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大河向東流,人比黃花瘦

作者︰青木赤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吳奪撥出電話之後,吳大志幾乎是秒接。

吳奪︰「爺爺,方便說話麼?」

吳大志︰「方便。我這剛拿著手機躺下,你就來電話了,一不小心接起來了。」

吳奪︰「一個好消息,一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壞消息,您想先听哪個?」

吳大志︰「臭小子,還跟我玩這套!先說不知好壞的吧!」

吳奪︰「出了點兒事兒。」

吳大志︰「怎麼?你在燕京惹麻煩了?」

吳奪︰「不是我,是關于您。我今天先後和沈運舟先生、李一言先生交流,他們好像都認識您‧‧‧‧‧‧」

吳大志︰「認不認識且兩說,你怎麼會說起我來?」

于是吳奪就把在沈運舟辦公室看到照片的過程說了說,而後又把去李一言家里的過程也說了說。

吳大志很有耐心地听完,淡然道,「沒錯,確實是我。」

「爺爺,您這厲害了,六十年代考上燕京大學,妥妥學霸啊!怎麼從來都不告訴我?」吳奪一听吳大志承認了,有點兒興奮。

「這有什麼好說的?我不是畢業,我是肄業,只上了一年就走了。」

「那不是您的問題,是歷史環境的問題。」吳奪接著說道,「怪不得您記得李先生的生日,原來您和他淵源這麼深啊!」

「我上次去燕京,去看他了。不過,我只是悄悄看一眼,也就行了。」吳大志依舊很淡然。

「啊?」吳奪不由問道,「可是,李先生說聯系上您之後,讓我給他說一聲,他很想見您。」

「五十多年了,再見面無非就是敘舊。而且,我也沒有走學術道路,沒必要再和李先生交流了!」吳大志的口氣不容置疑,「臭小子,算你懂事,沒有當著他的面給我打電話。」

「這‧‧‧‧‧‧」吳奪嘆了口氣,「這事兒肯定得听您的‧‧‧‧‧‧那您說,我該怎麼回復?」

吳大志沉吟片刻,微微嘆息,「我之所以改名,就是為了斷了過去‧‧‧‧‧‧」

吳大志,再無大志。

「沈運舟是個書呆子,但是李先生不好糊弄,讓我想想怎麼回復。」吳大志接著又道。

「好。」吳奪就這麼拿著電話,靜靜等著。

「這樣。你就說︰吳士心的事情,吳大志知道。但是,吳士心已經死了,吳大志不是吳士心。見面就不必了,吳大志替吳士心祝李老師健康長壽。」

「啊?」

「啊什麼啊?就照說我的辦。」吳大志頓了頓,「好事是什麼?」

吳奪卻沒有立即回答,「爺爺,我有點兒想不通,要是尋常師生關系,也就罷了,但是我看得出,李先生對您‧‧‧‧‧‧」

「你懂什麼?這是我的事,小孩子不要亂摻言!」

「好吧!」吳奪嘟囔了一句,「撐不住就別硬撐,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吳大志突然呵呵笑起來,「臭小子,行,沒白養你。不過,你還年輕,有些事兒得上上年紀才會懂。好了,听我的就行。趕緊說說好事吧,我困了,得眯會兒。」

「這好事確實不小。爺爺,那幅‘草書千字文’里,暗藏了一幅米芾的竹石圖,上面還有米芾的書法,另外,還有夏珪、趙孟頫、文徵明等歷代大家的題跋,還有幾十個收藏鈐印‧‧‧‧‧‧」

「什麼?!」吳大志的聲音陡然提高,「真讓你蒙上了?」

「這怎麼能是蒙呢?這也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快拉倒吧!基本就是蒙!不過,這玩意兒要是真跡,少說也是過億的東西啊!沈運舟這個書呆子,沒建議你捐給故宮?」

