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蠶滅 第一百零八章 絕境中的死戰(上)

裴如玉眯起雙眼。

那少年單薄的身形就立在街道中央,雖是已經入了春,但寒氣尚未完全褪去,吹過街道的風透著清涼,那少年面色冷峻,居然是給了裴如玉一絲莫名的不安感。

他很難明白這抹不安的因素是哪來的,或許只是來源于他的顧忌,那麼消除不安和顧忌的最好方式,自然是讓這少年變成死人。

冷風中。

裴如玉背負著雙手,站在府門前。

少年孤零零的身影站在街道正中央,他手中除了一柄劍和身後背著的一柄劍,便什麼都沒有。

裴如玉察覺到天地當中出現的那一縷混亂的氣息。

源頭便出自那少年的身上。

他雖然有些詫異,卻依舊沒有當回事,若是區區承意下境的修士便能給他帶來威脅,那他在應水鎮里早就不知道被人殺死多少回了。

而就在下一瞬間,李夢舟整個人便高高躍起,雙手握著劍柄,寒冷的劍鋒倒映著雪光,劍身砸落地面,蕩起無數塵沙,砂礫懸浮在他的身周,隨著他右臂輕甩,砂礫伴隨著劍刃朝著裴如玉呼嘯而去。

風聲急促。

與砂礫踫撞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便好似鬼哭,令人頭皮發麻。

裴如玉此時的臉上甚至還帶著嘲諷的意味。

背在身後的雙手緩緩放下,右手抬起,朝向府門內。

一聲震顫的劍鳴響起。

不消片刻。

府門內便飛掠出一柄劍,被裴如玉緊緊握在手中。

這是承意境修士都能做到的,主要是靠念力操控,與劍修的本命劍存在明顯的區別。

本命劍可以增強劍修的戰力,如臂使指。

而普通承意境修士也不過就是隔空取物罷了。

且因修行的高低,念力外放的距離限制,若物品相隔太遠,便無法做到。

而劍修的本命劍因與劍主心意相通,不論相隔多遠,都可以隨意操縱。

在裴如玉剛剛把劍握在手中,場間異變陡生。

飛至近前的那些砂礫包裹著劍氣,在相距裴如玉半米範圍時,便突然顫動了一下,砂礫分離,在眨眼間便化作了一柄柄塵劍。

李夢舟腳下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手中烏青劍一挑一指,那短暫的可以忽略時間消逝懸浮在半空中的無數柄塵劍,閃電般刺了出去。

裴如玉大吃一驚,手中的長劍忽然泛起亮眼的光芒,一劍橫掃,便暴起了數不盡的火星。

而裴如玉身後的府門便糟了殃。

被一柄柄塵劍洞穿,瞬間傾塌。

噗噗的輕響絡繹不絕。

寬厚的木門炸裂,暴起一蓬蓬木屑塵花。

裴府大門在頃刻間被毀于一旦。

呼嘯的風聲自裴如玉耳旁刮過。

他的臉色微變。

逐漸變得陰沉起來。

他默默回頭看著自己府宅的大門,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破碎的衣袍,甚至手臂上出現了道道血痕。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伸手模向左臉頰,鮮紅的血跡呈現在眼前。

他的左臉上也有一道醒目的傷痕。

在鮮血的映襯下,他的神情顯得無比的猙獰。

「真是好樣的。」

裴如玉怒極反笑,看著李夢舟陰狠的說道︰「很久沒有人讓我流血了,看來確實是享福享多了,反應都變得有些遲鈍,居然被一個承意下境的小輩傷到,實乃奇恥大辱。」

李夢舟神色平靜,當他提著劍開始奔跑起來的時候,身軀逆著風,衣袍獵獵作響,發絲朝後飛舞,雙手持劍,在一腳踏上裴府門前的石階時,身形再度高高躍起,一劍照著裴如玉面門砸落。

裴如玉右手握劍,微微抬頭,冷冷的目光看著逼近的李夢舟,手腕輕轉,劍身上頓時籠起亮眼的白芒,流轉不定,似水波漣漪,又似大雨磅礡,同時還伴隨著滾滾如雷的悶響。

「承意上境和承意下境,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中間卻是隔著一座山河,妄想一息間翻山越嶺,何其艱難,今日便叫你認識到,你出現在應水鎮是多麼可悲的選擇。」

嗤的一聲輕響。

他手中籠罩著白芒的長劍忽然黯淡下來,劍鋒流轉著一瞬的鋒銳,然後他將手中劍豎起,猛地往上刺出。

亮眼的白芒再現。

身在半空中的李夢舟下意識的眯起了眼楮,但是那砸落的一劍趨勢不減。

鏗!

