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權走到老先生面前，看了看用剩的銀針，還有藥物。
「有全套的銀針嗎？我需要用到六寸長針。」針夾內的銀針最長的也只有四寸，比李權想要的短了兩寸。
長度不夠，達不到穿透穴位的效果。
「你，你能用六寸長針？」步驚水一臉驚駭的問道。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練習針灸多年，步驚水深知針法難練。銀針每長半寸，施針難度至少增加一倍。
他練習針法多年，最大的極限也只能施展五寸銀針。
而且失敗率頗高。
出于對病人負責任，步驚水的針袋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四寸以上的長針。
這麼做，是為了防止自己手癢，遇到一些需要用到五寸長針的情況，然後按捺不住，冒險施針。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步驚水是個極有準則的人。
或許是七年前那場醫療事故，給他帶來了深刻的教訓，所以時刻給自己帶著枷鎖給人治病。
「我要六寸長針，自然是能夠使用它。有的話趕緊取來吧，時候也不早了，替這位老先生治療，我估計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李權透出淡淡的傲氣。
六寸長針算什麼？
以他現在的針灸術境界，便是七寸長針也能施展。
「驚火，你去取一套完整的銀針過來。」步驚水對步驚火說道。
他顯然有些不放心，要留在這里盯著李權。
「等等！我先為老先生把把脈，看看灸法時需要哪些藥物。到時候你一並取來。」
李權說著，蹲，搭在老人的腕脈上。
三指壓在寸關尺三個部位，一絲不差。
動作嫻熟老練，頗有大師之風。
「嘿，我說你這不是來看病的吧？」步驚水身為骨內科醫生，又有著頗高的中醫水平，看到李權為老人把脈的嫻熟動作，他立刻明白這個小伙子怕是不簡單。
「小子，是不是故意跑到我們步氏診所踢館來了？告訴你，來錯了地方。」步驚火一看李權也是個醫生，他當場就虎起了臉。
李權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凝眉專心為老者把脈。
這位老人的病情並不復雜，就只是腿部膝關節風濕發炎。
而且只有左腿發病，右腿處于比較健康的狀態。
這個好治。
治兩條腿需要一個小時，治療一條腿，半個小時應該足夠了。
「你覺得我真要踢館的話，可能偃旗息鼓的進來嗎？」李權緩緩站起身，臉色平靜的看著擼袖子想要干架的步驚火。
「驚火，別沖動。我看這個小伙子沒有惡意。咱們先看看他的本事再說。」
步驚水應該是大哥，顯得要沉穩很多。
「借紙筆用一下，我把針灸需要的藥材寫出來，如果你們這里沒有的話，那就只能想辦法到外面去買。或者讓老先生移步，前往我工作的醫院就診。」
李權淡漠的說道。
「小子，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我看你是故意跑我們診所挖病人來了。看你賊眉鼠眼的，沒準是哪家醫院的醫托。故意裝得很厲害似的，在這里忽悠病人。」
步驚火對李權那是敵意滿滿。
「呵呵，如果我有一天真想當醫托的話，那我想我會成為一名最優秀的醫托。不管什麼樣的病人，一拉一個準。」
李權接過步驚水遞過來的紙筆，飛速寫下了需要的藥物。
「這些藥物都很常見，一般的小診所、藥店都能買齊。」
步驚火粗魯的接過李權的開的藥方，目光掃了一遍，臉色緩和了一些。
這些藥材，他們診所就能拿齊。
「等著，我現在就給你拿藥。希望到時候別是個嘴上放空炮的孬貨。」步驚火黑著一張臉，到櫃台里面抓藥去了。
沒多久，李權需要的銀針和藥材都拿來了。
