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失敗的宜鈞釉,無款的橋鈕印

作者︰青木赤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吳奪暗叫慚愧,古玩博大精深,家具類的東西,自己以前接觸太少,還是不大行哪!

慚愧歸慚愧,有漏不撿那肯定不行。

清早期鐵力木蘇作翹頭案,工藝上佳,牙板精雕,整體又沒什麼大磕踫,八千‧‧‧‧‧‧

要說缺點,就是稍微小了點兒,長約一米八,寬也就四十厘米。

鐵力木不同于紫檀花梨,鐵力木是能出大料的,不難見到大獨板;明清時期四米長的大型翹頭案都有過。

但即便這樣,這張翹頭案四五十萬的價兒是有的。

吳奪剛要說話,孩子姥爺卻先開口了,「這木頭這麼硬,不會是什麼鐵樺木吧?那可就值錢了。」

吳奪一听,心說這家具值錢在年份和蘇作的工藝上,他卻在硬度上較上勁了。

他說的鐵樺木,比鐵力木可要硬多了,號稱最硬的木材,說出來讓人難以置信,鐵樺木的硬度是鋼鐵的一倍!有的航天配件用的就是鐵樺木。

吳奪迅速掏出手機,搜了搜鐵樺木,而後將手機遞到他面前︰

「老爺子,您看看,這是鐵樺木,哪有這麼黑啊!」

確實,鐵樺木的木料呈現黃褐色,根本沒有鐵力木顏色這麼深。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這孩子還挺認真。」孩子姥爺擺擺手,「怎麼樣,要麼?」

「要了!不過老爺子,我們三個一起來的,最後一起算錢吧。」吳奪沒有立即砍價,單件砍不好砍,也不方便,不如全看完了最後再說。

「好,那你們繼續看,這些東西太佔地方了。特別是那倆立櫃,你要給你大便宜!」

「呃,那倆立櫃就算了。」吳奪笑了笑,「我買這案子,就是放書房里用的。」

當吳奪過去看那幾件瓷器時,羅宇澤已經全部看完,滿臉失望之色。

一共六件瓷器,都挺大;不是大瓶就是大罐;但,年份卻都不老。

甚至,還有兩件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廠瓷。

廠瓷是個專用稱謂,指的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期、也就是計劃經濟時期,景德鎮國有陶瓷廠的產品。九十年代以後呢,國有陶瓷廠陸陸續續地改制或者停產了,廠瓷也就退出了歷史舞台。

對于瓷器入門選手來說,先從廠瓷開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這里頭有比較出名的「十大瓷廠」,比如建國瓷廠、人民瓷廠、東風瓷廠、光明瓷廠等等。

十大瓷廠當時出的廠瓷,很多都是用柴窯燒的;而那個時期的瓷器匠人,也沒太多商業思想,專心致志;原材料和工藝上,也都很好地沿襲了古法。

所以,精品廠瓷可作為很好的學習標本,也有一定的收藏價值和欣賞價值。同時價錢不高,經濟壓力小,遇上贗品的幾率也低。

但是,對于吳奪和羅宇澤這樣的人來說,肯定不會入手廠瓷。

六件瓷器,兩件廠瓷,還有四件,基本都是民國的東西。

民國的東西也有高低,比如珠山八友的作品,那就是高檔貨;還有一些民國頂級高仿,也是很有價值的。

但是這四件民國瓷器,其中有三件,都是帶畫片的粉彩,不需要細看胎釉,一看畫片的畫工,那就得皺眉頭。

還有一件大瓶,是藍釉大瓶,盤口,象耳,出筋。所謂出筋,就是瓶身帶有並不高的稜線,叫「稜」有點兒牽強,所以叫「筋」。

但是這東西,羅宇澤看不懂,只覺得年份應該不老。

吳奪湊上前,細看一番,也覺得不老,像民國的東西。

主要是這個藍釉比較特殊,不是清代出現過的。釉特別厚,呈現一種比天藍略灰的顏色;還有一些窯變色,色呈紅黃,主要出現在筋上。

「這不會是民國仿鈞窯的失敗品吧?」羅宇澤一邊翻底讓吳奪看,一邊低聲問道。

這大瓶有半米高,翻底還有點兒費勁。

吳奪一看胎底,哎?不是瓷胎啊!

用手模了模,繼續仔細看了看,吳奪明白了。

這是紫砂胎啊!