雙劍交擊的聲音傳蕩開來。

震的人耳膜發痛。

裴如玉的劍刺在了李夢舟的胸口,他的嘴角掛著冷笑。

李夢舟依舊保持著砸劍的動作,身影尚且處在半空中,就像是被一劍洞穿,掛在了上面。

至少此刻的裴如玉便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因為他的劍並沒有刺穿李夢舟的胸膛,而是被阻隔在了衣裳外。

李夢舟回以冷笑。

猛地揮劍斬向裴如玉的頭顱。

裴如玉來不及做出思考,瞬間抽劍拍出,啪的一聲脆響,李夢舟那一劍終究沒有斬落,身影徑直倒飛了出去。

看著落在街道對面的李夢舟,裴如玉的面色微寒。

他還在想著剛才那一幕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明一劍刺中了對方,為何卻破而不入?

這顯然是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李夢舟撞在了街道對面的牆壁上,將厚實的牆壁砸出了裂紋,持著烏青劍支撐住身體,整個人半跪在地上,面色蒼白一瞬,便開始充血,張口便是噴出大灘的鮮血。

裴如玉那一劍雖然被黑蠶甲擋住,但力道卻是實打實的轟擊在他的身上,若單純只是外力,有被藥浴淬煉過的體魄也只會感覺到疼痛罷了,但可惜裴如玉那一劍混雜著念力,直接便透體而入,傷及了內髒。

藥浴淬煉的是全身,自然也包括內髒,但大部分藥力都隱藏在四肢百骸,根據龍老曾經隱晦的說法,只有李夢舟不斷變強,藥力才能得到最大的發揮,顯然以他目前的實力,藥浴淬煉的效果僅僅體現在外部骨骼。

而裴如玉最後橫劍拍擊的動作,力道同樣不小,相當于沒有給李夢舟反應時間,便是遭受了雙重打擊。

若是換作普通的承意下境修士,這兩劍足以要命。

李夢舟只是吐血,雖然看起來吐了很多,但實際上藥浴淬煉的體魄還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最起碼是救了他一命。

他單膝跪地,雙手用劍撐著,簡單的休息了片刻,漸漸平復了氣血的翻涌,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吐出。

他的面色重又變得蒼白,但眼神卻很堅毅。

他雙手攥著劍柄,身子輕微顫抖的站起來。

他的目的是要殺死裴如玉。

且時間只有一個晚上。

沒有人會幫他,也不可能拖延時間來避戰。

他相信薛忘憂肯定在某個地方看著這一幕。

也相信,如果自己真的要死的時候,薛忘憂肯定會出手。

但他不希望這樣。

哪怕明知道打不過,也不能退。

正因如此,才能深刻感受到死亡。

在荒漠的生死絕境中,只有堅持,才能找到綠洲。

他必須等待那一刻的來臨。

裴如玉畢竟是只差臨門一腳便可破入巔峰的高手,遠遠不是當時剛剛破入上境的南笙能夠相提並論的,或許他不如澹台璟身邊的那個青年男子,但也已經無限接近。

他有自信能夠打贏剛剛破境的南笙,面對那青年男子卻半點自信也沒有,而裴如玉處在這兩人之間,李夢舟認為,還是能夠放手一搏的。

李夢舟目前的實力也不過是和軍部的裨將張崇相等,那一次是因為有青一相助,而這一次,他只能靠自己。

天地之間。

風聲很大。

萬物渺小。

李夢舟站穩身子,深深吸氣,拖拽著烏青劍再度朝著裴如玉奔掠而去。

裴如玉眯著眼楮,默默的看著他。

如果說先前李夢舟給他帶來了意外,那麼現在又恢復平靜。

因為他能夠很清楚的看出來,李夢舟的氣息相比之前已經大大減弱。

他自從來到應水鎮後,除了威脅那些富商時展露了些修行的手段,便基本上沒有再出手過。

就算只是短短三年時間。

但若是一名修行者,三年的時間都不曾再出劍,或許能夠韜光養晦,變得更強,但絕對不包括只顧著沉溺財色的人。

裴如玉很清楚自己相比同境界的那些接近巔峰的修行者是較弱的,但他依舊很自信能夠隨意斬殺剛剛破入上境的修行者,而面前這位只有承意下境修為的少年,能夠傷到他,並且依然可以活著,並且向他繼續出劍,已經算是難得可貴了。

可這並不能代表這少年能殺死他。

不過是活的時間稍長一些罷了。

天色漸暗。

風聲更急。

溫度更低。

劍斬擊時的熱度卻愈加熾烈。

空氣里不斷暴起嗤嗤的聲音。

面色蒼白的少年,雖然因膚色的緣故,顯得不那麼蒼白,但他每次出劍的力量卻也一點都不蒼白,反而很是有力。

身體雖然受了傷,但他的念力卻依舊充盈。

所以他的劍也越來越強。

裴如玉越打便感到越吃驚。

他的念力已經開始逐漸枯竭。

體力也有所下降。

甚至在某一個瞬間,發覺雙腿打顫,雖然很快便恢復了過來,但已經預示著他快要被逼到極限。

他心里感到十分詫異。

區區承意下境修為的少年,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實在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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