便也不算什麼小事了。

葉瑾瑜覺得為避免被人在背後罵,應該往水鏡司走一趟,順便說說是誰把官道毀了的

傍晚的朝泗巷變得冷清了不少,李夢舟慢吞吞的向自家小院走去,想著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在街道上看見的那些陌生的年輕修行者,在蟠龍宴開宴時期越近,便會有越多的年輕修士出現,甚至可能會出現跨入四境門檻的天才人物,便深深感到自己還是太弱。

在普通的修行世界里,晉入承意境便算是高手了,而十幾歲的承意境修士肯定是屬于天才行列,然而在天才的修行世界里,承意境只能算是剛剛起步,根本上不得台面。

李夢舟在十七歲才開始踏入修行路,那是在去年的冬天,如今夏日未至,依然是春意盎然的時節,便幾乎站在三境的巔峰,已經是極其可怕的事情,奈何他並不滿足。

朝泗巷里被清掃的很干淨,雖然巷子兩旁擺滿了很多雜亂的東西,但這本該是市井的樣貌,雖然巷子因此變得有些狹窄,卻也是充滿了尋常百姓的生活氣息。

李夢舟望著馮大娘的面館里已經點起了燈火,想著在太清樓里斬出的那一劍,雖然欺負像倪真淳這樣的弱者很爽,但若永遠沉浸在這種打敗弱者的優越感,自己也會變成弱者,而且這種事情也是會膩的。

雖然那些很強大的修行者仍然只能仰望,但至少他還有兩把劍在。

馮大娘端著瓷盆從面館里走出來,一些髒水被潑在巷子里,原本還算干淨的小巷,便因為那幾顆爛白菜葉而變得不再干淨。

李夢舟默默想著,這才是朝泗巷原本的樣子,透著一種親切感。

馮大娘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側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少年,綻放出了很淳樸可親的笑容,「小夢舟啊,馬上就到晚飯時辰了,正好備著幾碗面,你都端走吧,畢竟你家里那位很能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李夢舟居然完成了自己初到都城時的夢想,就是在馮大娘的面館里免費吃面,只是想到家里那位,他又有些頭疼,憑什麼你如此輕易的就完成了這個偉大的夢想?真是臭不要臉!

在馮大娘的話里也能听明白,她始終在誤會著李夢舟和古詩嫣的關系。

雖然李夢舟很耐心的解釋了許多次,但馮大娘回應他的都是很‘純樸’的笑容,到得後來,李夢舟也懶得再解釋了。

只是他想著要不是因為這個誤會,古詩嫣憑什麼能免費吃面,這還不是佔了自己的光?

原本平靜下來的情緒,想到這里,再度惱恨了起來。

馮大娘是不知道李夢舟在想什麼,她想著今日下午听到的事情,閑談般的說道︰「據說在北燕有一位名聲很響亮的女孩子來到了姜國,不過好像是你們修行者的事情,都城里有很多年輕人趕赴邊境,朝堂上也沒有刻意壓著消息,所以有說書人便在茶樓或酒樓談起了這件事情,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李夢舟除了在街上閑逛,便也只去過太清樓,所以沒有听聞這件事情,不過倒是想起了葉桑榆曾經說她很崇拜的那個北燕叫做蕭知南的姑娘。

知南茶溫暖,顧北清歌寒。

很有詩意的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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