吳奪對于紫砂的研究,這段時間以來,那可是精進不少。

原來,這大瓶是宜鈞釉!

宜鈞釉,是宜興仿的鈞釉,明清時期就已經比較興盛了;宜興是紫砂之鄉,以紫砂做胎,燒造鈞釉。

所以,嚴格來說,這件宜鈞釉大瓶不能算瓷器,因為不是瓷胎,是紫砂胎;應該屬于比較特殊的釉陶器。

還真讓羅宇澤說中了,這就是民國時期的宜鈞釉,而且是一件失敗品。

宜鈞釉的釉色是以藍釉為主,但精品藍釉是光鮮亮麗的,有人曾形容「艷若蝴蝶」。而且宜鈞釉的窯變,多為點點紅星或者呈現優美的流動水紋。

但是這一件大瓶,釉色厚重暗沉,窯變色也只有不規則的紅黃色。

就藝術品來說,確實是失敗了。

不過呢,這大瓶只是釉色燒得失敗,從紫砂胎土、釉面質感、整體造型上來說,並沒有出現大問題。

也不能說難看,但入不了專業人士的法眼;器型夠大,造型不錯,特別是兩只象耳,還比較精致。做家用器物,那肯定足夠了。

只是,吳奪和羅宇澤肯定是不會收的。

吳奪低聲對羅宇澤說了幾句,羅宇澤失望之余轉而問了一句,「你把那翹頭案收了?」

吳奪點點頭,「回頭細說。」

這時候,趙還在鞋盒里翻來翻去呢。吳奪和羅宇澤也便湊上去了。

這倆鞋盒里,塞得東西還真不少,有老懷表,有銅錢,有小玉件,小木件,等等。看得出來,這些東西想必是孩子姥爺挑過的,起碼都像個樣子。

同時,這些東西也是被上次來的人挑過的。剩下的,古玩價值看起來都不算很高。

他倆上前,看了沒有多久,趙已經全部過完一遍了。

趙放下最後一件東西,沖正在看一件東西的吳奪翻翻眼皮,「吳哥你看吧,被人挑過的還能有好麼?最好的就是幾個清末的小花片,還都不白,青乎乎的。」

羅宇澤卻嘿嘿兩聲,「你眼力不夠,我們再看看。」

「要說頂級好東西,或許我眼力不夠。但這差東西啊,根本就不用費勁。」趙說著,拿起了一塊岫玉牌子,「你看看,這浮雕的虎嘯山林,老虎都給雕成貓了。」

「銅錢你也都看了?」羅宇澤指了指整齊碼放在鞋盒一角的銅錢。

「這就是我看完了給碼好的,原來散在倆鞋盒里呢。」趙太胖,蹲得難受,說著站起身來,「全是乾隆,你自己看吧。」

羅宇澤還真的一個個看起來,而且他看得很快,因為這些乾隆通寶確實很普通,沒有一枚的價值能超過五十塊的。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趙皺了皺鼻子,「你們看的瓷器,也全都掛了吧?白跑一趟。」

趙一邊說,還一邊看了看已經走出去的同桌。得,這下連一百塊都省了。

「起碼那張翹頭案我收了。」一直在看東西沒有作聲吳奪,終于微笑開口,「小伙兒,不要這麼急嘛。玩古,要沉下心來;比如這件東西,你仔細看過麼?」

吳奪手上拿的,也是他過來之後一直看的。

一枚通體黝黑的印章。

這印章高約五六厘米,正方形底,邊長在三厘米左右,上有橋鈕;同時,印章的上半部分配合橋鈕,比較圓潤;整體上圓下方,造型雖然簡單,卻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再看,還有點兒像一個藝術化的秤砣。

「看了,煤精的東西吧?材料就不行,名人誰用這個做印啊?」趙應道。

「你小子,浮皮潦草,煤精的東西會這麼輕麼?而且煤精能做印章麼?」

煤精也叫煤玉,就是煤炭的伴生礦石,本質是有機礦石,所以重量比一般的石頭輕多了,硬度不高,相對也比較脆,做印章確實不合適。

趙一听,扭頭看了看門外的同桌和他姥爺,兩人也在說著話;趙重新蹲下來,壓低聲音,「到底是什麼?」

「這是墨晶石。」吳奪對玉石類質地的判斷,那肯定是專長,化學成分都能給說出來。

「墨晶石?」羅宇澤一听,「就是楚石吧?」

吳奪點點頭。

「嗐!」羅宇澤和趙同時出聲,面露失望。

趙接著說道,「這就是楚石啊?我沒見過,但是我听說過啊!印章里四大名石,哪個不比楚石強?我還知道,齊白石當年練習篆刻,就買了兩大筐便宜的楚石,在家刻了磨,磨了刻。他都當練手料用了‧‧‧‧‧‧」