仔細檢查無誤，李權也不磨跡，開始施針為老者治病。
「老先生，剛才為您診脈，我發現您僅有左膝關節發炎，右腿處于健康狀態。現在準備給您施針治療了，可能會有些脹痛，忍一忍就好。」
李權先給病人打好招呼。
「哎喲，小伙子果真有兩下子。你說的太對啦，我就只有左腿有關節炎，右腿一直好著呢。」老人對李權豎起大拇指。
剛才他看李權特別年輕，心里面多少還是有些懷疑李權的醫術。
只是這個病折磨了他很多年，西醫、中醫的療法都嘗試過。一直沒能斷根。他想著反正活不了幾年了，這才願意讓李權給他治療。
萬一治療失敗，他也能夠承受住最壞的後果。
李權先是把步驚水扎的那些針，逐一拔除，然後推拿過穴，幫助老者按捏整個左腿。
差不多了，這才開始施針。
他取出來的第一根針就是六寸長針。
還沒等步驚水、火兩兄弟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出手如電，一針扎在了老者的大腿內側。
扎的這個穴位名叫箕門穴，治療腿痛、生殖器疾病都有一些用處。
一針下去，只留下一截針柄在外面。
可謂是又準又精。
這等施針水平，差點沒把步驚火與步驚水兩兄弟的眼珠子給驚掉。
「誒！神了神了，我的左腿真的沒那麼痛了！小醫生有兩下子。」老先生激動不已。
病人的感受是最清晰的。
因為一針下去，病痛立減。
李權淡然一笑。
接下來，連續施針。
「治療關節炎，像你那樣子圍堵，倒也不是說不可以。但是最終的結果，只能治標不治本，這其實也就等于與中醫的治療原則背道而馳。
我們身為醫者，給病人治病，不應該只圖眼前的效果好，然後得到病人的認可與夸贊。
而應該有更多的考慮，最終以治愈病人為主要原則。
這位老先生的關節炎已經有很多年了，算是陳年舊痾，骨膜肯定受累嚴重。再加上他的年紀偏大，身體機能老化，恢復能力遠不如年輕人。
所以，消除炎癥的同時，還要考慮幫老人修復骨膜，強筋壯骨。
只有這樣才能真正達到根治。
否則，再照你那種思路治療下去，老人的發病周期只會越來越短，越來越嚴重。」
李權一邊施治，給病人的穴位燻藥，一邊解說著治療關節炎的竅門。
「小子，我們兄弟倆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在這里裝什麼老師傅呢？老子學醫的時候，你怕是還躲在那里玩泥巴。」
步驚火不滿的怒哼道。
「驚火，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而且這位老先生的關節炎，確實發病周期越來越短。以前我們治療過的多起類似病例，結果也都差不多。
還有，他的針法水平極高，遠在我之上。
扎六寸銀針，我是連踫都不敢踫。
他卻能針針中穴。
還有，他刺的這些穴位，與我的治療理念似乎有本質區別。
他能看懂我的治療思路，我卻看不懂他的治療思路。
咱不能驕狂自大，否則就如盲執燭，照彼不自明。」
步驚水此刻卻改變了對李權的看法。
甚至開始敬佩李權的醫術。
「他，他真有那麼厲害？」步驚火仍有些不服氣。
「醫道以達者為先，不以長幼論尊卑。驚火，咱們遇到的是位高手，理應虛心向人家學習。」步驚水說完後，帶著尊敬的笑容看向李權。
這時候他才發現，還不知道李權的姓名呢。
本來，讓一個陌生人為自己的病人施治，這幾乎是不敢想像的事情。
因為一但出了醫療事故，誰來負責？
診所的老板，也就是步氏兄弟倆，肯定要跟著倒霉。
偏偏在病人主動同意的前提下，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還未請教小伙子尊姓大名？」步驚水恭敬的問道。
「李權！」
李權正在專心的捻動銀針，給病人燻藥。
灸法之中有一條。
燻藥時，需要不斷捻動所在穴位的銀針，以便讓那處穴位更好的吸收藥效。
「這名字有些耳熟呀！李醫師，如果不嫌棄的話，我來給您當助手吧。燻藥我還是能夠勝任的。」步驚水放低了姿態，主動要給李權打下手。
