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湖夜雨不太平

月光透過雲幕鋪灑而下,照耀著兩輛黑色的馬車,明亮了瑯琊這座雄城。

車廂里很安靜,徐鶴賢半眯著眼楮。

範無味胖胖的臉微微抽搐,他終究沒有忍住下意識的沖動,再次笑出了聲。

嘎嘎的聲音仿若那樹梢上的黑鴉,散布著恐怖。

然而,實際上他的聲音透著些無力,像是在強顏歡笑。

嗤嗤一聲。

夜空中劃過一道銀色匹煉,就像是那一閃而逝的流星雨,雖然短暫,卻極為絢麗,且記憶深刻。

範無味的反應已經算是很快了。

胖胖的身子微顫,手中長劍一震,便決絕的一劍刺向那飛掠而至的銀色匹煉。

那銀色匹煉的原形卻是一根長鞭。

縴細的長鞭上皆是爬滿了鋒銳的倒刺,在夜幕下閃爍著森寒的光芒。

範無味的劍刺中了長鞭。

卻反而被重擊,劍身瞬間彎曲。

長鞭前進的趨勢僅僅是被阻擋了一下。

噗的一聲,範無味吐出一口鮮血,胖胖的身子倒飛了出去,摔落在那輛黑色馬車旁邊。

卷起的塵泥在月光的照耀下仿若晶瑩的石頭,又仿若是一座座大山,壓得範無味胸口一悶,窒息感貫徹大腦。

徐鶴賢手臂輕甩,長鞭便回到了他的手中。

鞭尾處沾染著點點血跡。

「我不會殺你,至少不會明目張膽的殺你。」徐鶴賢平靜的望著範無味,緩緩的說道︰「玄政司和天樞院的競爭是向來都存在的,但水鏡司沒必要橫插一腳,不論你和江听雨有著什麼樣的關系。好好待在水鏡司里,千萬不要有什麼其他念頭,若有危害姜國的事情發生,我玄政司都有權力一劍斬之。」

徐鶴賢的馬車駛離了此地。

範無味掙扎著從地上站起身。

他很茫然徐鶴賢出現在這里的目的,卻也清楚的認知到,徐鶴賢若要殺他,實在太過輕松。

他嘬了嘬嘴,將殘留的血跡吐出,咧嘴無聲的笑了笑,咕噥道︰「原來都城里果然很危險啊,或許我真的不應該來,不過我範無味也不是被嚇大的,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慢慢扳手腕。」

範無味回到車廂里,忍不住慘呼一聲,痛罵道︰「該死的,真是疼啊,幸好我有這一身肥肉在,不然骨頭都得斷掉。」

駕駛馬車的小廝因為範無味前往內院見薛忘憂而早就獨自離開,但縱然沒有車夫,範無味也坐在車廂里,馬車卻依舊很平穩的駛進了南城門

在範無味尚未離開劍院之前,大考結束時,鐘溪言出現在了內院里。

這是他第一次走入離宮內院。

內院不會禁止外人進來,只需要通稟一聲即可,當然,想要進入內院月復地是不可能的。

在某一處小溪山道旁,有著一座孤零零的涼亭。

涼亭里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擺放著筆墨紙硯,石凳上坐著一位姑娘。

那姑娘一整身的月白色服飾,一頭烏黑秀麗的齊腰長發,長發被很隨意的束在身後,單手執筆,臉頰冷冽,眼眸極為認真,透著晶亮的神采。

綿綿細雨還在下著。

鐘溪言撐著傘,站在山道上,靜靜地望著涼亭里認真寫字的女子。

有涼風忽來。

姑娘的長發隨風舞動,那傾城的容顏不變,伸手撫平宣紙,寫完最後一個字,緩緩置筆,抬眸看向涼亭外的男子,玉唇輕啟︰「鐘師兄。」

鐘溪言微微頷首,笑道︰「三先生,別來無恙。」

涼亭里的女子便是三師姐。

她雖然認得鐘溪言,但其實並不是很熟,或者說,除了劍院里的同門師弟師妹們,三師姐熟悉的人少之又少。

誰讓她只是一個喜歡寫字,喜歡修行,喜歡偷酒喝的宅女呢。

鐘溪言溫和的說道︰「今天是劍院的大考,我奉師命前來觀禮,確實看到了一場場很精彩的比試,劍院新人都很優秀。冒昧前來打擾三先生,還望勿怪。」

三師姐不否認去年冬天新入門的師弟和師妹都很優秀,但對于鐘溪言出現在這里,她確實有些不太開心,因為對方打擾了她寫字的樂趣。

但對方笑臉以對,說話也很客氣,她也不能直接下逐客令,只是淡淡的說道︰「摘星府乃是除了書院外的最高學府,已經多年未曾招收新弟子了,想來是眼光極高的。」

鐘溪言笑道︰「摘星府里諸事繁多,師弟和師妹們都很努力認真的修行,春末時蟠龍宴就要舉辦了,到時候四境修為以下的潛力新人都會展露頭角,希望我摘星府和你們劍院的弟子,都能夠取得好成績,在姜國徹底揚名。」

