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能寫好麼?
這是崔吉、胡英商最大的疑問。
回應他們的,卻是很有節奏感的鍵盤聲。
兩個人湊過去,想看個究竟,卻被周牧趕走了。主要是旁邊有人,他碼不了字。
另外,通宵是不可能通宵的,打字這麼枯燥的工作。
他最多堅持兩三小時,就非常疲憊了。
感覺累了,直接把電腦一關。
睡覺去。
第二天醒來,再繼續創作。
就是這樣,斷斷續續的,折騰了一天,他才算是把劇本的構架搞定,然後打印兩份,免得崔吉、胡英商哄搶。
「這是……劇本?」
兩個人猶豫,眼中充滿了懷疑。
主要是劇本太薄了,才兩三頁紙,風一吹就飄。
「框架,框架懂不懂。」周牧解釋,「類似于故事板,大概的劇情……」
另外兩個人,也沒耐心听他解釋,直接拿起「劇本」翻開。
才幾頁紙,很快翻完了。
不過……
兩人對看了眼,又低頭重新細看。
幾頁紙,足足看了十分鐘。
周牧問道︰「怎麼樣?」
「砰!」
崔吉拍案而起,「搞起來……小叮,小當,你們死哪里去了,快點出來,開工干活了……」
在他的叫嚷聲音中,其他房屋冒出來七八個人。
有男有女,都是他的助手。
工作室的,編劇助理。
再之後,胡英商有點發懵,就看著周牧講述背景設定,然後一幫人飛快記錄。
緊接著,一個個人提問,周牧作答。
到了最後面,你問我答,變成了相互交流、探討。
這場面,熱火朝天。
好半響,胡英商也嘗試加入進去。開始的時候,跟不上節奏,基本插不上話。
但是慢慢地,他融入到了其中。
畢竟入行三十年,演技方面他肯定談不上出神入化,但是各種打斗的動作,以及各門流派的武術,卻是如數家珍。周牧提了什麼要求,他不僅立即回答出來,還可以舉一反三。
反正,這個閉門探討會,足足開了五天。劇本沒完成,反而拍攝的方案,還有故事板倒是先完善了。
這個結果,讓胡英商瞠目結舌。
他終于忍不住悄悄詢問一個小助理,「平常,你們寫劇本,就是這個流程嗎?」
「不……」
小助理輕聲回答,「一般來說,只有幫周導寫劇本的時候,才會這樣做。」
他的眼中,充滿了崇敬之色,也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正常來說,我們寫劇本,先確定題材,再構思故事,然後慢慢完善。」
「但是周導不一樣,他想拍什麼電影,似乎在腦海之中,早就已經有了具體的脈絡……」
小助理感嘆,「崔老師經常說,周導就是個怪物,劇本沒寫呢,腦子里就先拍了一部完整的影片。」
「嘶!!!」
胡英商吃驚,「真的假的?」
「哈哈。」
小助理笑了,「這說法,當然有點夸張。不過也算是事實,就算沒有一部完整的影片,至少也有大半部……」
「因為具體的架構,要拍什麼東西,周導基本有想法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幫他完善、豐富細節。」
小助理打比方,「就好像是修房子,周導打了地基,起好了承重的支架,確定了布局。我們這些人,就是負責填充材料,添磚加瓦,順便裝修。」
「……明白了。」胡英商懂了。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入行之初,老一輩電影人,提到了洛天幕這個名字,反應總是很復雜。
有敬佩,有憤恨、嫉妒,有咬牙切齒……
不過幾乎每個人,都承認洛天幕是了不起的天才導演。
或許當年,同樣年輕的洛天幕,在《銀河巨艦》系列片,獲得了空前成功的時候。同行面對這「年輕小輩」,取得的輝煌成績。心里的想法,估計跟他差不多。
這是老天爺的親兒子麼?
胡英商苦笑。
他承認,自己酸了。
天賦這玩意,真特麼不公平。
好想舉報對方開掛!