「他倒是順著提過一句,不過不是捐,而是國家收購;同時,他也說,這完全憑個人意願,自己收藏也可以。只是有個底線,不要流出國門。」吳奪解釋道。

「這件事上,他還不算太呆。」吳大志頓了頓,「不過,懷璧其罪啊。這事兒你叮囑他不要聲張了麼?」

「沒有,我這一個晚輩,當面不太好說啊。不過,他中午和我一起去李一言先生家里,沒有當著我的面兒提這事兒,想來應該是明白的。」

「嗯,他私下告訴李先生倒不要緊,李先生的智慧,他這輩子是趕不上了。」吳大志沉吟,「這樣,這畫現在沈運舟那里對吧?」

「對,需要陰干和保養,明天上午我去取。」

「這事兒還是得提。這樣,你別開口,讓我孫媳婦開口,就比較妥當了。你讓她給沈運舟說一說;至于該怎麼說,我那孫媳婦很聰明,我就不用教了。」

「我懂,拜托沈先生保密,不用直接說,間接問問這樣應該保密的事情,要不要告訴李先生即可。」

「嗯,說法有的是,這樣也行。還有,剛才給你說的,是讓你告訴李先生的。明天你見了沈運舟,單獨告訴他,就說我辜負了李先生、沒有走學術道路,所以無顏再見,讓他不要在李先生面前再提我。至于我倆,有緣的話,說不定有生之年,還會再見。」

「行,我記下了爺爺。」

「還有,那幅米芾的書畫,不要找專業的古玩托運公司,也不要坐高鐵了,你就自己拿著,然後從燕京包一輛正規出租車,直接開回齊州。」

「好,我听您的。」

「好了,我先眯會兒。等你回到齊州告訴我一聲。」

「對了爺爺,這事兒您孫媳婦一直也在呢,您的情況我給她怎麼說?」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啥說啥!」吳大志說著,就掛了電話。

吳奪放下電話之後,心中波瀾起伏。

對老財主了解越多,他反而越看不透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老財主深不可測啊‧‧‧‧‧‧

稍稍穩了一會兒,吳奪便撥通了李一言的宅電,這次是保姆接的,吳奪報上了名號。

李一言接起電話便直接問道,「小吳啊,聯系上你爺爺了?」

「是的李先生,我把今天的經過都給他說了,他說‧‧‧‧‧‧」吳奪照著吳大志的原話重復了一遍。

電話那頭。

沉默。

吳奪也不好插嘴,就只有這麼等著。

過了差不多得三分鐘,李一言終于開口了,「好,小吳,我知道了,你再幫我給你爺爺轉達一句話,可以嗎?」

「李先生,您太客氣了,您說。」

「大河向東流,天上的星星參北斗。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您說什麼?」吳奪听得一頭霧水。

李一言笑了笑,又重復了一遍,「記住了麼?」

「歌詞加論語?」

「你爺爺會懂的。謝謝你小吳。我有些累,先掛了。」

吳奪再度放下電話,感覺有點兒暈。

實際上,李一言已經猜了出來,「吳士心」在變成「吳大志」之前,中間一段時間,就是在盜墓界聲名赫赫的「吳七星」。

大河向東流,指的就是時間和身份的變化;天上的星星參北斗,指的是他知道「吳七星」,也明白了吳大志為什麼不和自己見面。

李一言又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是在慨嘆世事變化;因為「吳士心」放棄原來的路,走上了「吳七星」的路,但是最後卻又金盆洗手,變成了隱居鄉間的「吳大志」。

這其中,李一言其實還有一句潛台詞︰士心啊,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吳奪是個局外人,一時搞不明白,但他立即撥打了吳大志的電話。

吳大志又是秒接,接了卻道,「我不是給你說要休息麼?」

吳奪知道他肯定睡不著,直接說道,「爺爺,李先生回了兩句話,一句是︰大河向東流,天上的星星參北斗;一句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我知道了。」吳大志說著又掛斷了電話。

吳奪拿著手機微微愣神,隨後輕輕搖頭,走到床邊,大字型躺了下去。

而此時坐在堂屋里的吳大志,卻將剛才拿下的老式留聲機的唱針、再度放回到了唱片上。

時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

而吳奪躺到床上之後,腦中一直在琢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只是最後是被門鈴聲吵醒的。