蟠龍宴算是姜國修行世界里的盛會了,屆時整個姜國修行宗門里的少年才俊都會參加,若要揚名,的確是絕佳的機會。

三師姐下意識里便想到了李夢舟,不知道那位師弟能否在蟠龍宴上展現風采,打出劍院的名聲

離宮山門外院。

大考結束選出的八個人會在明日繼承劍院先輩的劍,蘊養成屬于自己的本命劍,真正能夠以劍修的名號在天下行走。

李夢舟已經有了本命劍,自然不會再去繼承劍院里的劍,而且他也看不上那些劍。

他只是有些奇怪,在大考的過程中居然沒有看到江子畫,就連已經在劍院里住了很長時間的蒹葭苑弟子都沒有前來觀禮。

正這般想著,江子畫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同樣撐著一把油紙傘,口中抱怨著︰「下雨的天氣真是不好,好好的修行就被外面那些嘩啦啦的聲音給打擾了。」

李夢舟好笑的說道︰「是你自己想要偷懶吧,居然還要怪天氣?」

憑借江子畫的修為,當然不可能輕易被外物雜音所影響,他自然馬上就能猜出來江子畫的心思。

江子畫無語的說道︰「修行也是很累的,勞逸結合方為妙。」

論講起歪道理來,李夢舟是說不過江子畫的,而且這句話也頗有些道理,枯燥的修行就應該找到一些對心情有益的事情來放松,閉門造車在某些時候都是不可取的。

李夢舟看著江子畫,好奇的問道︰「蒹葭苑的陸師姐不是很喜歡參與劍院里一些熱鬧的事情嘛,怎麼今日大考卻沒見她?」

江子畫說道︰「因為春末時,蟠龍宴就要開始舉辦了,蒹葭苑弟子出現在都城本來就是為了參加蟠龍宴,如今時間不多,當然都開始認真修行了。」

李夢舟也听說過蟠龍宴,但具體的事情並不是很了解,似乎也就是姜國那些年輕一輩的修行者之間的一場宴會,或者是一場切磋。

「在蟠龍宴上我希望能夠與你一戰,接下來的時間里我會努力修行。」

關慕雲來到李夢舟身邊,看著他說道。

李夢舟皺起眉頭,默默的看了一眼關慕雲,很認真的點點頭,說道︰「雖然你是書院弟子,本身便高高在上,但你是打不贏我的,不過我會等著你來挑戰我。」

關慕雲有些氣結,但念書人的涵養沒有讓他發作,反而是很有禮的說道︰「我在書院里無時無刻不在修行,甚至在睡夢里都在背誦書卷,我覺得認真努力的人終會得到回報,即便我目前修行不如你,但我相信這只是暫時的,希望李兄在蟠龍宴時賜教一二。」

話落,關慕雲便轉身離開。

江子畫咂舌的說道︰「這上廬的大才子確實很努力啊,連睡覺都不忘了修行。」

李夢舟說道︰「我也很努力啊,努力的吃飯,認真的睡覺,剩下的時間也都在修行。不努力的人也只有你而已。」

江子畫無語的說道︰「認真吃飯睡覺跟修行有什麼關系?」

李夢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勞逸結合不是你說的嘛,保持睡眠充足,營養健康,才能更好的修行,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這麼說來,這下雨的天氣倒是挺適合睡覺的。」

「現在都是晚上了,就算不下雨也該睡覺了,不然你還要干嘛?」

「我晚飯都還沒吃呢。」

「那就不關我的事情了,我也回朝泗巷吃飯睡覺去了。」

李夢舟和江子畫告別,走出離宮山門,在茫茫夜色雨幕下,撐傘漸行漸遠。

在臨至南城門前時,李夢舟停下了腳步。

他望著那消失在南城門的黑色馬車,微微蹙著眉頭。

泥濘的地面上有著不太明顯的血跡,很多都已被雨水沖刷。

「江湖夜雨總是不太平啊。」

李夢舟雖然沒有看到曾經在這里發生過的一場戰斗,但那輛消失的黑色馬車是範無味的,他大概能夠想象這里發生過什麼。

天地間殘存的靈氣波紋仍在灼燒著空氣,屬于氣場余波的威壓。

他站在原地片刻,重新邁步走入城門。

雨霧朦朧的夜里,都城街道上看不見行人,回到朝泗巷的李夢舟,先是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便盤膝在床榻上繼續蘊養著自己的本命劍,順便修行著《蠶滅卷》。

無論是醉夢還是《蠶滅》,都是他立命的根本。

而遠在姜國之外的某個地方,同一個夜空下,也在發生著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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