……
「 嚓, 嚓!」
周牧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剩下的事情,你們盡快搞定。」
「好。」
崔吉點頭,「最多兩天,就可以完成劇本,然後送審……」
「之後呢,你來拍,還是……」
他眼中,有幾分渴望,又有幾分猶豫。畢竟,他很清楚,周牧提供的這個故事的分量。
他很想拍,但是又怕拍不好。
如果本該成為經典的影片,毀在了他的手上。
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一起拍唄。」
周牧無所謂,「聯合執導。」
「行。」
崔吉露出笑臉,又問道︰「角色安排呢,你有什麼想法?」
「這個就要問胡哥了。」
周牧轉頭,看向了胡英商,「畢竟動作題材的電影,他才是真正的大行家。」
「也對。」
崔吉深以為然。
這些年,為什麼純粹的動作片、武俠片,逐漸衰落。
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市場行情不好。另外一方面,也是由于行業青黃不接,新人慢慢斷層。
在武俠片的巔峰的時期,無數電影人拍攝這個題材,每天都有大量劇組開工。
這種情況下,肯定有無數優秀的藝人,投入這個行業中。
大浪淘沙之下,自然有人月兌穎而出,成為武打明星。
胡英商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說,不管什麼行業,都是金字塔結構。但是他站在頂端,在他的底下,也有其他人的位置。
但是隨著行業沒落,沒有新鮮血液出現了。金字塔中間斷層,很多人連吃飯都成問題,只能被迫改行。
等觀眾懷念武俠片,追憶武俠片的黃金時代的時候,卻驚愕的發現行業中,已經找不到年輕的,可以挑起這面大旗的動作演員。
這是一種悲哀。
也是現實。
畢竟藝人不傻,多數年輕人,投身娛樂圈。不是為了什麼夢想,也不是為什麼興趣、愛好,就純粹是為了出名、賺錢。
武俠片不行了,他們憑什麼吃這個苦頭?
要知道,動作演員屬于演員中的一個比較特殊的分類。
對演技的要求,不是什麼高。但是對身體的素質,以及肢體動作,卻有一定的門檻。
比如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拳腳功夫,刀叉劍戟什麼的,也要有所涉獵。反正練個十幾年,才算是入門、登堂入室。
悲劇的是,就算練出門道來了,也不代表你可以成名。
因為很多人,就算練出了真功夫,可是在鏡頭下,呈現出來的效果,不能讓導演滿足意,只能一輩子當配角。最慘的,還是給主角當替身,默默無聞。
所以……
拿十幾年血汗,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換你,你干嗎?
這種時代背景下,青黃不接很正常。
就算極端一些,等胡英商這一代動作巨星退休了,行業中再也沒有純粹的打星,這也不稀奇。
不會打沒關系,擺個架勢……
剩下的,特效處理,現在基本是這個趨勢。
當然。
不管是周牧,還是崔吉。
對于這個項目,也有自己的私心,或者說野望。
如果只是單純的,想拍一部特效大片。那麼他們根本不需要,費這個勁,琢磨這麼多事情。
要拍,特效要,實打也要。
這種情況下,胡英商的建議,無疑很重要。
「哈哈!」
在兩個人的注視下,胡英商忽然大笑起來,笑得很開心,模著肚子,眼角帶淚。
其他人面面相覷,吃驚錯愕。
周牧茫然,小心翼翼探問,「胡哥,你沒事吧。」
「……沒事,我很好。」
胡英商一抹眼角,笑容十分燦爛,「前所未有的好……你們知不知道,我等今天,已經足足等了十年。」
「呃?」
其他人驚愣。
「真的。」
胡英商吹噓、感慨,「以前,也有大導演,拍過動作片,邀請我參與項目,但是他們從來不問我的意見,更不可能讓我推薦專業的動作演員。」
「相反,在項目確定之前,他們就已經考慮好了,邀請哪個明星、大牌,出演什麼角色。」
「一切安排,井井有條。」
胡英商笑容中,夾帶了傷感的意味,「然後等拍攝了,基本是明星、大牌,擺好了架勢……導演直接喊 ,換替身上。」
「你們知道嗎?」
胡英商笑容充滿了苦澀,「這十年來,我參演的動作大片,基本是跟替身打……」
「這種感受,你們可能不明白。」
「反正我很悲哀。」
胡英商總結,「因為我入行的時候,情況不是這樣子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悄悄地變味了。」
他深吸了口氣,認真問道︰「你們真的確定,要拍一部原汁原味,實打實的功夫片嗎?」
「對!」
周牧點點頭。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票房成績不錯,還可以擴展開來,打造一個系列片。」
「……干了!」
胡英商豁然而起,「我去聯系人,肯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他匆匆而去。
「誒,誒!」
周牧阻攔不及,有點兒無奈,「對于角色的要求,我還沒告訴他呢,別挑錯人了。」
「放心。」
崔吉撇嘴道︰「人家在這個行業,混了幾十年,又參與到了劇本的創作中,對于各個角色的特點,肯定比你還熟悉透徹,該叫什麼人來演,他心里有數。」
「希望吧。」
周牧聳了聳肩,多了幾分期待。