開門。

寧霜看了看睡眼惺忪的吳奪,「電話怎麼關機了?」

吳奪過去拿起手機,一看確實關機了;手機電量本來就不多了,又連續打電話,結果在他睡著時就自動關機了。

吳奪給手機充上電,不自覺地低頭點了一支煙。

「又抽煙!」寧霜嗔怪一聲,去把窗戶開了,「怎麼樣?聯系上吳爺爺了麼?」

「嗯,有點兒亂。」吳奪抽了兩口就把煙摁滅了,踱了兩步,「我給你說說吧。」

寧霜听完之後,「唉,他們老輩人的事情,我們也不好過多評論,就听吳爺爺的吧。」

「你說李先生那兩句話什麼意思?歌詞加論語,有點兒費猜。」

「具體可能只能他們兩人才能明白,但是我想,肯定包含著時光流逝、白雲蒼狗的意思吧?」寧霜說完,便輕輕從背後抱住吳奪,將頭靠在他身上,「你也別想多了。」

吳奪點點頭,「你別說啊,咱倆竟然還有這樣的淵源。」

「嗯。」寧霜低語,「別說話了,讓我抱一會兒。」

吳奪一時有些感動。這事兒,寧霜肯定遠不如他心亂;寧霜這樣,只是為了安撫他。

其實,吳奪躺在床上入睡之前,已經一點點地從吳大志和李一言的「交流」中,琢磨出了一些東西。

因為之前的一些情況,現在有了結合點,比如所謂的「走南闖北」、「體力活兒」‧‧‧‧‧‧

不過,老財主是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爺爺,不管他以前做過什麼,他永遠是自己的爺爺。

吳奪不會因為這事兒和老財主有什麼隔閡,他只是有點兒亂,需要時間平復。

寧霜的柔情,加速了這種平復。

因為開了窗,涼風不斷吹進,窗簾隨風擺動,吳奪看著擺在窗台上的一盆秋菊,黃花綻放,忽而笑了笑︰

「此情此景,我想吟詩一首。」

「吟來。」寧霜也忍不住笑起來,就此松了手。

「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這是詞,不是詩。」寧霜白了吳奪一眼,「再說了,我有那麼瘦麼?」

「不該瘦的地方,確實不瘦,我剛才感受到了壓力山大,雙壓山啊。」

寧霜直接一拳懟來。

(雖然沒有實質進展,但鑒于有些邊緣行為,此處依然省略兩千字。)

隨後兩人出了酒店,去吃晚飯。寧霜提議,多吃幾家,邊逛邊吃。于是他們先吃了鹵煮,又吃了爆肚‧‧‧‧‧‧最後在過了飯點高峰的時間,到一家挺火的烤鴨店坐了。

「我特別喜歡看水平高的師傅片鴨子。」寧霜一邊看著桌邊師傅的手上下翻飛,一邊對吳奪說道,「你看,這也是一種藝術。」

「我以前看天下無賊,女主最後吃烤鴨,吃得我直流口水。」吳奪笑了笑,「不過後來我吃了幾次烤鴨,反而越來越不喜歡用餅卷著這一套,倒是醬爆鴨架挺好吃。」

听了吳奪這話,片鴨子的師傅樂了,「帥哥,你的意思是讓我片的時候多留點兒肉,留著醬爆鴨架?」

「那哪兒成啊?回頭他順手拍張照片發出去,說師傅你片鴨子不專業咋辦?」寧霜壞笑。

「嘿!」師傅點頭,「我看出來了,美女肯定是喜歡卷著吃的,這就得女士優先。該片幾種片幾種,該片干淨片干淨。」

從烤鴨店出來,時間也不早了,再說兩人撐得也吃不下什麼東西了,便就打道回府。

吳奪還是獨自一人住酒店的待遇。

回到房間先洗了個澡,接著吳奪又給吳大志打了個電話。

這次吳大志是響了半天才接的,「又怎麼了?」

「我就是想看看您狀態怎麼樣。」

「我挺好,你忙你的事兒吧。」

「爺爺,過去的事兒吧,既然都已經大河向東流了,那就這樣吧,你也得高興點兒,別想多了。」

「臭小子,別以為自己瞎琢磨就能想出點兒東西來,很多事情你根本想不到!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懂嗎?」

「您的用心我肯定懂,我只是怕您心情不好。」

「好了!我這都土埋半截的人了,還能沒你明白?你自己別瞎琢磨了,早點兒睡吧!」吳大志說完,又是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過,這次掛斷電話之後,他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臭小子,腦子確實夠用。」

而吳奪這時候又撥打了徐有仁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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