這也意味著，他甘當學生。
「那就有勞了！」
李權把手中的燻藥盒遞給對方，騰出一只手來了。他一只手不斷捻動銀針，另一只手則施以推拿按捏，幫助病人達到更好的治療效果。
……
治療接近尾聲時，又有一位病人進來了。
是被人扶著進來的。
步驚水正在給李權當助手，只能由步驚火前去接待。
「步醫生，我老公剛才站在桌子上換燈泡，不小心摔下來把右手摔傷了。現在抬都抬不起來，請您幫忙看看吧。」
女子的年紀約四十歲左右。
這個年紀的人，家庭的經濟負擔重，一般都講實惠。
男子的年紀也差不多，用左手托著右手，滿臉痛苦表情。
住在周圍的居民，有一些得到過步氏兄弟的治療，他們對步氏兄弟的醫術還算信任。
再加上小診所治病不用排隊，費用也比大醫院低得多。
所以，有不少人都喜歡跑小診所治病。
「賀先生，您別著急，我先給您檢查一下。」步驚火顯然認識這位前來求診的中年男子。
經過一番體格檢查後，步驚火的眉頭微皺著。
「感覺肘關節有移位或者是月兌臼，不排除骨折的可能。我們診所可以做X線檢查，比大醫院便宜許多，只要60元一次。您看要做一個嗎？」
步驚火問道。
此刻，李權正好給老人治療完畢。
他听得步氏兄弟的小診所竟然能夠做X線檢查，感到十分意外。
沒想到這個小診所，還購置了這等高級設備。
步驚火帶著那位中年男子進里面的檢查室做X線檢查去了。
骨折、關節移位，做X線檢查是最常用的檢查手段。
經濟實惠，檢查結果還特別清晰。
李權給老先生撤針完畢後，叮囑道「老先生，您可以坐起來了。這次還只是第一次治療，因為您的這個病，年深日久，想要根除，還得多治療幾次。另外，如果您信任我的話，我可以給您開個中藥方子，您按醫囑煎服，對您的病也會有很好的治療效果。」
李權扶著老人坐起身。
此刻，老人試著下床抬腿，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哈哈，小伙子，你的治療方法與別的醫生不同，這效果也是不同得緊。我這腿啊，還有一點痛，但是抬腿的時候，像是年輕了二十歲。這條腿現在終于屬于我自己的啦。謝謝你。」
老人對李權十分感激，連連道謝。
「小伙子，你只管給我開藥，我相信你肯定能治好我的病。」
李權點點頭，看向步驚水。
「步醫師，這是你們診所的病人，如果我讓老先生到我們醫院拿藥，那就顯得我有些不地道。不過如果以你的名義開方，你我初見，估計你也不願意冒這個險。」
步氏兄弟的小診所，就靠著給病人治病，賣藥賺點錢。
李權主動露了一手，這沒什麼問題。
因為只有亮出了真本事，才能讓步氏兄弟折服。
不過搶人家碗里的食，這就有些不合規矩。
「嗯，不知道李醫師在哪家醫院高就？另外，你是否有中醫執業醫師證呢？」步驚水對這件事情，還是比較謹慎。
七年前，他就栽在了給人開藥方這件事情上。
「我有中醫、西醫雙證，至于我就職的單位嘛，說出來我擔心你敵視我。」李權的目光閃了閃。
拿到了執業醫師證，而且是雙證，現在他給人治病，那是腰桿子挺得筆直。
合法行醫。
再也不用借別人的名義，或者給人當‘助手’。
「你難道是浦江中醫院的醫生？事情過去多年，我當年是有些恨醫院的做法太過無情，太過冷漠。現在早就釋然了。你說吧，我不會敵視你。」
步驚水提起當年之事，心情也有些復雜。
「我是惠爾醫院的醫生。」
李權說出了自己的來歷。
「啊……原來是你！怪不得，怪不得……」步驚水得知李權的來歷後，不禁恍然大悟。
人的名，樹的影。
李權在骨科領域早就成了名人。
能夠憑借一己之力，與江氏醫院叫板，並且大敗江氏醫院的眾多醫生。也只有李權才有這麼牛。
「李醫生……哦，是李院長，今日親眼見證您的實力，我算是心服口服。您的醫術，比傳聞的更厲害，果真名不虛傳。」
步驚水顯得十分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