吳奪嘆了口氣,「剛說了你得沉下心來。墨晶石是傳統印材,雖然知名度比不了田黃、青田、雞血等等這些名石,但是能被選中長久不衰,肯定是有道理的。而且,墨晶石里的頂級材質,也不是便宜貨。」

「你說得對。」羅宇澤又接上了,「可問題是,不是便宜貨,它也不是高價貨啊。就當這塊墨晶石是頂級的,這一小塊算你大幾千,夠可以了吧?沒啥意思啊!」

「你說的只是材料錢,印文你還沒看呢。」吳奪微微一笑。

羅宇澤一愣,「我是沒看,來,讓我看看。」

趙尷尬撓頭,「我看了,可沒有全看懂,上面刻的字兒太多,而且我覺得材質不行,就沒太費工夫。」

印文是陽文小篆,加上印文是反著的,所以看起來確實也得費工夫。

不過,這印文的內容,是出自白玉蟾《大道歌》,吳奪恰好讀過《大道歌》,所以辨識印文就挺快。

這還得益于老財主,吳奪是從老財主的藏書里讀到的。

印文一共十四個字,出自《大道歌》中的兩句︰

神仙伎倆無多子,只是人間一味呆。

羅宇澤看了一會兒,也是夠費勁的,看向吳奪,「行了,你快說說吧!」

吳奪便說了出來,接著又道,「關鍵是看刻印的功力!」

「刻工是不錯,可問題這不是名人章,其他部位也沒有落款,不知道作者是誰;刻得再好、哪怕覺得像哪位名家也不行啊?」羅宇澤頓了頓,「不過估計他也不會要多少錢,你自己留著玩玩也行。」

這時候,趙眼珠子一轉,「吳哥,這東西肯定不一般,到底咋回事兒?」

「先收了,回頭再說。」吳奪重新將這枚印章捏在了手里,「我再過一遍,沒別的咱們就撤。」

「好吧。」羅宇澤和趙都點了點頭。

接下來,還真是再沒有別的值得收的物件了。

沒辦法,讓一個夾包袱的古玩販子過了一遍,能有這兩條漏網之魚就不錯了!

吳奪拿著印章問價,趙同桌的姥爺一看,「這個印章,孩子他媽小時候還用繩子穿了,綁在木棍上當秤砣用哩,秤盤是用罐頭瓶蓋做的。」

「哎喲,這麼有紀念意義啊,那咱們還是別買了。」羅宇澤故意說道。吳奪想收,回頭會告訴他這里頭的道道;但現在是談價,肯定壓得越低越好。

孩子姥爺擺擺手,「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你們想要就拿上,我听我父親說,可能是清朝的。」

「老爺子,多少錢您能賣啊?」吳奪問。

「你就要一個案子、一個印章啊?」孩子姥爺想了想,「你說你要是多要,我也能多給你便宜點兒,你就要倆‧‧‧‧‧‧」

吳奪也想了想︰

「老爺子,案子您要八千,我是覺得有點兒高了。這印章呢,說實話材料一般,要是好東西,體積又不大,上次來的人指定一並收走了。但您是趙同桌的姥爺,我也不好意思砍太狠,我就要這兩件,一共八千,您看行吧?」

「不行啊,小伙子,這印章好歹是清朝的,怎麼值不了三千兩千的?我還想兩件一起給你算便宜點兒,那也得一萬啊!」這姥爺還真不讓價兒。

許是被上一個人砍過價,現在明白過來了,這點兒經驗都用吳奪身上了。

「八千五!」吳奪笑了笑。

「真不行啊。」

「九千。」

「小伙子,你就別砍了。」

「九千五。」

「就差這五百嗎?小伙子。」

「好吧,一萬就一萬吧。」吳奪嘆氣。

其實,對方開的一萬,完全可以立馬答應,而且對方也不是古玩行里的人。但吳奪還是給了他一個心理緩沖,讓他覺得自己沒有賣虧,覺得吳奪能出一萬就算到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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